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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周一,鲅鱼圈的妹妹在电话里说,老爸实在呆不住了,一个劲儿地张罗回老家,不到大连了,说是要回家帮祥阁扒苞米,祥阁根本不能用他,其实就是想家了。原本等周六由女婿开车拉我们俩去鲅鱼圈接老爸到大连的,听妹妹这一说,便决定周四去接,因为周四这天女婿没课。
自2013年到大连,我们就多次邀请老爸来大连,可他就是离不开老家,也嫌城里人多车多,闹得慌。这次之所以让他动了来大连的念头,是我说大连养老院经常有唱歌的活动,来大连,我可以陪他去养老院跟老人一起K歌。他老人家没别的爱好,就是喜欢唱歌。
上周四,我们把老人家接到了大连。因为我们住在大连西郊,从营城子下高速后有一段山路。老爸坐在车里,一看周围都是山,就说,“这不还是山沟吗?大连不是大城市吗?”等车拐进了柳树南街,老爸又急了,“这不就是山夹缝吗?还不如老家的沟宽敞呢!”等进了我们住的温泉花园的房子,老爸说,这房子也小,没有你们在铁岭的房子敞亮呢!在北面卧室,见到处都是书,老爸说,“看这些书不累眼睛吗?你太爷爷就是因为看书太多,最后啥也看不到了。你也得注意,别把眼睛累坏了!”
晚饭安排到了附近的饭店,看到一桌子的菜,老人家又着急了,“点这些菜得花多少钱?吃不了该浪费了。”尽管这样说,他还是很高兴,特别是看到又高又帅气的重外孙儿更高兴。吃着吃着,老爸撂下筷子说,我给你们唱首歌。说着就站起来唱了几句电影《刘三姐》的插曲。席间,他儿媳妇给他敬酒,“祝老爸健康长寿!”他随口就回了一句“你祝我健康长寿,我祝你精神愉快!”老爸虽然有些糊涂,可头脑反应还是这样快。
因为还没有供暖,我家又没有空调,担心老爸冷,我便陪老爸住在附近的宾馆。第二天一起床他就说,今天就送我回老家,这地方我呆不了,还赶不上鲅鱼圈呢,在鲅鱼圈,晚上还有浪秧歌和唱歌的呢。我赶紧说,过两天一定陪您去养老院唱歌。“别过两天,今天就去养老院唱歌,明天必须送我回老家。祥阁的地太多,得回家帮他扒苞米。”老爸好不容易来一躺大连,怎么能让他住一晚就走啊!商量半天,结果是我妥协了。孝顺孝顺,“顺”也是“孝”啊!
因为几次到辛寨子养老中心采访,知道下午老人才有唱歌的活动,上午先陪老爸到周水子机场。一进候机大厅,老爸就说,“真大,也太好了!”“大连不是山沟,是大城市,这是国际机场,在这里可以坐飞机去许多国家的。您再来,我陪您坐一次飞机。”我笑着说。老爸小声说,“我可不敢。”“飞机是最安全的。”我也小声说。没有票,看不到飞机,转了一会儿,买了两包糖,便到了地铁站。让老爸坐坐大连的地铁,再坐坐高铁,感受一下现代化,是我想了很长时间的事儿。

小心翼翼地扶着老爸走进地铁,老爸不解地问:“火车咋能在地下走?”“能啊!一会儿您就看到了。”候车间隙,求一位年轻人给我和老爸照了一张像。车来了,老爸看到车在里面行驶,便感觉奇怪。车一开动有些晃,老爸手紧紧把着扶手,眼睛不够用了,还流露出异样的神情。我赶紧安抚他,告诉他,没事儿的。到联合路站要经过十多站,老爸过一会儿就问,“啥时候到?”

出地铁口,到中山公园。我知道中山公园里有唱歌跳舞的,老爸会很高兴。此时公园里有许多人在跳舞、唱歌或打扑克下象棋,老爸不理解,问我,这些人大白天不干活,咋都在这里玩呢?在他老人家心里,唱歌、跳舞、打扑克下象棋都应该是晚饭后做的事儿,白天要干活挣钱的。我告诉他,这些都是退休的老年人,他们都有退休金,不用干活,玩儿就是他们的活儿。老爸叹了一口气,说:“还是城里人幸福啊!”
中午陪老爸下顿馆子,还给老爸要了两只螃蟹,当他听服务员说,一只螃蟹49元的时候,他又着急了,“这么贵咱不要了。”“要,不贵。”我笑着说。
偏巧,这天下午,瓦房店群英荟萃艺术团到辛寨子养老中心敬老月慰问演出。心心念念想到养老院K歌的老爸,高兴之余又担心没机会表现,便小声说, “能让我上台唱首歌不?”“爸,您放心,肯定能让你唱一首。”因为我已经跟王淑荣董事长和艺术团周翠团长协调好了。
当得知让他上台之后,从没上过舞台的老爸反倒有些紧张了,一个劲儿地问我唱啥好,我说就唱您经常唱的《四季歌》吧。
瓦房店群英荟萃艺术团虽说是民间文艺团体,但真是“群英荟萃”,水平很高的,老爸高兴,笑得开心,可又看人家唱得都那么好,有些胆怯。我鼓励他说,他们没有你唱的好。王淑荣董事长心特别细,专门安排护理部主任张爱玲一直陪护,老爸上台的时候,张主任不仅陪护左右,还边助唱边给他打拍子。
没有经过任何专业训练的老爸扯着嗓子唱,没有节拍,调也不准,乐队只能随着,《四季歌》只唱了春、秋、冬三季。尽管如此,还是得到了掌声,我知道都是在照顾面子,给91岁老人的精神鼓励。最后艺术团成员跟老人合影的时候,王淑荣董事长还客气邀请我老爸参加。这是老爸一生的荣幸。
重阳敬老日前,一辈子没登过舞台却能在大连的舞台上唱首歌,老爸高兴得像孩子似的,隔一会儿就问我一遍,“唱得好不好?”
10月25日,坐G8007次高铁到铁岭开原。第一次坐高铁的老爸,兴奋中也有些紧张,不止一次地问我,这么快没事儿吧。我告诉他中国的高铁非常安全,放心坐。
他笑了,看着车窗外一闪而过的电线杆和山峦田野,他兴致勃勃地说,“真赶上箭打的了。”一路上,他不知问了我多少遍,还有多长时间到开原,郭亮(他二孙女女婿)能到开原接吗,怎么还不到呢。我心想,小孩儿在车容易闹,老小孩儿其实也闹啊!老小孩儿一旦反性,闹起来,更没辙啊!
到开原站一出车门就看见了郭亮,老爸眉开眼笑,紧走了几步。郭亮到家后在电话里说,爷爷进院门像孩子一样地笑得合不拢嘴。
91岁的老爸这次来大连,还有下次吗?我不知道,也不敢深想。但我知道,老爸离不开老家,他在老家生活得很幸福很快乐,这是让我感到欣慰的。
2025年10月27日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