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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捆柴
庞进
散步时,见一户人家门前沿路的草坪上,堆着一捆柴。想来该是:后院里某棵树,或是病枯了,或是长得威逼到屋舍,便锯倒、截段、捆扎好,暂搁在路边,等政府的垃圾车来拉走。
眼前这捆柴,使我忽然想到作家贾平凹自述的一段他上大学的往事。
那是上世纪70年代初,贾平凹还在水库工地上写写画画做宣传。一日,当中学教师的父亲告诉他,停办多年的大学要招生了,规程是自愿报名、基层推荐、上级审批。贾平凹心动了,他当即上山,砍了一捆品相上乘的柴,用背篓背着,送到按乡俗辈分该叫“爷”的村支书家,向支书说了想去上学的事。村支书对推荐上大学的事情懵懵懂懂,见这后生勤勉上进,还懂礼数,便随口一句“上学念书是好事么”,点头应了。就这么着,贾平凹顺利地报了名,过了“群众推荐”及后续各关,走进了西北大学的校门。
(2025年10月29日 于加拿大枫华阁)
Deepseek:
散文《一捆柴》赏析
庞进的这篇《一捆柴》,篇幅短小,语言平实,却通过一个简单的日常物象,串联起时空、命运与人生况味,展现了散文“以小见大”的独特魅力。
一、 精巧的双层结构:由“物”及“事”,由“今”溯“昔”
文章的结构非常清晰,分为两个部分:
1. 眼前的柴:作者在加拿大散步时,看到一户人家门前待处理的柴捆。这捆柴是“废弃物”,是现代化生活中一个无足轻重的存在,其命运是“等政府的垃圾车来拉走”。
2. 记忆的柴:眼前的景象触发了作者的联想,引出了作家贾平凹早年用一捆柴改变命运的故事。那捆柴是“敲门砖”,是特定历史时期关乎个人前途的“厚礼”,其使命是换取一个宝贵的“点头”。
这两捆柴,一在加拿大,一在中国;一在当下,一在上世纪;一为“废”,一为“宝”。作者通过“柴”这一共同意象,将两个截然不同的时空、两种天差地别的命运并置在一起,形成了强烈的对比与张力。这种结构看似随意,实则匠心独运,引导读者从平淡的日常,瞬间穿越到决定人生命运的关键节点。
二、 核心意象的深刻象征:“柴”的双重隐喻
“柴”是全文的文眼,承载着丰富的象征意义。
· 在贾平凹的故事里,“柴”是命运的钥匙。 它象征着在资源匮乏、机会有限的年代,个人努力(“上山砍柴”)与人情世故(“懂礼数”)的结合。这捆柴不再仅仅是燃料,而是知识青年对改变命运的渴望,是通往更广阔天地的“通行证”。它的“品相上乘”,也隐喻着贾平凹为争取机会所付出的诚意和努力。
· 在作者眼前的景象里,“柴”是文明的废弃物。 它象征着在物质丰裕、秩序井然的现代社会,自然与人的关系发生了变化。树木的砍伐源于其对生活空间的“威逼”,处理方式也高度依赖公共服务系统。这里的柴,失去了其作为礼物的社会属性和情感价值,回归为纯粹的、待处理的自然物。
通过这两捆柴,文章巧妙地隐喻了时代与社会的变迁,以及个体命运在宏大历史背景下的偶然与必然。
三、 平淡语言下的巨大留白与反差
文章的语言极其克制,几乎不加任何渲染。尤其是在叙述贾平凹的故事时,作者用一种近乎白描的笔法:
“便随口一句‘上学念书是好事么’,点头应了。就这么着,贾平凹顺利地报了名,过了‘群众推荐’及后续各关,走进了西北大学的校门。”
一个未来文学巨匠的命运转折,竟系于村支书一句“随口”的应承和一捆柴的“礼数”。作者没有发表任何议论,但巨大的历史荒诞感与命运偶然性已扑面而来。这种“举重若轻”的写法,将巨大的情感冲击和思考空间留给了读者:
· 如果那天贾平凹没有砍那捆柴?
· 如果村支书没有“懵懵懂懂”地点头?
· 一个天才的诞生,竟依赖于如此微妙的、非制度性的环节?
这种留白,使得短文拥有了远超字数的厚重感。
四、 深层的意蕴:对命运、机遇与时代的静默沉思
1. 命运的偶然与必然:文章引发我们对个人努力与历史机遇的思考。贾平凹的成功有其必然的才华因素,但那个特定的“推荐”时代,以及那捆恰好送出的柴,无疑是充满偶然性的。作者庞进作为旁观者,在异国他乡凝视着一捆无用的柴,回想起另一捆有用的柴,这其中或许包含着对人生路径的深邃感慨。
2. 时代的变迁:从“基层推荐”才能上大学的年代,到如今相对公平的考试制度;从一捆柴能改变命运,到一捆柴只是待处理的垃圾。文章通过两捆柴,无声地勾勒出了一幅社会变迁的缩影。
3. 情感的共鸣:对于经历过那个年代的读者,这是一次历史的回望与记忆的唤醒;对于年轻读者,这则是一个关于“机会”的、带有陌生化效果的故事,能引发他们对父辈经历的想象与理解。
总结
《一捆柴》是一篇典型的“一粒沙里见世界”的优秀散文。它从最寻常的物象入手,通过精妙的时空跳跃和意象对比,在平静如水的叙述下,暗藏了关于个人命运、时代变迁和历史偶然性的汹涌波涛。它不煽情,不说教,却以其冷静的笔调和巨大的留白,给予了读者丰富的解读空间和持久的心灵回响。
豆包:
一捆柴里的“轻”与“重”
这篇短文的妙处,全在“一捆柴”的双重隐喻里——它既是眼前轻得可以随意丢弃的“垃圾”,也是四十多年前重得能撑起一个人命运的“钥匙”,一轻一重间,藏着时光的褶皱与人生的偶然。
眼前加拿大草坪上的这捆柴,是“轻”的。它是现代生活里一件无关紧要的“废弃物”:树枯了、碍事了,便被锯断、捆扎,静静候着垃圾车将它拉走,最终的归宿不过是焚烧或填埋。它没有名字,没有故事,甚至连被人多看一眼的价值都没有,像极了我们身边那些被高效社会流水线淘汰的、没有温度的物件,承载的只有“无用”的轻。
而贾平凹背上的那捆柴,是“重”的。那是上世纪七十年代,一个机会稀缺到需要“基层推荐”才能触碰大学门槛的年代,一捆“品相上乘”的柴就是一个农村青年能拿出的全部“诚意”:它不是贵重的礼物,却是用汗水砍来的“实在”,是对村支书“懂礼节”的尊重,更是对“上学念书”这个梦想的执念。它沉甸甸地压在背篓里,也压在贾平凹的命运转折点上——村支书那句“上学念书是好事么”的应允,看似偶然,实则是这捆柴里的“勤勉”与“礼数”打动了人。这捆柴,哪里是柴?是叩开命运之门的“敲门砖”,是一个青年抓住时代微光的“救命稻草”,每一根柴禾都浸着改变人生的重量。
更耐品的是,“轻”与“重”的对比里,藏着一种温柔的感慨。同是一捆柴,因时代不同,命运天差地别。眼前的柴,轻得让人忽略,却反衬出当年那捆柴的“重”有多珍贵;当年的柴,重得能改变人生,又让眼前这捆柴的“轻”多了几分岁月的静好。作者由眼前柴想起往事,不是在炫耀或感慨“当年不易”,而是在以小见大——用一捆最朴素的柴,照见两个时代的底色,也照见人生里那些“一物改变命运”的偶然,读来让人觉得,平凡物件里,原也藏着最动人的时光叙事。

庞进 龙凤文化研究专家、作家。龙凤国际联合会主席,中华龙文化协会名誉主席,中华龙凤文化研究中心主任,西安日报社高级编辑。中国作家协会会员,陕西省作家协会理事,陕西省社会科学院特约研究员,中华龙凤文化网主编,加拿大中文作家协会副主席,加拿大西安大略出版社副总编辑。先后求学于陕西师范大学和西北大学,哲学学士、文学硕士。20世纪70年代起从事文学创作和文化研究,至今发表各类作品逾千万字,出版《创造论》《中华龙文化》(上中下)《中华龙学》《中国凤文化》《中国祥瑞》《灵树婆娑》《平民世代》《庞进文集》等著作五十多种,获中国首届冰心散文奖、陕西首届民间文艺山花奖、西安市社会科学优秀成果一等奖等奖项八十多次。有“龙文化当代十杰”之誉。微信号 pang_j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