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在时间与大地之间:
— —郑升家诗歌的三重生命维度
安徽/王瑞东
郑升家(笔名洞庭新客、昨夜星辰)的诗歌创作,在九十年代的中国诗坛构筑了一道独特的风景线。他的三首代表作《时间里的中国》《边地情结》《驾驭人生》,分别从历史时空、地理乡愁与个体存在三个向度,完成了对生命本质的诗意勘探。
*《时间里的中国》:宏大叙事的抒情重构
这首作于1993年的作品,恰逢中国社会转型的关键时期。诗人以“先前/具体不知是何年”的模糊时间开启叙述,巧妙地消解了历史书写的确定性。在“信息尚未联网”的前数字时代,诗人敏锐地捕捉到“中国在光速中缩小”的时空压缩体验。
“龙生于海/草枯山在”的意象组合,既延续了古典诗歌的意境传统,又赋予其现代性解读空间。从“昆仑莽莽”到“戈壁长城”,诗人用蒙太奇式的意象拼接,构建了一个既古老又现代的中国形象。尤为珍贵的是,诗中“人口的中国/在经济中强大”的直白表述,打破了纯诗的美学习惯,让诗歌成为时代最直接的见证。
*《边地情结》:现代游魂的地理乡愁
在这首诗中,郑升家展现了作为“边地诗人”的独特气质。“从少年的梦中醒来/走出山沟闯进城市”的叙述,堪称一代人城市化历程的缩影。当多数诗人沉迷于城市经验时,他却诚实面对那份“被外界丰富色彩/迷乱了视线”的困惑。
“伊犁的名字”在诗中的反复鸣响,已不仅是地理意义上的故乡,更是精神原乡的象征。那只“始终在脑海中盘旋”的飞鸟,与“绿洲散发的气味”,共同构成了抵抗现代性遗忘的感官装置。这种将个人记忆与地域特征紧密相连的书写,为当代诗歌提供了珍贵的“地方性知识”。
*《驾驭人生》:存在困境的诗意超越
相较于前两首的外部观照,这首诗转向内在世界的勘探。诗人以排比结构展开三种人生选择:写进日记的成为“回忆”,托付梦幻的终将“消逝”,唯有“印在脚下”才能“挺起铁的脊梁”。
“束手的罗网/只有纠缠死亡”的警句,既是对存在困境的清醒认知,也是对生命能动性的强烈召唤。诗中“思想的光芒/照亮远征的帆”的意象转换,从陆地到海洋的时空跳跃,暗示了人生疆域的无限可能。
*诗学价值的当代重估
郑升家的诗歌在九十年代的独特价值在于:当诗坛分裂为“知识分子写作”与“民间写作”时,他找到了第三条道路——既保持对宏大主题的关切,又不失个人经验的温度;既继承古典意境,又融入现代意识。
他的语言质朴中见奇崛,在“树再高/落叶也要归根”这样近乎谚语的表达里,蕴含着对文化根性的深刻思考。这种打通雅俗、连接古今的尝试,在今天看来依然具有启示意义。
在诗歌日益精致化、圈子化的当下,重读郑振家的这些作品,我们不禁怀念那个诗歌还能与最广大读者对话的时代。他的创作提醒我们:真正的诗歌生命力,永远扎根于诗人对时代、土地和生命的真诚感受。
(2025/11/06于马鞍山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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