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下听尘
文/高金秀(甘肃)
梅枝斜欹探进窗棂的时候,我正对着手机里那帧旧词凝眸。宣纸上“红尘”二字染着胭脂色,恰如“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的意境,像去年檐角挂了半冬的残梅,指尖刚触屏幕,那颜色便软得要洇进心底。
风携冷香漫入,掀得窗帘轻晃,也拂动那四句短词——“红尘一曲醉流年”,忽忆巷口锅庄舞的鼓点声。前年冬夜,我裹着棉服立在晒谷场边,棉服领口尚沾新购烤红薯渣,风一吹,渣子落在雪地,像撒了点碎糖。看姑娘们水袖随舞步翻飞,把月光都卷进欢腾里。散场时她塞我半块糖糕,说“这舞步踏的是别人的流年,咱们得吃热乎的”。如今舞队早挪去别处,糖糕的甜,倒还粘在舌尖。
“人生如戏演悲欢”——前院阿婆闻得此句,正坐门槛拭银镯。她指腹磨着镯身纹路,说十七岁那年,也在这梅树下看锅庄。那时她梳双丫髻,着月白衫子,舞后递水的后生总往她手里塞梅瓣,笑言“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后来呀,”阿婆将银镯复套枯腕,拭镯之布乃我去年所裁旧床单角,洗得发白,却总攥得皱皱的,“他成了巷尾那抔土,我这镯子,倒越擦越亮了。”
“三千往事随风去”——指尖划过这行字,忽忆上周收拾旧物,翻出高中日记本。扉页夹着片干梅,是同桌摘了塞进来的,旁书“考完试同赏梅”,日记页脚还沾着当年不慎洒的蓝墨水,晕作淡云一抹。然此后各奔前程,那片梅早失清芬,唯余纸上墨痕,恰似“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的旧忆,在风里轻轻漾。
末句“尘世浮华弹之间”最轻,却像舞队姑娘甩来的水袖,轻轻一兜,便兜住满院清寒。去年梅落时,我扫了半簸箕花瓣埋于树下,暗合“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的意趣;今年梅又盛放,枝桠间缀满“俏也不争春,只把春来报”的清劲,可晒谷场换了新鼓,广场添了陌生笑语,连檐下风铃,都换了脆生生的新铜声。
折下窗沿那枝梅,插进案头缺口白瓷瓶。花瓣露水滴落手机屏,晕开“红尘”二字的胭脂色——原来人间热闹与凉薄,不过是梅开梅落的工夫,指尖一弹,便从流年里滑过。
窗外不知哪家收音机又响起锅庄鼓点,裹着梅香飘来。我按灭手机,将那枝梅轻轻扶正,鼻尖萦绕着清冽暗香。忽想起“江南无所有,聊赠一枝春”,这枝梅,藏着阿婆的念想、同桌的约定,藏着流年里未说尽的悲欢。这红尘醉醒,原当就着梅香与诗行,一口一口慢慢细嚼——梅谢了有再开之日,往事远了却有余温,那些藏在梅枝与诗句里的光阴,终会在岁月深处,留一缕暗香,伴人岁岁年年。
作者简介:高金秀,甘肃省天祝县打柴沟小学一级教师,大专学历,毕业于中央广播电视大学,本人兴趣爱好广泛,写作,论文,书法,绘画,唱歌,跳舞,剪纸,手工制作等,都是国家级一等,二等,优秀奖。公开课也比较成功,得到评委好评。在教学期间,成绩名列前茅。多次获奖。得到大家好评,把有限的生命,投入到教育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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