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在经纬间》之三

——无字书

李召新

       精细如丝的纯白布，色彩缤纷的条花布、方格布，这些都出自农家妇女之手。而这些在过去司空见惯的商河粗布，却是如今送给外宾、贵客的伴手礼。为什么？因为，这并不值钱的布料上，不仅记录着农村妇女们的辛勤劳动，更重要的是这上面闪耀着智慧的光芒。那色彩搭配的方案，线数多少的计算，还有织布机上那手舞足蹈的节奏，就像一行行、一页页的无字书，记录着劳动妇女的聪明才智。

       白布是农家纺织中最简单的流程。根据宽幅的大小，经线可分为480头和520头，只要求线粗细均匀就足够了。经线是白的，纬线也是白的。织起布来，一个梭子织到底，只要手脚的动作协调一致就行了。不同的条花布，线的颜色不一样，线的排列组合也不相同。而不同的排列组合竟是这些没上过一天学的家庭妇女算出来的。当然了，不是所有的妇女都会算。在我们老家，鼓子秧歌有博士，牵机倒线也有师傅。而师傅二字是左邻右舍的妇女们对织布高手发自肺腑的尊敬。家里想要织个好看的花布，先要请教村里的师傅。我家四奶奶就是村里名气很高的师傅。街坊邻居，谁家要牵机了，她是必到的。别看她脚不大，可牵起机来，走得很快。手里拿着线束，穿梭般走在二十米长的点位之间。当然，她手中的线束白线多少根，红线多少根、绿线多少根，只有她的心中有数。一个农家女，虽然没上过一天学，不懂的加减乘除，可她心里却有一个算盘，有一幅画卷，用线的合理分配，把画面的美体现得最为合理，组成花格的整齐排列，不多不少，大小一致。这要求高不高？可她就是这么神奇！      当然，像四奶奶这样的人才，哪个村没有几个？我敢说，假如他们上过高中，读过大学，那也一定是佼佼者。因为，她们早已掌握了数学中的数列排比的规律。

       商河粗布的色彩精彩纷呈，花色也名目繁多。国庆长假时，我回家跟姐姐聊起此事，在一旁的外孙女插话说：“记得在舅母家看到过一块花布。那花色特别好看，至今还念念不忘。只是现在自己没时间织布了。”一个县，十多个乡镇，几百个村，村村都有织布师傅。每一个师傅设计的图案也不一样。他们虽然不懂得暖色调、冷色调，可她们知道什么颜色配什么颜色好看。好看，是她们的唯一标准。那年，我和爱人结婚。爱人是县东北角的，我家在县城以西。两家相隔六十多里地。乡亲们都来看媳妇、看嫁妆。没想到，爱人的嫁妆成了我们村女人们的热门话题。所有的被子褥子的花色，可以说没有一个重样的。跟我们村流行的花色都不一样。等到过年时，还有婶子、嫂子来我家看被褥的花样儿。爱人的嫁妆，让我们村的妇女们开了眼界。

       说起商河粗布的颜色也很有趣。农村的大集上，颜料铺是固定摊位。一张桌子上摆满了十几种颜料盒子。藕褐，酱紫，橘红，柳黄，墨绿，一听这名字就与众不同。一包颜料不过十几克、最多不过五六十克。白色的纸包外面点着对应的颜色，一看就明白。买颜料的妇女，从兜里拿出带着体温的花手绢，一层一层地打开，把一毛两毛的钱交到掌柜的手里，高兴地回家了。染线是个脏活。在自家做饭的大锅里，按照颜料掌柜的要求，多少线，放多少水。待烧开水后再放上颜色，然后再把洁白的棉线，放进锅里，搅动起来。几个开锅后熄火搅动，生怕有的地方染不匀。最麻烦的事情来了，刷锅。不管你换几遍水，就是洗不净。再看看自己的手上，五颜六色的，咋也洗不下来。姐妹们见面，甭用问，准知道她在家开染坊了。可成就感来自院子里的美丽色彩。放学的孩子见院子里的铁丝绳上那五颜六色的线，把一个小院儿打扮得甚是好看，忍不住夸赞几句：“娘，这景色真美。”

       递综和橦杼是织布前的最后工序，也是最关键的一步。两个人面对面，中间是综和杼，两个人要严格按照师傅规定的数据，把一根根颜色不同的线递到对方那面去。这时候，经线的花色基本成型，对与错也能看出个一二来。不对的还有机会修改。一根线的颜色都不准出错。否则，一旦上了机，可就贻笑大方了。

       织布是最后一道工序。可千万不要小看这织布的技巧。这织布机就是一架钢琴，要求织者手脚并用，协调无误，说得通俗一点，就是你要在合理的时间把该用的纬线串进经线里面去。这可不是一句话那么简单。左脚踏下，右手推杼，左手穿梭。紧接着就是右手接梭，左手拉杼。手和脚的动作是同时共振的。还有，根据花色的需要，及时换梭，不差分毫。这时，机杼与布的交汇，踏板的上下交替，发出“哐当、哐当”的声响。那节奏、那振幅，就像是钢琴里的低音区一样，告诉人们：我在织布。还有，眼前的线梭，红的、白的、绿的，就像是一条条金鱼，在音乐的海洋里游动，享受着劳动者的乐章。机杼声声，你的乐章是怎样弹奏出来的？答曰：劳动！

       数学，美术，音乐：牵机、染色、织布。这些看似风马牛不相及的词组，在我的老家、在奶奶、母亲、姐妹们的辛勤劳动中，擦出了火花，找到了它们的必然联系。谁说家庭妇女愚昧无知？谁说女人不懂生活？那一尺尺、一丈丈的老粗布，那经纬结合编织的玉帛，不就是一本本无字的书吗？她记录着劳动人民的勤劳和智慧，展示着农耕文明的艰难和辉煌！

茶水分离    市树市花，扫码聆听超然楼赋

超然杯订购热线：
13325115197

史志年鉴、族谱家史、各种画册、国内单书号

丛书号、电子音像号、高校老师、中小学教师

医护、事业单位晋级

策展、推介、评论、代理、销售

图书、画册、编辑、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