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暗流隐现
暮春的上海,空气里浮动着栀子花的甜香,却也混杂着黄浦江潮水带来的、若有若无的咸腥。这咸腥气,有时会让苏缱绻没来由地心头一紧,仿佛某种遥远而不祥的预兆。
《荒岛孤影》的销路平稳,虽未引发洛阳纸贵的轰动,但在特定的读者圈子里已建立起不错的口碑。林望川与通雅书坊的合作渐入佳境,编译所的工作也因他展现出的扎实功底和严谨态度而愈发受到沈怀瑾的倚重。日子仿佛正朝着他们期望的、平稳而充实的方向滑行。
然而,一丝不易察觉的暗流,正悄然涌动。
起初是编译所里一些微妙的氛围。偶尔,林望川会感觉到几道来自角落的、带着审视与隐约敌意的目光。当他与沈怀瑾讨论稿件时,那几位资历更老、却始终未能得到重用的翻译,会刻意提高声调,谈论着某些他未曾接触过的、看似高深的人脉与资源。
接着,是关于他身份的零星闲话。不知从何处传起,说这位突然冒起的林先生,并非科班出身,来历不明,甚至有人隐晦地提及“江南”、“旧家”之类的字眼。这些话如同水底的泡沫,倏忽出现,又迅速消失,抓不住源头,却足以在平静的水面投下阴影。
最让苏缱绻感到不安的,是弄堂里的变化。吴太太看他们的眼神,在惯常的热络底下,多了一丝探究。有时,她会状似无意地问起:“林先生和苏小姐老家是哪里的呀?听口音不像本地人。” 或是,“二位年纪轻轻,学识这么好,家里定是书香门第吧?”
这些问题看似寻常,却总让苏缱绻脊背发凉。她只能含糊其辞,或用别的话头岔开。
林望川显然也察觉到了这些异样。他变得更加沉默,在外人面前愈发谨言慎行。晚上回到阁楼,他有时会站在窗边,望着楼下弄堂里昏黄的灯火,眉头微蹙,久久不语。
“望川,”苏缱绻走到他身边,声音里带着担忧,“是不是……有人……”
林望川没有回头,只是伸手握住了她微凉的手指,用力攥紧。“别怕,”他的声音低沉而稳定,“不过是些风言风语。我们行得正,坐得端。”
话虽如此,两人心中都明白,他们并非毫无破绽。那场仓促的逃离,那本深藏的日记,那个远在嘉兴、或许并未放弃寻找的父亲……都像是埋藏在地下的引线,任何一点意外的火星,都可能将其引爆。
安稳的日子,如同阳光下五彩斑斓的肥皂泡,美丽,却脆弱。暗流在平静的表象下涌动,预示着未知的风暴,或许正在酝酿。
第九十二章:故人踪影
疑虑如同蔓草,一旦生根,便悄然滋长。苏缱绻变得更加警觉,她开始留意每一个出现在弄堂口的陌生面孔,留意邮差送来的每一封非编译所的信件。
这天下午,她照例去菜场买菜。午后的菜场人声鼎沸,充斥着各种气味和声响。她在一个菜摊前蹲下,仔细挑选着水灵的青菜,讨价还价。就在她付完钱,直起身准备离开时,眼角的余光似乎瞥见了一个有几分熟悉的身影,在拥挤的人流中一闪而过。
那身影穿着半旧的长衫,背微微佝偻,侧脸的轮廓……像极了嘉兴老宅里,那个常年跟在父亲身边、沉默寡言的老仆福安!
苏缱绻的心脏猛地一缩,血液仿佛瞬间凝固。她僵在原地,手中的菜篮险些掉落。她猛地转头,向那个方向望去,视线急切地扫过攒动的人头,试图再次捕捉那个身影。然而,人群熙攘,哪里还有那人的踪迹?
是错觉吗?是因为连日来的不安而产生的幻觉?还是……父亲真的派人找到了上海?
她站在原地,脸色煞白,手心沁出冰冷的汗水。周遭的喧嚣仿佛瞬间被隔绝,只剩下她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声。菜场浑浊的空气让她感到一阵阵恶心。
她失魂落魄地提着菜篮回到仁寿里,脚步虚浮。推开阁楼门时,林望川正在书桌前工作,听到动静回过头,看到她苍白的脸色和失神的模样,立刻放下笔走了过来。
“缱绻?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他扶住她的肩膀,关切地问。
苏缱绻抬起头,嘴唇翕动了几下,才艰难地发出声音:“我……我好像……看到福安了。”
“福安?”林望川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脸色也瞬间凝重起来,“苏老爷身边的人?你看清楚了?”
“就在菜场……一晃就不见了……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是不是看错了……”苏缱绻的声音带着颤抖,紧紧抓住林望川的衣袖,仿佛那是唯一的浮木。
林望川将她拥入怀中,感觉到她身体的微微战栗。他轻轻拍着她的背,安抚道:“别慌,也许是看错了。上海这么大,人海茫茫,哪有那么巧的事。”
然而,他自己的心也沉了下去。他知道,这很可能不是巧合。平静的日子,恐怕真的要起波澜了。故人的踪影,哪怕只是惊鸿一瞥,也足以在他们心中投下巨大的阴影,将他们重新拉回那段充满恐惧与不安的回忆里。
第九十三章:未雨绸缪
福安可能出现的消息,像一块巨石投入两人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心湖。无论那是否是确凿的发现,都足以让他们警醒:危险并未远离,过去的阴影随时可能重新笼罩他们。
阁楼里的气氛再次变得凝重。林望川站在窗边,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弄堂的每一个角落,不放过任何一丝异动。苏缱绻则坐立难安,下意识地开始整理物品,仿佛随时准备再次踏上逃亡之路。
“望川,我们……要不要换个地方?”苏缱绻的声音里带着显而易见的恐慌。
林望川转过身,走到她面前,握住她冰凉的手。他的眼神虽然凝重,却并无慌乱。“缱绻,冷静点。如果父亲真的找到了上海,盲目搬家反而可能暴露行踪。仁寿里鱼龙混杂,某种程度上反而是种掩护。”
他沉吟片刻,继续说道:“当务之急,是我们要做好准备。”他拉开抽屉,取出那个装着他们所有积蓄的钱匣,开始清点。“这些钱,要分成几份,随身携带一些,另外找稳妥的地方藏起一部分。重要的东西,比如你的日记,我的书稿合约,也要妥善收好。”
他又走到书桌前,拿起那叠《荒岛孤影》的出版合约和稿费单据。“这些是我们的立身之本,不能有失。”他仔细地将这些文件用油纸包好,塞进墙壁一处不起眼的缝隙里。
苏缱绻看着他沉着地安排这一切,心中的恐慌稍稍平息了一些。她也开始行动起来,将两人的几件紧要衣物打成一个随时可以拎走的小包袱,又将一些易于变现的小件首饰藏在贴身的衣袋里。
他们像两只预感风暴将至的蚂蚁,悄无声息地忙碌着,为可能到来的危机做着最坏的打算。每一个动作都透着谨慎,每一次眼神交流都充满了无需言说的默契。
“还有编译所和书坊那边,”林望川思忖着说,“近期要尽量减少不必要的露面。稿子我可以带回来做。若真有事……我们得有立刻切断所有联系、迅速离开的准备。”
未雨绸缪,并非怯懦,而是在逆境中生存下来的智慧。他们不再是被动等待命运裁决的羔羊,而是学会了在风暴来临前,为自己寻找避风的港湾,尽管这港湾可能同样脆弱。
第九十四章:风暴前夕
接下来的几日,仁寿里似乎一切如常。吴太太依旧在门口与邻居闲话,弄堂里的孩子们追逐打闹,小贩的吆喝声准时响起。然而,在这份看似平静的日常底下,林望川和苏缱绻却度日如年。
他们尽量减少外出,即使不得已出门,也格外警惕,留意着身后是否有人跟踪。林望川以身体不适为由,向编译所告了几天假,将工作带回阁楼。苏缱绻买菜时,会选择不同的路线和不同的菜场,并且速去速回。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山雨欲来的压抑。每一个陌生的敲门声,都能让他们的心脏提到嗓子眼;每一次弄堂里异常的动静,都会让他们屏息凝神,侧耳倾听。
林望川表面上依旧镇定,伏案工作时背影挺直,但苏缱绻能从他偶尔长时间停滞的笔尖,和深夜无法入睡时沉重的呼吸声中,感受到他内心同样的紧张与压力。
这天夜里,一场突如其来的春雨敲打着窗棂,淅淅沥沥,更添了几分烦闷与不安。阁楼里没有点灯,两人和衣靠在床头,在黑暗中聆听着雨声,谁也睡不着。
“望川,”苏缱绻的声音在黑暗中显得格外轻细,“如果……如果父亲真的找来了,我们怎么办?”
林望川在黑暗中沉默了片刻,然后伸出手,准确地找到了她的手,紧紧握住。
“那就面对。”他的声音低沉而坚定,穿透雨声,清晰地传入她耳中,“我们已经不是当初那个雨夜里,只能仓皇逃跑的我们了。你有我,我也有你。无论发生什么,我们一起面对。”
他的话语像一道暖流,驱散了苏缱绻心头的部分寒意。是啊,他们不再是孤身一人。他们有了彼此,有了共同经历的磨难,也有了在这座城市勉强立足的能力。
“只是,”林望川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涩意,“可能会连累你,失去现在这好不容易得来的一切……”
苏缱绻用力回握住他的手,打断了他:“没有你,这一切于我毫无意义。”
窗外雨声渐密,风暴似乎随时可能降临。但在这小小的、黑暗的阁楼里,两颗心紧紧依靠在一起,凭借着彼此给予的勇气和温暖,准备迎接那未知的、或许即将到来的命运挑战。风暴前夕,最是煎熬,却也最能见证真情与坚韧。
【作者简介】胡成智,甘肃会宁县刘寨人。中国作协会员,北京汉墨书画院高级院士。自二十世纪八十年代起投身文学创作,现任都市头条编辑。《丛书》杂志社副主编。认证作家。曾在北京鲁迅文学院大专预科班学习,并于作家进修班深造。七律《咏寒门志士·三首》荣获第五届“汉墨风雅兰亭杯”全国诗词文化大赛榜眼奖。同时有二十多篇诗词获专家评审金奖,其军人题材诗词《郭养峰素怀》荣获全国第一届“战歌嘹亮-军魂永驻文学奖”一等奖;代表作《盲途疾行》荣获全国第十五届“墨海云帆杯”文学奖一等奖。中篇小说《金兰走西》在全国二十四家文艺单位联合举办的“春笋杯”文学评奖中获奖。
早期诗词作品多见于“歆竹苑文学网”,代表作包括《青山不碍白云飞》《故园赋》《影畔》《磁场》《江山咏怀十首》《尘寰感怀十四韵》《浮生不词》《群居赋》《觉醒之光》《诚实之罪》《盲途疾行》《文明孤途赋》等。近年来,先后出版《胡成智文集》【诗词篇】【小说篇】三部曲及《胡成智文集【地理篇】》三部曲。其长篇小说创作涵盖《山狐泪》《独魂记》《麦田里的沉默》《尘缘债海录》《闭聪录》《三界因果录》《般若红尘录》《佛心石》《松树沟的教书人》《向阳而生》《静水深流》《尘缘未央》《风水宝鉴》《逆行者》《黄土深处的回响》《经纬沧桑》《青蝉志异》《荒冢野史》《青峦血》《乡土之上》《素心笺》《逆流而上》《残霜刃》《山医》《翠峦烟雨录》《血秧》《地脉藏龙》《北辰星墟录》《九星龙脉诀》《三合缘》《无相剑诀》《青峰狐缘》《云台山寺传奇》《青娥听法录》《九渊重光录》《明光剑影录》《与自己的休战书》《看开的快乐》《青山锋芒》《无处安放的青春》《归园蜜语》《听雨居》《山中人》《山与海的对话》《乡村的饭香》《稻草》《轻描淡写》《香魂蝶魄录》《云岭茶香》《山岚深处的约定》《青山依旧锁情深》《青山遮不住》《云雾深处的誓言》《山茶谣》《青山几万重》《溪山烟雨录》《黄土魂》《锈钉记》《荒山泪》《残影碑》《沧海横流》《山鬼》《千秋山河鉴》《无锋之怒》《天命箴言录》《破相思》《碧落红尘》《无待神帝》《明月孤刀》《灵台照影录》《荒原之恋》《雾隐相思佩》《孤灯断剑录》《龙脉诡谭》《云梦相思骨》《山河龙隐录》《乾坤返气录》《痣命天机》《千峰辞》《幽冥山缘录》《明月孤鸿》《龙渊剑影》《荒岭残灯录》《天衍道行》《灵渊觉行》《悟光神域》《天命裁缝铺》《剑匣里的心跳》《玉碎京华》《九转星穹诀》《心相山海》《星陨幽冥录》《九霄龙吟传》《天咒秘玄录》《璇玑血》《玉阙恩仇录》《一句顶半生》系列二十六部,以及《济公逍遥遊》系列三十部。长篇小说总创作量达三百余部,作品总数一万余篇,目前大部分仍在整理陆续发表中。
自八十年代后期,又长期致力于周易八卦的预测应用,并深入钻研地理风水的理论与实践。近三十年来,撰有《山地风水辨疏》《平洋要旨》《六十透地龙分金秘旨》等六部地理专著,均收录于《胡成智文集【地理篇】》。该文集属内部资料,未完全公开,部分地理著述正逐步于网络平台发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