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一轮红月亮

张  军

       那朵云飘来的时候，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恰好遮住了月亮的脸，像一位娇媚新娘蒙着盖头，且待解风情的风走过来，挑开这一层薄妙的轻纱，只有到了那时，我才能看清，那张美艳不可方物却又清冷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脸。

       路旁的百日菊兀自妖娆，微微风里轻盈晃荡，一缕暗香袭来，绕过我身边不作停留，匆匆赶往湖面，与粼粼细波缠绵，与万千光影拥抱，与一湖无味的水溶和，迅即扩散在茫茫夜色里。此时水下正有一条大鱼游戈，在水面上无情地撕开一道口子，拉拽着一条水线向远方游去。多年鲤鱼成精怪，一条老鱼决不甘心只在水下讨生活，它大约时时刻刻，渴望变成一条遨游四海的神龙，有朝一日腾云驾雾，任意来往于天地之间，要不然，怎么会有鲤鱼跳龙门的传说呢？其实在古代，这也是每一个寒门士子心中的梦想。我们看那时候的艺术品，尤其在明清玉器上，常常有这样体裁的图案，其用意显而易见，也就是表达一种对学子的祝福。

      “风赶云遮月，墙花递暗香。喟然抬望眼，明灭数颗星”，六月初也是这么一个夜，散步时有些诗兴，遂写了这么一首。今夜的天气颇似那晚，只不过百日菊替代了蔷薇花。西北角辽远的天上，云层淡的地方，几颗星星明明灭灭闪烁，倒成了天空里的主角。

       北面金碧辉煌的桥外，光影投射到水面，从我的方向望过去，仿佛有人在桥上奋力扬洒明晃晃绸缎，顺势便披在那一大片水上，于是，波光粼粼的水就有了颜色有了生机，这片水恍似穿上明黄色的外衣，升腾起一种皇家的气概。古时候这种颜色非皇家而不能用，寻常人等如有僭越，那是要杀头的，甚或有诛连九族的祸端。今天当然废除了这种等级观念，人们可以依据自己的喜好，随意搭配衣服的色彩，所以生活变得多彩多姿，就连这偏于一隅的水，也肆无忌惮的沾染上皇室的专用色彩。一层层涟漪荡漾开来，一波波细浪簇拥欢跃，在明如白昼的灯影下，好似一滴滴雨水打在湖面上，一颗颗水涡在尽情地旋转。抬头看看，云层很厚，但却没有雨滴下来，那远处的景色不过是借着湖灯的投影，呈现在眼前的幻像。

       此时，柳丝外山顶上，一轮月亮露了出来，就像坐在洞房炕沿上新娘，等了许久见也无人搭理她，心中实在寂寞无聊，便自己偷偷揭开红盖头，打望一眼这个陌生的地方，当看到那贴着喜字的器具，想想还未谋面的小夫婿，腾地一下脸红了。所以我看到那轮努力挣脱出来的月，在白云衬托下，也是羞达达一轮红月亮。

      “你看，你看，月亮的脸偷偷地在改变，是不是到了离别的秋天，我们已走的太远，已没有话题，……”不知为什么，这首歌这个旋律突兀的跳了出来，是呀，秋天不正是一个别离的季节吗，叶子会离开枝头，花瓣会飘落水中，大雁会迁徙南方，我也会与这个季节挥手作别，又将迎来一年中最后的日子，待纷纷的大雪飘落，待新年的钟声响起，我便迈入了五十岁的门坎。

       闲下来的日子里，有时会痴痴地想些不着边际的事，人生匆匆几十年，一生碌碌无为中过了大半，我还能活多久呢，又是否会一直这样健康呢？剩下的日子里，难道就这些默默无闻走到终点？ 可能很多人有着同我一样的想法，渴望健康企盼长寿，不甘于平平淡淡的生活，所以会在某一个岁月节点，蓦然有一些想法，要做点什么事情，只有这样，才不负今生此世。

       叶子，萌芽在春天，繁茂在夏季，最终会在秋日的一个夜里，辞别相依相偎的枝梢，离落在瑟瑟秋风里，一片片各自孤零，悄无声息的作化树下的腐泥，为来年的新绿送去一份前人的祝福。人世间亦是如此，一代代交替，一辈辈传承，总是有迎来新人的喜悦，总是有送走前人的泪觞，千古万年以来，莫不是这个过程在循环往复。

       萋萋草中，秋虫在鸣叫，声调里也没有了夏夜的欢快，莫非它们也知道，自己短暂一生也将走到终点吗，所以唱着不舍的哀婉，这一曲离别的秋歌，听的月亮脸上布满了愁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