芦花荡漾的季节

                            静川

      也许，是缘于一种伤情，我很久没有再度这片晚秋的芦塘了。那风中雨中荡漾着涟漪的芦花，犹如我梦中情牵的女孩，还在清冷的船头上，泣画我们曾经欢愉过的岁月......

      如今，她已离开我们很多年了。在这飘遥的岁月里，我时常从这白色的芦花中，念着我们大学时候缔结的梦，直到现在。

      记得入校的第一天，我们在校门口撞个满怀，她的书散了一地，我赶紧说对不起，帮她捡起了书。天啊，世界上竟有这么漂亮的女孩啊！她长的真如一束逸美的莲荷悄然出水，很清秀的。我愣了好一会才转过神来。我忙着去报到，要不然我还得看她几眼，事情巧合的是，我们竟然分到了一个班级，后来又成了同桌。现在想起来，还真的很戏剧。

      馨很喜欢在野外的芦塘里踏船作画，我啊，不喜欢画画，只喜欢蓼苇芦花、月色、池塘，高兴的时候，写几首酸句子在她面前显摆。她也说太酸。

      有一次，她又让我陪她去江对岸的芦苇荡素描，那天她可太投入了，她边画边不经意地向前挪动着步子，竟然忘记自己是站在木船上了，我躺在一块大石头上，听着收音机里哼着小芳呢，就听“扑通”一声，我抬头一看，馨不见了，水面上翻起很大的波浪......我喊了一声馨!衣服也没脱，一头就扎进了水里，我在水里转悠了好一会，也没有发现馨。我浮出水面缓缓气，我刚要再扎进水里，听馨在岸上喊我，快上来吧，英雄！我往岸边一看，原来她早上岸了。她像个落汤鸡，用手拧着湿漉漉的头发，她笑着对我说，你还不知道吧？我会游泳，在水乡长大的孩子，哪能轻易被淹着呢。不过，你还真的是我心目中的小男子汉，她说着，来到水边，谢谢你啊!刚才表现的不错，给你记上100分，她边说边拉我上岸。画具和纸都泡汤了，画不成了。我拿起放在石头上的风衣，给她披上。她不穿，她说我也湿透了，我说我没事，男子汉大丈夫，你小心别着凉了！她说看我诚恳的份上，才穿上我的风衣。

      那天傍晚，我们刚刚离开芦塘，老云接驾，天空布满黑云，狂风四起，炸雷轰鸣，路旁的柳枝摇曳得“嘎嘎”直响，头顶上的高压线，也发出一种“呜呜”的声音，老吓人了。馨紧跟在我的身后，我们刚走到一片瓜地，瓢泼大雨就倾盆而下。馨非要去大树下避雨，我说不行，我妈说树下避雨会着雷击的。我说那边有个瓜棚，馨赶紧拽着我的胳膊，我们一起跑进瓜棚里。

      那天晚上的雨，越下越大，眼看着河水暴涨，馨说愁死人了！

      两个小时过后，雨终于小了，我和馨来到渡口一看，只见黄黑色的水面，没有了木桥的踪影。

      这咋办呀！回校无望，她傻傻地看着我。

      我点燃打火机，看一下手腕上的表，接近子夜。雨点又开始大了，我和馨无奈，又深一脚浅一脚地借着闪电的光，重新回到了瓜棚。

      瓜棚里黑乎乎的，我点亮打火机，看到有个草铺，我们坐在一起。馨紧拽我的胳膊，她说害怕！我感觉她浑身发抖，我说你坐这别动，我看看有柴禾没有。我刚要起身，一道闪电，接着就是一个炸雷，振的整个瓜棚都随之摇晃，泥土哗哗直落，吓得馨扑到我的怀里。我有点措手不及，我说没事......没事的......我象大哥一样安慰她，其实，我也很害怕。

      雨不停地下着，雷声小了，馨慌忙站起身子，对我凶巴巴地说，臭小子，别起坏心眼啊！我在黑暗中摇摇头。

      当时，我看不清楚馨的表情，但我感觉，她的脸一定红成半个苹果。

      我用火机照亮瓜棚，发现瓜棚的角落放一堆瓜农没有烧完的柴草。

      太好了！太好了！我还没有来得急说，那有一堆柴禾，馨比我还兴奋，差点没欢呼起来。

      点燃了一堆篝火，我和馨都感觉浑身有了暖意。

 你把衣服先烤一下吧。那你不许偷看啊。我说那可没准。

      我站起来，在瓜棚的门口，听着屋檐急促的雨滴......一阵凉风吹过，我打了一个寒颤，但又很快地拥有一种温暖悄悄地抚在我身上。我转过身，只见馨将那件烘干的风衣轻轻地披在我的肩上。

      到火堆那一起坐吧！她说完，自己也打了一个“阿嚏”，火渐渐熄灭了。外面的雷声还是时隐时现，馨靠得我很紧......不知什么时候，她睡着了，我也睡着了......当我睁开眼睛的时候，天早已经大亮了，可是，馨还依偎在我的肩头睡着。我望着她红红的脸颊，挂着一丝惬意的笑。我想，她一定在做一个很美丽的梦......

      半年以后，我随母亲、姐姐迁居到北方某个城市，转了学。从那以后，我与馨的来往，就只有几封书信。

      在我大学毕业前，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她的消息。我想，可能我们都是紧张于考试前夕的忙碌，所以，一晃儿又是半年过去了，突然有一天，我接到一个邮包，打开一看，里面有几封我写给馨的信，还有一本厚厚的日记、一本馨野外素描的画册。另外的一封信，是馨姐姐写给我的。我拆开信，没读几行，我呆若木鸡。

      .....我是馨的姐姐，我本不想把这些东西寄给你，可我又不能违背妹妹临终时的嘱托。其实，妹妹在上中学的时候，就已经诊断为血癌，医生说，她最多能熬过半年，可妹妹竟然读完了高中，却没读完大学......她临走的时候说，她很喜欢一个人，他曾经给了我一段美好的时光......

      信我已经无法看下去了，我的眼泪哗哗地涌出眼帘。望着晚秋的窗外，心里感觉很堵，一种无法言喻的酸楚，让人心痛。

      馨走了，这位南方女孩，曾经给我留下一段美好的情感。虽然我到现在也弄不清，我们曾经是否相爱过......多年以后的秋天，芦花依然在萧瑟的秋风中，情牵画过它的人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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