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跳娃姑
文|柳渊
童年时代,给我印象最深的莫过于我的邻居‘跳娃’姑了。他聪明善良而美丽,是典型的九十年代流行歌曲[小芳]里所描述的模型。可是,她的家庭说起来却有点复杂而传奇。听我的奶奶说,她的母亲老杨婆婆是带着刚会走路的她,从千里之外的四川嫁给我,邻居的赵怀珠爷爷的。

五,六十年代西部农村尤其是四川,甘肃一带山区极度贫困,许多妇女甚至青壮年男劳,嫁到或者上门来到,自然条件相对较好的关中平原,比如我们村就有好几个,像老杨婆婆一样从四川,甘肃出嫁的妇女或上门的贫困男青年。而她的养父赵怀珠爷爷打我记事,起就拄着双拐拖着锯掉了右下肢的一条半腿走路,据怀珠爷爷讲是民国时期,他被抓壮丁后逃跑时被国民党兵打断的,从那时起他就用双拐拖着一条半腿走路了,因为残疾而贫困,的他只能娶四川山区拖油瓶的,寡妇老杨婆婆了。跳娃姑的哥哥赵来生则是怀珠爷爷收养了,从甘肃流落过来的儿子,所以村里人戏称怀珠爷爷为三省主席。 我三四岁的时候,跳娃姑就非常喜欢我,每当老杨婆婆回四川老家时,她就让我陪她,一起住在她家的前面廈屋,每天晚上我都是抱着

她那台小收音机入眠的,直到第二天早晨,收音机的声音已经因电量不足,而模糊不清时被姑姑骂醒。那时的姑姑因为在村里长得漂亮,而被许多小伙子所喜欢,我的本家大哥就是其中的一位典型代表,大哥当时是村办企业的一名业务员,每当他跑业务回来就给姑姑买礼物,有天晚上,当我和姑姑吹灭煤油灯准备,睡觉时突然听到有人叫门,一听是大哥的声音姑姑就马上下炕开门,结果大哥高兴地告诉姑姑说给她买了双皮鞋,当姑姑看到铮亮的黑色女式皮鞋时情不自禁的惊叫起来,六七十年代的农村皮鞋那可真是稀罕物,姑姑能拥有这麽一双漂亮的女式皮鞋那简直就是天大的喜事,所以姑姑才兴奋地叫了起来,可惜的是种种原因大哥还是和姑姑没能成就姻缘。

俗话说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姑姑的第一次结婚我没有印象,但却对她的离婚之路历历在目 。据说她的第一个女婿是因为犯盗窃罪被关进了监狱,于是她向县法院起诉离婚,记得有一次去婆家取她的东西,她怕被婆婆骂就带着我一起去,进门后我俩蹑手蹑脚地,像个小偷一样直奔她的房间,包了几包她的衣服和日用品后,出房门走到院子时突然发现,她的婆婆正盯着我们看,吓得我俩大气都不敢出更不敢抬头看她的婆婆,生怕被臭骂一顿,还好她婆婆一声不吭只是看着我们走出院门,出门后我俩长出一口气,一路哈哈大笑的骂着她的婆婆,因为她的孩子被婆婆藏了起来不让姑姑看,所以,姑姑就很气愤她的婆婆。离婚先要去公社开证明,记得是一个大清早,姑姑骑自行车带我去了公社革委会大院,不巧的是干部们都在开会,于是姑姑找了我们村一个姓牛的公社干部,他见了姑姑非常热情,先给我们两个人每人夹了一个大油撒盐的白吉饼,我咬了一口饼简直快 要高兴哭了,我觉得这是我长这麽大第一次吃到的人间最好的美味,因为那个年代大家都吃的是玉米面,能吃到玉米面和麦面两搅的饃那就算好吃的了,没想到我们竟然吃到的是纯麦面饼加罕见的大油,那次所有的其它事我都没有印象,唯独那只麦面白饼,夹大油让我终身难忘。公社开完证明,由于姑姑的婆婆家是邻村邻县的武功县,所以我们还要去三十里以外的武功县城办理最后一道手续。

记得那天是个大热天,姑姑骑自行车带我去县城办完手续回来的路上,她觉得骑自行车有点累了,就让我一个人推着车子在前面边跑边练习骑车,那时我个子太小还上不了车梁只能踩着脚踏板 向前滑行,正练得起劲时忽听姑姑在后面喊我,我停下车等姑姑呼哧呼哧的赶了上来,没想到姑姑说让我快帮他咂一下奶水,我听后一下子羞红了脸表示不愿意,姑姑就骂我说你难道要让姑姑憋死吗。听姑姑这麽说我才极不情愿的,羞答答的咂了几口,姑姑那饱满的乳房,顿时只觉得一股股咸咸的,甜甜的奶水进入我的口里,这时候姑姑的脸上充满了慈祥的母爱,我想他一定是在想他那个未出月的孩子了 。 姑姑的第二次婚姻我记得很清楚,男方家还是邻村邻县西边五里开外的村子,由于男方的眼睛很小,姑姑就不情愿嫁给他,可是,由于男方给了不少财礼,父母因为得了对方的好处就坚持让她去嫁,出嫁的那天凌晨,

姑姑让我陪她一起坐在,芦席札棚的木制牛拉大车的头车里,一路上姑姑都在车里哭泣,进了新房后,她让我关上门谁也不许进来,有人叫门送饭她也不给开门,一整天都不吃饭不喝水。终于到了下午和姑姑分别的时候了,姑姑恋恋不舍的看着我和娘家人离去,眼里充满了委屈的泪水。那一刻,感觉姑姑就象失魂落魄一般,孤独无助的倚着门框,看着我们的身影消失在大门外。回去的路上,我的心情怅然若失,不知道何时才能再见到姑姑,没想到这一别竟然是几十年里再也没有见到的姑姑。听大人们说姑姑出嫁后,不几天就逃跑了,结果婆家派人四处寻找,终于在火车站抓到还没有来得及上车的她,回家后姑姑被痛打一顿后关进房子再也不许她出门了。再后来听说姑姑终于屈从了命运安排安,心的和男方过起了日子,我也此后上高中和大学离开家乡,再也没有见到过姑姑。四十多年后的今天,听我婶说姑姑已随孩子住到上海去了,我不禁感叹姑姑的命运正像她的名字跳娃一样,从四川到陕西,从陕西又到上海跳跃式的发展。好在姑姑的命运越来越好,虽然再也没有见到姑姑,但是她留给我的印象,永远是美丽漂亮的村姑小芳模样,而姑姑更像是一束田野里怒放的野花,永远地开在我的心中。

作者
柳渊,笔名柳园。西北工业大学毕业,虽入工科,然文学梦始终未灭,常以文抒怀,愿以文会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