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李立:宝安,我们赶来赴你青春之约——诗歌的那些事儿之二十七

宝安,我们赶来赴你青春之约
2019年11初的某一天,宝安区作家协会盛非副秘书长给我发来微信,说区新华书店出资1000元购买我的诗集《在天涯》,然后由我现场签名免费赠送给读者,征询我愿不愿意参加这个活动。当时,我一听区区千元,还要我山长水远地跑去宝安“抛头露面”,心里不禁咯噔了一下,稍过片刻,我迅速利落的答应下来,并承诺要用这笔书款请参加签名赠书活动的作家们吃晚饭。
签名售书对我来说并不陌生。大约是1992年,我的第一本诗集《青春树》出版时,就参加过由深圳市作家协会在深圳大学举办的“五·四”青年节签名售书活动。当时,我刚走出校园,需要走进社会,也需要钱。我带了两百本诗集过去,全部售罄。后来,还有几名大学生跟我保持很长一段时间的交往,其中有个莘莘学子还用宣纸工工整整地誊写了我两首诗歌,过好塑,送到我办公室来,令我好生感动,这些珍贵的东西我至今都妥善保存着。
我与美女作家盛非打过几次照面,但却交往不深。主要是她写小说,而我是小说门外汉,近三年来几乎从未读过任何非诗歌类书籍,仿佛缺乏共同语言。年轻且貌美如花的盛非小姐来自湖南益阳,我不知道她在宝安生活了多长时间,也无法评说她的小说写得引人入胜到何等程度,从她赠送给我的小说集《深圳宅女》里的简介中了解到,她在《中国作家》等刊物已发表五十余万字的小说,是个不可小觑的实力青年作家,现在《文化宝安》从事编辑工作,曾两次向我约稿。承蒙她的抬爱,有什么好事都惦念着我这张有点陌生,且算不上亲和的老脸,我岂能败她的雅兴?况且,能面对面地与读者沟通交流,这对一个写作者来说意义非凡。
签名赠书活动安排在星期六下午三点,哪天我早早就来到现场。这么多年来,我早已养成了一个习惯,但凡应允的事,不管是公务活动而是私下朋友聚会,我都会提前到达现场,不让别人苦恼地等待,这是我对朋友或者伙伴最起码的尊重,也是自我素养的具体体现。座落在宝安区建安一路的新华书店门前车水马龙,我对这附近应该说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我人生的第一份工作的单位便近在咫尺。
八十年代百万南飞雁,乘着改革开放的东风,南下广东寻梦。1989年注定将会成为我生命中十分重要的年份,那一年影响深远,在我的人生长河中极具纪念意义。记得那是三十年前的6月末的一天,我背负着极少的行囊,开始践行人生第一次最漫长的旅程,这也是我第一次出远门,离开湘粤交界处的那个重山峻岭,盛产乌黑乌黑的“太阳石”的煤矿梅田矿务局,来到改革开放的前沿窗口深圳市宝安县,开启一个青涩男儿满怀梦想的人生旅程。
那时,宝安县城还没有“长大”,步行半小时就能走遍全城,白天不热闹,晚上却是异常冷清。单位中层以上干部几乎都住在筑有高高铁丝网的特区内,他们常常下午五点钟就下班,经过坑坑洼洼的北环路(那时深南路坑大如泥塘,是泥头车的天下,小车陷进去就非得叫拖车来帮忙,否则就别想出来),如果顺利的话,往往要一个半小时才能回到家,碰上常有的塞车,那就只能听从上帝的安排了。住在特区内,这是当时宝安县各个单位领导干部的标配和身份象征。紧挨着深圳特区南头关外的湖滨路,不宽也不长,步行十分钟左右就能从头走到尾。县政府的部委办局就依次建在这条路上,几乎都是清一色的多层小楼房。六月灿烂的阳光照在路旁红艳艳的簕杜鹃上,显得格外的清新和喜气,我一下子就喜欢了这个地方。
我像50万爱你的情人一样
带着一份久渴的心愿
从祖国的天南海北赶来
不是来赶一场热闹的宴会
不是来押一次命运的赌注
为的是把青春交给你
把理想把青春把未来
交——给——你
默默耕耘你的红土地
耕耘你的构思你的宏图
这首稚嫩却热情洋溢的《宝安,我赶来赴你青春之约》,荡漾着一个文学青年无限的激情和梦想。当年,深圳这片热土吸引着全国各地的男女青年,纷纷前来寻梦,大量没有办理《边境通行证》的年轻人被铁丝网拒之关外,滞留宝安。为了防止人潮失控,每当春节后,县里都会组织部委办局的青年干部去各交通要道,车站码头,乡镇街道疏导清理“盲流”,把没有暂住证和用工单位的人员统统用车送往东莞璋木头,以免影响社会治安。
那时,深圳经济特区成立不久,新的宝安县城刚在南头关外的这片田野上站稳脚根。那时的宝安县城虽然很小,但是,宝安县管辖的区域却非常大,现在的宝安,光明,龙岗区和龙华,大鹏,坪山新区都是原宝安县治下。1992年宝安县撤县设区时,我就调到市政府某局工作,从此很少回来走走看看,既便是因为工作需要回一趟宝安,那也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走马观花看热闹。而这些年,正是宝安开始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原单位前面的空地密密麻麻地盖满了楼房,曾经鹤立鸡群的八层蓝色幕墙玻璃包围的办公楼,现在已经沦落为群鹤中的佝偻“小鸡”,显得破败不堪,颇为“落魄”。那条穿城而过的小水渠也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把小水渠埋在地下,上面改造成一溜一溜的停车场。原来的五区菜市场也已实现华丽转身。记得我刚到宝安不久,有天晚上百无聊赖,便约上一个单身同事步行去五区市场吃霄夜,这是我人生第一次在深圳上馆子,分别点了两瓶啤酒,一份炒虾仁,一份青菜和一份牛肉炒河粉,结账时要价168元。我记得,当时在矿山当个小头目的父亲的月薪也就才180元,我们着实被这个吉利的数字吓了一大跳。我们摸遍全身,把钢镚儿加起来都凑不够数,只好打同事波哥的BP机,让他送钱过来“赎身”,闹了一个天大的笑话。现如今,菜市场已改建成高级商场和高档住宅,高楼大厦鳞次栉比,人声鼎沸,异常繁华。新华书店就在已改成停车场的小水渠旁边,今天的活动就在书店门口进行,我来到时,红色横幅已经高高挂起,旁边聚集了不少前来领取免费书籍,或者看热闹的市民和小孩,一派繁荣景象。
活动不到半个小时就匆匆结束了,不知是谁说了句“要是卖书如此畅销就好了”。我把多带来的十本书送出去了还不够,又去把车上备用的五本书也全送给了排队的热心读者朋友。我始终认为,我的书只要能去到真正的读者手里,只要他们认真读过,无论是如何获得,都是值得的。读者让我签名赠言,不论字数繁多,我都童叟无欺,耐心细致地给予满足。他们都是我的上帝,我绝不可以马虎敷衍。
活动结束时才三点多一点,离吃晚饭时间尚早,参加这次签名赠书活动的作家孙向学,郭建勋,唐小林,盛非和唐诗等一个个都找个堂而皇之的理由溜之大吉,最后只剩下我和徐东兄。正当我们犹豫不决,准备各自单飞时,南山区的作家李少红匆忙赶到,徐东兄说那就先去的的工作室喝茶,晚点叫几个宝安诗人一起吃饭谈诗。我拍手称快。
李少红是看到我发在朋友圈的信息,才从南山区紧赶慢赶赶过来的,但还是晚来了一步,差点就擦肩而过。我对深圳的作家都不熟,包括李少红女士。我刚回归时,不懂行情的我参加过深圳的一,二次活动,不久后,我就给自己立了一个规矩:不参加深圳的诗人聚会,诗歌朗诵会,作品分享会及所有的征文比赛和评奖。前不久,我在朋友圈晒了一组发在《品位·浙江诗人》的诗歌《在岁月的边缘》,李少红看到后,她特别喜欢其中的几句,想借用到她的小说中,问我同不同意。
……不贪婪一生一世
天长地久是多久?苟且一生
太久,纯粹一世
太短
我没有理由不同意。美好的事物必须要分享。
徐东兄的工作室设在流塘村的一个单身公寓里,一间不大的房间,房子里外都有些许管理不善。山东大汉徐东兄可能有一米八几的个头,长得高大英俊,一表人才,说话慢条斯理,常常笑靥如花。他主要写小说,偶尔也写些诗歌,散文和随笔。我认识他的时间不长,对他的过往知之甚少,只道听途说他为了文学创作在新疆流浪过,在京都北漂过,刚到宝安时日子过得颜面扫地,后来时来运转进了《宝安日报》社,负责《打工文学》副刊的编辑工作,出版过小说集《欧珠的远方》等十余部著作,获过不少奖,最近出版了一部“向所有写诗、爱诗的人致敬”的小说《诗人街》,现正在热销中。
后来,徐东兄把宝安诗人不亦和刘郎叫来吃晚饭。我从未见过不亦,刘郎是第二次见面,但我不知道他来自何方。刘郎话语不多,我们负责侃大山,谈天说地,他负责闷声喝酒。这个生于1990年的青年后生,据说从事着餐饮行业,身体素质不错,一看就是经过酒精锻炼过的。当然,他在诗坛所取得的成绩也非常令人瞩目,曾获2018年《诗歌周刊》年度诗人,入选第九届十月诗会,著有诗集《这一天如此美好》。
在此之前,我没有读过他的诗,但我还是以过来人的语气,好为人师的建言他,一定要写自己熟悉的东西,这样才能写出感情来,作品才能感动自己,连自己都无法感动的文字,怎么可能感动读者?别看现在年纪尚轻,只是光阴似箭,日月如梭,眨眼功夫,他就会变成现在的不亦。
我请他给我发十首自己最满意的作品,让我拜读学习一下。过了十来天,他在我的微信上发来一个文档,其他的一个字也没有。我这才知道,他不但沉默寡言,而且还惜字如金。看完他的诗歌,给我感触最深的是,他没有写出深邃的自己,我在他的诗歌中没有读到独一无二的刘郎。
我说:“不然,你就会变成现在的不亦”。我并没有对不亦不恭的意思。诗人不亦年轻时从贵州翻山越岭,穿府过州来到宝安,经过二十多年的辛勤打拼,现在已是某公司的股东,生活上衣食无忧,闲来无事写写诗歌,就好比酒足饭饱的成功人士上果岭挥杆一样,无论球艺如何精湛,如何出神入化,那都是优雅的消遣,不亦写诗依然如是。而时过境迁,刘郎已不具备当年的创业氛围和条件,而且在诗歌领域起步不错,如果他不去牙牙学语,人云亦云,还是沉下身心,独辟蹊径,写他所在的社会底层世界,像著名女诗人,从东莞千千万万个打工妹中脱颖而出的郑小琼一样,在字里行间烙上刘氏的标签,让更多的人关注并记住自己。假若他不踩着别人的脚印,亦步亦趋地走,他完全有实力和能力可以在诗歌这条独木桥上走得更远的。我祝福他!
我刚来宝安时,深圳被人冦以“文化沙漠”,宝安县则是寸草不生的沙漠中心,当年偌大的宝安县,能在省级纯文学刊物发表作品的人寥寥无几,我搜肠刮肚,也没能凑合出一个拳头。经过短短二十多年的培植和浇灌,现如今,小说,散文,诗歌,儿童文学和文学评论等作品在全国各地的主流纯文学刊物上遍地开花,争奇斗艳。据说关宝安区这个弹丸之地就有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三十多人,中生代和新生代作家更是不胜枚举,栽好梧桐引来凤凰,这些在宝安这片热土上呕心沥血的寻梦人,像投资设厂的企业主,添砖加瓦的建筑工人,挥舞扫帚的城市美容师,教书育人的人类灵魂的工程师和救死扶伤的白衣天使一样,他们全心全意付出自己的辛勤劳动,挥洒智慧和汗水,垫高了这座城市的底蕴,构筑起她巍峨壮丽的精神海拔。
2019.12.12

李立,湘人,红网《李立行吟》专栏作家,爱诗,更爱远方,去过六大洲,理想是睡好每一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