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景音乐：《梁祝》
文中插图：取材百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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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名：陈月兰，女，微信名：佳月，江苏省连云港市赣榆区人，幼儿教师，爱好写作，赣榆作家协会会员，连云港散文协会会员，《印象赣榆》之《赣榆乡土文学》专栏作者，散文在《连云港日报》《赣榆日报》发表，目前主要在新浪博客写连载小说。
消失的虹
文：陈月兰
第九章
初夏，长虹被家人带到上海就医，经过几番仔细的检查，确诊他患了肝癌，已近晚期，根本无法进行手术。从上海回来已无力行走，不到一个月，他的病情就开始恶化。
医生叫他的家人带他回家静养，不必治疗。他的父兄对他隐瞒了病情，忍痛带他回家。
当天夜里就开始吐血，不省人事。父兄去县医院买来血浆和蛋白给他输液，延缓他的生命。而此时，碧月正在进行高考前的紧张复习，柳家又刻意瞒着她，告诉她长虹已有好转，教她安心复习迎考。那段日子，碧月对长虹的一切竟然浑然不觉。
高考过后，天气一天比一天热起来。碧月现在可以常去看长虹了，父母也常去，两家子就像亲戚一般来往起来。
每天，他都平静地卧在床上看窗外的日出日落，其实他早就知道自己的时间不多了，生在医生世家的他能不知道自己的病情么？父母隐瞒病情是怕他绝望，他装着不知道病情是怕父母难过。他看上去是那么平静、温和、不急不躁。
这一时期，守在他身边的是他的哥哥长天，一切用药都由长天料理，碧月来后，长天也就尽量回避，叫他的家人走开一会，留下碧月单独陪伴长虹片刻。
碧月在长虹面前强颜欢笑，背着长虹却时常难过伤心。现在什么都明白了，长虹对她有多重要，难以想象，如果没有他，她还有什么心情去面对以后的时光。
前些日子，她强忍着对长虹的牵挂和思念，投入高考前的复习中，每天都要暗暗作着祈祷，希望长虹从上海回来能够康复。
她报考一所离家较近的师范院校，希望自己不要离长虹太远，她要尽力尽情来挽救长虹的生命。
一个阴云密布的下午，碧月陪伴着长虹靠在床头上看一本《唐宋名家词选》，房间里静极了，只有轻轻的翻书声和两个人微微的喘息声。
每逢碧月到来，柳家父母兄长都自觉避开，他们好心地留些时间让他俩在一起单独谈谈，因为他们看得出长虹只有见到碧月时才打起精神，谈笑自如。
一声闷雷滚过阴郁的天空，接着是一道闪电又一声雷鸣，外面下起雨来，风夹着凉嗖嗖的雨丝飘进敞开的窗内，碧月浑身打了个寒颤，赶忙去关窗户。
“长虹，你又难受了吗？”他已把书合上，躺下来，用单被蒙着头，人缩成一团，瑟瑟发抖。她奔过去，坐在床边，轻声问他。
长虹良久不语，只掀开被角，露出双眼，痴痴地望着她，然后，轻轻叹了口气。碧月伸手拉他坐起来，挨他坐着，将他整个人搂进怀里，脸颊贴着他的脸颊，轻轻地揉擦着，柔声问他还疼吗，他摇摇头，凄然一笑，告诉她：“不疼，有你在身边，我哪里都不疼了。”
“听长天哥说，你慢慢的会好起来的。”碧月心里为他难过，却含笑安慰。
“你看，我倒像林黛玉了。”长虹强打精神，尽量装出轻松的样子。
“我恨不得替了你。”碧月听他说这话，却没笑出来，心里酸酸的。
“千万不要，碧月。”长虹反而是长笑着了。
“我爸就是个痨病身子。三年前，若不是你家鼎力相助，爸爸也不会好起来，我也不知在哪里受罪呢？我爸好多了，你也会好起来的。”碧月轻声说。
“你不是也在因我而受罪吗？我想好起来，让你好过一点。”长虹轻轻叹了口气，“碧月，这些日子，辛苦你了，如果没有你陪伴我，我不知还在不在呢！我不瞒你，我也怕死，只要一闭上眼睛就觉得离死亡很近，每次睡觉都不知第二天能不能再醒来，只有看到你，我才清醒的意识到我还活着，我不想死，但我知道我逃不掉。你给了我面对死神的勇气，临终之前，有你在我身边，我死而无憾。”长虹说罢，抓住碧月的手，微微喘嘘，似乎很累，靠在碧月的肩上，闭目养神。
“长虹，有我在，你不会死的，我一定要让你好起来。其实，我来陪你，并不是单单为了照顾你，我不能没有你，我害怕失去你，我离开你一会儿就想你，我想你——我想日夜陪伴你，一刻也不想离开你，我打算和你订婚。”碧月心疼万分，拥着他。
“你想为我冲喜呀？”长虹听了碧月一番话，睁开眼睛，笑看她问。
“我想做你的妻子呀！你感觉不出么？”碧月的脸腾地红了。
“从前我想，但现在不行，我不想耽搁你，你是个好女孩，如果有来世，我一定要做个健康的人，娶你为妻，今生今世与你为友，我深感荣幸。其实，我早已把你当成最亲近的人，在梦里，我和你早已做了夫妻，现实中，你又给了我这么多安慰，我还有什么不足意的呢？”长虹的脸上也泛起一丝红晕，他调整一下坐姿，揽着碧月的肩膀，靠在床头上，微笑着。
“长虹，在你对我最好的时候，我曾经伤过你的心，那时，我怎么就不知珍惜你呢？现在想想都后悔，而你，还给我那么多关心和帮助。”碧月听长虹这番话，心里酸酸的，眼中辣辣的，轻声道。
“当初，你为什么要逼我在课桌上划界限？难道仅仅是害怕人说长道短？后来，我猜可能是有人告诉你我有传染病吧，不然，你干吗要远离我？”长虹侧目注视碧月，眼中满是柔情。
“不是你想的那样的，当时，我《生理卫生》知识懂得太少，认为女生和男生靠在一起就会怀孕，就又怕又怨恨你才会那样，后来，我知道错了，我把那条界线偷偷擦去，你却不再理我了。”碧月望着他，摇摇头，羞赧地说。
“唉，我还以为你中了什么邪呢！”长虹听她说出这荒唐可笑的原委，不禁哑言失笑。
“你可以原谅我了吧？” 碧月羞容满面地看了他一眼，把脸埋在他胸前。
“这样，我死也瞑目了。”长虹吻着她的发丝，低低地说。
碧月听了长虹这一句低语，心惊肉跳，抬头看他，发现他脸上的红晕褪尽，脸色变得很灰白，双眉紧蹙，表情十分痛苦。
“长虹，你累了吧？”她难过地依偎着他，抓住他的手，脸儿贴着他的脸颊，轻轻地摩挲着，不断涌出的泪水沾湿了他的鬓角。
长虹不语，似乎累了，但听见碧月的呼唤，又睁开双眼，泪眼婆娑地看着她。
“你躺一会儿吧。”碧月十分难过，含泪对他说。
长虹躺下来，但还是不闭目休息，他平躺在床上，透过满眼泪水，目光专注地望着碧月。
“长虹，你一定要好起来，不要离开我，让我天天看到你，听到你的声音……”碧月俯视着他，满心忧伤，凄楚地对他。
长虹动弹一下，叹了口气，抓住碧月的手，示意她不要难过。碧月反握住他的手，点点头，泪水垂落到他的脸上，和着他眼角滑落的泪水流向他的鬓角、发际。
窗外的雨还在淅淅沥沥下着，屋里的人儿泪眼相望。碧月面对这无望的生命，感到自己的力量是多么渺小啊！
半个月后，长虹的病情在急剧地恶化，他的肝部开始腹水，神智已不清，恍恍惚惚，时而清醒时而昏迷，不认识身边的人了。父兄再次把他送往乡卫生院，在那里每天挂几瓶吊针延缓他的生命。
碧月又不避嫌疑地跑去看他。这时，庄上有些好心人都劝她别去看她那将死去的同学了，说那种病会传染给身边的人的。碧月谁的话也不听，照去不误，每次到长虹的病房中，长虹的父母兄长都有意回避，留下她一个人陪他一会。
“老天爷呀，为什么会是我？我不甘心。”长虹也只有在见到碧月时神智才清醒些。有时，他会发出绝望的叹息。
碧月见他这样绝望，心如刀绞。她每次到来都紧挨他坐着抓住他的手不放，恨不得从死神那里把他拽过来，可她根本不知道长虹的大限已经来临。
在一次探视中，长虹靠在她的肩上，再也没有醒来。
（未完待续）
消失的虹
文：陈月兰
第十章
长虹不在了，柳家父母难以承受丧子之痛，不到一月之间双双病倒，他们的长子在城里工作，把二老接在身边照料，家中的房子空在那儿。
夏天过去了，天气渐渐转凉，有一天，哥哥长天回家取父母的秋衣，打开院门，走进荒凉的院落，长长地叹了口气。
这个比长虹年长几岁的哥哥，如今大专毕业也分配在城里工作，他对长虹的感情决不亚于碧月，兄弟情深，自不必说。
此时，他踩着落叶，心情沉重地来到长虹住过的房间里，整理长虹的遗物，无意间发现了长虹放在书桌抽屉里的一本日记，就随手翻阅起来。
日记从长虹上初中记起，到长虹病逝前结束，厚厚的一大本，记录了他初中三年和高中三年的经历与心绪，特别是关于碧月的篇幅占了一多部分。
长天看的非常仔细，因为长虹的文笔流畅，好像在讲故事，一气呵成，写下了他从十六岁到二十二岁的情感历程——
1977年11月12日·今天的作文课上，老师又一次评讲了何碧月的作文，我有点嫉妒她，可又不得不佩服她的作文写得好。这个何碧月到底是怎样一个女孩子呢？记得有一天，有位个子高挑 、面目清秀的女学生穿着蓝裤白褂、扎着两条托在肩上的辫子，清清纯纯，文文静静地走进教室，别的女生都欢天喜地的，唯独她一脸忧伤，很不开心的样子，这引起了我的注意。当老师点她名字时，她轻声答到，目不斜视，望着老师，显得是那样端正认真。能听到她答到的机会是不多的，因为她经常请事假不来上课，据听说她的父母身体都不好，家中挺累的，她又是家中长女，下面还有一群弟弟妹妹，必须由她照料，上学对于她来说好像是业余的，但也奇怪，她的成绩总是名列前茅，班上的女生没有一个赶上她的，这让我对她肃然起敬。
1977年11月16日·班上还未安装电灯，我但愿永远不要安装，因为这样，我可以每晚送一支蜡烛给她用，她一定很欢迎我这么做吧？因为每次她都默默地接受了。虽然如此，我还是没敢找她讲话，她也不找我说，但我从她的表情中发现她比刚开学时开朗多了。我衷心希望她能快乐一些。
1977年11月17日·语文小测试成绩公布下来，何碧月又考了满分，太厉害了！她总是门门考满分，老师们都喜欢她，不断表扬她。我的成绩仅次于她，老师不但没表扬我，反而批评我，说我太不守纪律，太顽皮。哈，没办法，山难改，性难移，我实在太好动了，做不到她那样规规矩矩。
1977年11月18日·晚自习中，我照例送蜡烛给何碧月用，同学们都在笑话我了，问我为什么那样关心一个女生？我忍不住也自问，究竟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做呢？就只是同情她，可怜她么？不，不是的。我想，我是喜欢她吧？是的，是喜欢，喜欢一个人是没有理由可说的，正因为我对她有着特殊的好感，我才敢于这么不管不顾地去接近她。其实，她并不是个漂亮女孩，个头长得也过于高大一点，但我却觉得她很美丽，她的美是无法说出来的，我想，那是一种气质上的美、风度上的美，即使不笑也动人。每次出现在教室里，她都轻悄悄的，从不刻意惹人注意，就像一只小猫，躲在不被人注意的角落，无声无息。但是，她又是充满灵气的，让人时刻想着她，无时不想接近她。这个聪颖的而又肯下功夫学习的女孩，在我看来很有趣味，我太想打破她的沉默，与她交心。
1977年11月28日·期中考试过后，成绩公布下来，无疑的，她又是全班第一，我屈居第二，老师把我俩的名字排在一起，又表扬了她，批评了我，说我不该从窗户上跳出去。我想，下课了，玩得开心是应该的，只要我上课认真听讲，课后怎么玩便由我了。
1977年11月29日·唉，真倒霉，今天的自习课中，我正看的一本故事书被班主任没收了。他批评我学习太不认真，这未免有点冤枉好人。说实话，我没有拉下学习问题，也不想与何碧月比个高低，我有保持我成绩在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方法，这是为了让我喜欢的女孩不要失去信心，他们哪里懂得！再说了，课本上的知识也太简单了，我根本不需要把时间全用在那上面，那些试题我闭上眼也能考满分。我把课余时间用在玩上和看小说上，也不是什么坏事呀！小学阶段，我身体不好，总是生病，也就无法像正常的孩子那般自由玩耍，但那几年养成了我看小说的习惯，只要有一本好书就能让我安静下来，一口气读完它，这时也就忘了玩耍。家里的藏书已经让我看遍了，学校的阅览室里没有什么好书，读文革时的出版物味同嚼蜡，只有一本《格林童话》还合我口味，这不，刚借来还没看完就被老师收去了，真气人。
1977年11月30日·今天是个好日子！我简直高兴死了，真没想到老师会把何碧月和我排在一起坐着。原来老师的用意在于让我跟她学规矩，以优帮差，教我别太贪玩，岂知这么做遂了我的心意。我和她成了同桌，真乃三生有幸！这简直是老天爷对我的眷顾，我不禁要感谢天、感谢地、感谢老师把我们排在一起。从现在起，我将打破我们之间的沉默，让她像我注意她一般来注意我。
1977年12月12日·这些天，我太兴奋了，连睡梦中都在笑。从她含笑的表情中，我看出来她也是满意老师对我们的安排的。以往的同桌，都不大喜欢我，甚至讨厌我、躲开我。而她不一样，她态度友好，温婉柔和，即使我故意靠近她的肩膀她也不闪不躲，对我可真够意思。只是她太害羞了，轻易不开口，怎么能这样呢？光我一个人说话她不说是没趣的，我希望她能对我说点什么，哪怕是骂我一句也行。
1977年12月15日·教室里早已安装电灯，这很好，我现在不用送蜡烛给她了，即使不通电也不用送了。我们坐在一起，虽然还没打破沉默，但我们却有一种默契，只要我丢给她一个眼神，她都能马上领会。我们离得很近，每天放学后都走在一起，有时互相看看，喜悦满怀。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不用说，也不必说，什么都不要说，只要两心相知，还有什么不满意？
1977年12月30日·一个月了，都是我在唱独角戏，但我对她没有失去信心，相信：精诚所至，金石为开。今天总算让她开口讲话了，感谢老师让我们全体同学看了场电影！她原来那么多愁善感，竟然随剧情而落泪。但是，回到教室，我的一句不当的话可能把她得罪了，她一气之下走了，
我后悔死了，干吗要说那种混账话呢？我想，我是中了《红楼梦》的毒太深了，我自比贾宝玉，简直有点不自量力。她不是林黛玉，或许是个薛宝钗也未可知。
1977年12月31日·原来，我的担心多余了，她一点都没生我的气。今晚明月作证，我们在一起玩的很开心。我想，我不会失去她的友谊。
1978年1月15日·这些日子，玩野了心。我的眼里再也没有别人，只有她了。暗恋一个人的心情，就像在梦里追逐天使的背影，永远不能确定未来的美丽，真心，倔强地等待着，同时还偷偷地掩饰着自己的心意。难道，爱一个人就是这样吗？我第一次发现碧月在我的心里竟然有如此压倒性的重量。
1978年1月30日·放假了，我试着约她假日里到学校来，却没有得到她满意的答复，她的婉言拒绝给我敲了一次警钟，使得我的发热的大脑开始冷静地进行思考，我是否惹她厌烦了？虽然，她紧挨我坐着，但我觉得她离我既遥远又陌生。
人生不如意事常八九，我应该想开些。
1978年2月23日·蛰居家中，强迫自己不去想她，但也少了许多情趣。今天是元宵节，村里在大队部门前搭台唱戏，戏班子是本村组织的，我已看过排演，故不感好奇，闷闷不乐的呆在家里，居然也有意外之喜。何碧月，她太让我惊喜了，想不到她会主动来约我去看月食。在洒满月光的校园里，我们度过了一个美好的夜晚，她没有拒绝我的亲昵表示，一个多么温婉柔顺的女孩！我对着月亮暗暗发誓：我将一辈子都钟情于她。
1978年2月24日·今晚，我把《红楼梦》原著借给她看，我们在一起又度过了一个梦一样的夜晚。
1978年2月25日·今夜的月亮依然皎洁明媚，我和她却没有约会。恍恍惚惚的，我进入了梦乡，梦里月光如水，四周的景色依然清晰可辨，在沟边的大柳树下，我和她不期而遇，我们四目相对，激动无比，接着紧紧拥抱在一起，我对她说：我想你！她回应我：我也想你。我们不愿分开，于是，融为一体，飘飘欲仙，飞向天际……我们来到天上，见了玉皇大帝和王母娘娘，求他们成全我们，让我们永不分离！他们却一挥袍袖将我俩分开，一个沉入水底，一个发落天际。我们隔水相望，难诉相思……醒来之后，我的内心有了担忧，这担忧起因于那个荒唐的梦，但我真的忧心忡忡，正所谓，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长天看到这里，沉重地叹了口气，他被弟弟那颗多情而又脆弱的心感动着，情不自禁地又追随着长虹的感情线索看了下去。他觉得长虹和碧月一定还有故事，他俩之间不可能只是单纯的暗恋关系，后来又发生了什么，有无进展？这一切都像谜一样吸引着长天，他想揭开谜底，想看看早逝的弟弟小小年纪到底还经历了哪些感情生活——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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