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父亲的生日/刘锋
腊月十四,这天是父亲九十二岁生日。清早起床,就听父亲讲他上后山用缏缏(一种用高粱秸秆缝制的圆形,方形,用来晾晒或厨房用的工具)换莜面的事。
七十年代初期,冬天地里没活,爷爷奶奶、母亲和姐姐们就开始不分昼夜的缝缏缏、扎笤帚,为父亲去后山换莜面做准备。而父亲为挣工分,承包了喂养院所有牲口冬天的干草。为了腾出时间去后山,他把一年冬天要喂的草全部提前铡完。大约快到小寒时,穿上羊皮裤,羊皮袄,拉上缏缏、扫帚、簸箕等日常生活用具,开始他踏上去武川换莜面的艰难之路。只要是一出村,他就一路向北,没有回头之路,风雪无阻。至于啥时候回来,连他自己也无法估算。饿了吃口干炒面,困了在拉緶緶的车上打个盹。这样连续走上三天,如顺利,没有风雪,就能到坝口子。如赶上下大雪,需要五六天,甚至更长时间。到了坝口后,白天就不能行走了。那时不允许‘‘倒买倒卖’’,‘‘投机倒把’’,否则要‘‘割资本主义尾巴’’。因为从坝口子到武川的路上设有卡子,专门检查这些来往人员,如一经发现,全部没收。白天不敢走,只能夜深了走。走时把毛嘎登(毛靴子)脱了,只穿袜子,为的是动静小,再者为利索,一路小跑冲过去。再走两天行程,就到武川县城。县城里不敢卖,也怕碰上检查的,只能去村里。至于去哪个村,没有目的。唯一的目的,就是早早换了莜面,快快返家。家里妻儿老小等着,盼着,牵挂着!……
父亲上后山换莜面的事,我听了无数遍,唯有今天父亲讲得有滋有味,最动听,也最动情。而听讲的我今天是最认真,也最耐心,感觉心里苦苦的,喉咙堵堵的,眼晴里的泪在不停的打转,因为今天是父亲的生日。五十多年前的今天,父亲为了妻儿老小,拉着满车的缏缏,在武川那寒冷的冬天里四处游荡。我仿佛看到了父亲弓着背,前倾着身体,拉着满满一车缏缏,在凛冽的冰雪里艰难的行走;又仿佛看到了父亲躲在一个墙角,两脸冻得通红通红,两手揣在羊皮袄的袖子里,两脚冻的不停的倒换着,瑟瑟发抖,耳边仿佛传来了父亲那一声声凄楚的叫卖声,‘’莜面换缏缏……”

我暗暗发誓,在父亲有生之年,一定要尽量补偿他一生的亏欠,让他快快乐乐……
中午选定了镇里一家最大的饭店,接来了二姐一家人,二姐有个孩子是弱智,二姐夫因脑梗,腿脚行动也不便。父亲一看,跟他在一起过生日的加上他只有八人。父亲的脸色变了,用三姐的话说,父亲的眉头象打闪。我看见父亲不高兴,心里格登了下。我马上站起来指着弱智孩子和二姐夫笑着说道:爹,你这一个外孙弱智,你这女婿残疾,他们今天才能来了给你过生日,你不希望像他们这样是不?你的儿子、孙子、外孙都天南海北,教书的,当医生的,当警察的,铁路上的,他们都健健康康,生活如意美满,爹你的心里高兴吗?父亲由衷地笑了,说道:那当然高兴,爹现在感觉在天堂活着,哪能想到老了有这样的好日子过,梦也梦不着……
一会儿手机不停地响了起来,父亲的儿孙们从不同的地方打来电话,祝贺老人家生日快乐,老人高兴的像个孩子………
父亲,祝你生日快乐,愿你年年有今日,岁岁如今朝……



刘锋:1982年就读于托克托县民族中学,1983初中中专考入内蒙古电子学校。87年毕业分配到内蒙古电子局电子器材公司(电子大厦),1990年自学考入内蒙古工学院工业管理系就读。两年半毕业后在本单位继续工作。1996年下岗,后工作在东鸽电器城。现家在呼市,喜欢诗歌散文。以事实说话,从文墨中找乐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