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来了，冬天还在（组诗）

文/北乔

♦在寒冬里

许多往事还在炉火旁

捅一捅炭块

某个片段明亮起来

只有疼痛一直阴沉着脸

推开门，会和风撞个满怀

整个世界就是一颗受伤的心

厚厚的冰面，没有裂纹

我一次又一次的摔倒

擦拭那些无法摆脱的无助

冬天总会过去

与季节无关的冬天，从不走开

注视一截倔犟的枯枝

我昨天晚上的梦

此刻与雪并肩而坐

♦空旷之境

大街小巷没有人

公园里树很多，很孤独

池塘与天空之间，翅膀与时间

一同归隐，阳光惨白

人间空荡荡，但不辽阔

真正空旷的，只有内心

坐着或躺下，白天或夜晚

巨大的阴影一直在，一直矗立

我们看不见病毒，就像

看不见掌心里隐藏的一片荒芜

别不承认，因为恐惧

我们才开始关心陌生的人们

但又不得不保持足够的距离

这一刻，每个人都读懂了虚弱

生命的状态从没有如此的拥挤不堪

从未停下脚步的逆行者

背影越来越高大，浩荡春风

为我们的良知消毒

他们以灵魂的呼吸，扩展

我们被躁动挤压的心胸

♦居家隔离时间

数天不出门

我确信处于隔离状态

将可怕的病毒挡在门外

阳光，黑暗，依然涌进来

比平常更汹涌

无数的脚步停下，呼吸平和

其他的都被激活，或泛起

灰尘飞扬得更猛烈，更弥漫

有些人忙得没空说话

有些人把全部的气力用于喘息

激情或愤怒，被隔离于

生死之外

♦口罩论道

呼吸，以些许的自由

换来安全，没有人指责口罩

拒绝了病毒，也拒绝了花粉

白色，黑色，蓝色，生活的

色彩依然，沉闷的春风还是春风

可以阻隔唾液

却无法抵挡语言的刀子

纯净的空气，何时才能让心头清澈

有些人还是不要摘下口罩

保留一点虚拟的亮白

一朵云，一片雪花

还是在纯白背后，逃亡灵魂

终生尾随阳光，却与阴暗为伍

可以放弃这样的思考，那么

正戴反戴口罩，无关紧要

♦我站在阳台上

书弃在一旁，任由文字默默

奔跑黑色的火焰

我站在阳台上，一动不动

不远处公园里的那片树林

阳光依旧灿烂，春风已经来到

可簇拥在一起的树，竟格外凄凉

每片叶子，都在颤抖悲伤

小路不再纤柔，僵硬而又无力

这样的静默世界，就像

夜晚最深最密的黑

远处房屋的窗户，和我的眼神

一样空洞，阳台上肯定有另一个我

我们相互陌生，但有

同样的无助和期待

每一声叹息，都如目光一样苍白

冰融化后的河流，不再歌唱

不再有秘密，只有悲叹起伏

可是，远方的许多人

能够继续叹息，或者听到叹息

成为最幸福的事

此刻，哪有什么远方

再偏僻之地，也不是孤岛

看不见一个人影，可人间

从没有如此需要想象

繁忙的人，闲着的人，所有人

都在捡拾被自己丢弃的珍贵

天空湛蓝，不见飞翔的翅膀

或轻快的歌谣，梦纷纷

沉重地坠向大地，无声无息

而我们已没有资格哭泣

♦此刻，人间不需要话语

轻轻的一个转身

你走出家门，安抚人间的慌张

一个人，一群人，拥有

同一个温暖而从容的背影

丈夫，妻子，儿女，兄弟姐妹

拥有同一个名字：勇士

你的肩头很轻很轻，闪烁春光

你的肩头很沉很沉，无数眼神的期待

天地间的喧嚣，都为你让路

千言万语，归于沉寂

我们曾经有太多的不在意

比如与我们共处的生灵

比如爱的脸庞

比如今夜的月光明天的太阳

比如无比虚幻又无比真实的呼吸

而今，冬天已经远去

春天还未来到，来的是口罩

或许，口罩不仅阻隔病毒

还应封住我们的贪欲和胡言乱语

让灵魂在宁静中接受清洗

把所有的表情都交还给黑暗

管住嘴，管住腿，管住乱伸的手

只隔离或肥或瘦的肉身

让眼睛说话，让词语真诚

做好自己，打开心中的春天

而我，遥望勇士，以致敬的名义

在倾听我羞愧的潮汐

天总会亮的，迟到的春天只是迟到

仁义果敢的逆行者摘下口罩时

疲倦的笑容，人间最动听的语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