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人之剑(诗评)
——试谈万州诗人朱彻①诗集《走向归宿》的语言
作者:上兵伐谋
再次品读万州诗人朱彻第一部诗集《走向归宿》,笔者既惊叹于它那精巧的构思、深邃的意境、炽烈的情感和现实主义与浪漫主义浑然结合一体的创作手法,更倾倒于诗人独特、奇诡和匠心独运的语言。
语言,对于诗和诗人之重要,古今诗坛的大家们曾有过许多精辟的论述。白居易说:“诗者,根情,苗言,华声,实义。”(《与元九书》)当代著名诗人艾青则说得更明白:语言是诗人之剑。很显然,诗如果没有茁壮的语言之“苗”,情之“根”就不能得到很好的表现,自然更开不出艳丽的“华”,结不出丰硕的“实”了;如果没有锋利的语言之剑,诗人就难以在战斗中攻必克,战必胜。《走向归宿》的作者是深谙其理的。因此,他苦苦追求,锐意创新,惨淡经营自己的语言,将语言这把诗人之剑,磨砺得明亮而锋利。
诗人高擎语言之剑,无情地鞭笞邪恶。“惊堂木板起面孔/吓昏过一段阳光。”(《走向归宿》)“大街上/矛在叫卖/盾在叫卖。”(《寻找》)诗人高擎语言之剑,向人们揭示出深沉的哲理。“弯弯曲曲的石板路/它是一部散装的书籍。”(《石板路,故乡的书》)“走了大半个中国/也没有走出乡音/岔道很多很多。”(《母亲的叮嘱》)诗人高擎语言之剑,热情地讴歌党的改革开放政策。“我读着责任田写的/一个发家的故事/……主人公同陈焕生上城去了/他要找保险公司和电话局。”(《秋天,一张晚报》)“故乡的小街/是一条弯弯的扁担/把酿蜜的岁月/挑进了城/把生活的浓香/挑回了山。”(《小街》)这些诗句,以通俗而新奇的语言,雕塑出一个个鲜活的灵魂,字里行间跃动着诗人鲜明的爱憎。读着它们,你不能不为之扼腕,为之沉思,为之欣喜。
文学是语言的艺术,而诗的语言则是所有文学样式中最高最纯粹的“艺术的语言”,即“饱含情绪”、“饱含思想”的“技巧的语言”。用这一标准来衡量,可以毫不夸张的说,《走向归宿》里的每一首诗都称得上是真正的“诗家语”。
“春的年龄大了/布谷鸟在散发征婚广告,”“太阳悄悄/……备好入时的嫁妆/媒人的风闲谈中/泄露出应征者的名字,”“于是山山水水都打扮得/喜气洋洋,想去喝一杯喜酒/而树枝的请帖,才写出一行小字,”“该怎样评价这桩婚事呢?/泥土在写一篇论文。”(《布谷鸟散发征婚广告》)整首诗如行云流水,浑然天成;语言风趣、含蓄,内蕴丰富。读着它,让人神思飞扬,浮想联翩。“红红绿绿的往事/被雾蒙住了,长出一层厚厚的青苔/……我夹起一句古诗/总是送不进嘴。”(《回忆》)想象之奇特,语言之奇诡,让人拍案叫绝!而《茶杯》一诗,意味则更加深长——
“人走了
话还在茶杯里
泡着
不愿倒掉
怕倒掉了秘密
不愿冲水
怕冲淡了情意
就这么泡着
这么泡着
茶杯里的话
够一辈子喝’”
诗人“诗风发于胸臆,言泉流于唇齿”,“规矩虚位,刻镂无形”;质朴、精当的语言,闪烁着诗人的机敏和智慧;诗人对朋友的无限深情,透过语言这一载体,跃然纸上,几乎伸手可掬了。“茶杯里的话够一辈子喝”,诗句所蕴含的哲理,不是同样够读者一辈子咀嚼么!
如果说,普罗米修斯给人间盗取了火种,那么,“诗人则盗取了那些使宙斯震怒的语言。”(艾青《诗论》)《走向归宿》的作者正是这样的“盗火者”。在他的笔下,“梦拄着拐杖”;“思念长胡须”,且能纺线,能织“挡住爱的寒冷”的冬装;“语言长满骨头”,且能作“枕”;树林挂起了“夜的蚊帐”,盆景“用太阳的遗言打扮自己”……这类“使宙斯震怒的语言”,在《走向归宿》里俯仰即是。诗人随心所欲地运用转类、比喻、嫁接、夸张等修辞手段,有意把语言弄得看似乱七八糟,不通情理,岂知这种对语义和语法的大胆“背叛”,从一定意义上讲,正是诗人的高明之处。所以,艾青说:“在诗人的世界里,自然与生命有了契合,旷野与山岳能日夜喧谈,岩石能沉思,河流能絮语……风,土地,树林,都有了性格。”(艾青《诗论》)《走向归宿》的作者是深知这些奥妙的。
总之,在语言的创新上,诗人以普罗米修斯盗取天火的勇敢精神,进行了大胆的尝试,并取得了可喜的成效。笔者相信,在今后的创作中,《走向归宿》的作者一定会驾着真、善、美这纯金的三轮马车,在智慧的原野和沙滩驰骋,将语言这把诗人之剑,磨砺得更加明亮、耀眼、锋利。
注:①朱彻,复员军人,曾自言其60岁方学写诗。四川省作协会员,原万县市文联副主席、市文化馆专业作者,作品有诗集《走向归宿》、《感悟阳光》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