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人生难得忘年交
——记山阴县文联主席黄冀
文/侯静
说起山阴县文联主席黄冀,那可是一个低调的人,无论哪种场合见到他,他都是那样平和、平淡、平静,不怕寂寞,能守住自己的淡然。在我们电大和文联两个单位合作之前,我对他的了解可以这样概括:沉稳、寡言、能写、坐得住,普普通通、实实在在,虽然不张扬却是非常上进。
2017年底,一次偶然的机会,我得以和他同乘一辆车,那时我一心想为山阴办一个文化类公众平台,正苦于自己没有相关经验和人脉。见到黄主席,眼前一亮:这不是最好的合作伙伴吗?山阴县文学艺术界的领军人物,《山阴县志》的主编,山阴人、资深写手、德高望重,有谁比他更了解山阴,且能将自己的认知和感情转换成一个个动人的字符?有谁比他更能召唤和凝聚山阴文人的热情和力量?陡然,这点燃在眼里心间的光亮让我乐不可支,但随即深入一想,立刻又觉灰心:他年届花甲,再有两年就该退休了,他还愿意跟我们这些小辈一起,从头做一件没有任何报酬的事情吗?这件事还需要他把自己的热心和才华完全奉献出来,把他大半生积累的人脉和经验完全贡献出来;再者,岁月刻在他身上的年轮有多么深刻是我未知,他的身体是否允许他打起十二分的精神,用双腿一步步丈量山阴的山山水水,去苦苦探寻,然后在无数个日日夜夜里去呕心沥血,去搜肠刮肚......但那时,我是有多想给山阴厚重的历史和文化创立一个平台呀,我竟试探着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令我完全没有想到的是,他连三秒钟都没犹豫,马上说:“办!好!”倒让我吃了一惊。我难为情地说:“黄主席,我们得走遍山阴,很多地方没有任何资料可循,有资料的也得实地考察核实,我们得一处处看,一遍遍采访,一篇篇地写,还没有一分钱稿费。”然后,他说了那句让我感动至今的话:“都不重要,你半个山阴人都有这种觉悟,我这个山阴人,在退休前也想做点对山阴有用的事,留点对山阴有价值的字!”这句话之后常常出现在我的脑海。自此,我们开始了“悦读山阴”的路程。从准备阶段到《悦读山阴》成书,带着笔墨和镜头,我们的足迹承载着深情,留给了山阴的大山大河,留给了山阴的小街小巷,我们乐此不疲,无怨无悔。两年的时间,我见识到了一个胸怀热忱的作家、一个不惧辛劳的汉子,一个不图名利的“傻子”、一个心有赤诚的“孩子”——我与黄主席成了一对忘年交。
在“悦读山阴”创办的过程中,黄主席像一个小宇宙,为挖掘、整理、宣传山阴文化不停旋转、贡献光热,毫无保留、不遗余力。在编委会首次碰头会上,黄主席把自己记忆里山阴籍的文化人列在一张纸上,一个个联系,把“山阴有了自己的网络文化平台,赶快供稿”这句话一遍遍絮说。我俩先合作完成了前言,国内知名文化学者、山阴籍作家李建永老师的作品成为继“悦读山阴”开篇后的第一篇文章和广大读者见面,之后,王立世、叶荃、李志斌、王文海、温秀丽等一大批山阴籍在外工作者和县内文化名人马穗生、王茂盛、陈武、孙淑珍等作家的优秀作品,陆续与读者见面了。犹记那天,在山阴电大工作站小小的会议室里,大家围坐一起,讨论我们山阴有哪些方面值得书写,哪些地方要重点挖掘,一条条记录下来,一件件分工下去。黄主席派出文联最强的力量给我,要求她们(文联只黄主席一名男士,其余都是巾帼)各尽所能全力配合我。2018年春节前,我和文联编辑部主任孙淑珍从山阴年俗做起,开始实地采写的创作旅程。两年的采风活动中,人员参与情况不时变化着,大家都有各自工作和生活的事情,不能兼顾,唯一不变的是——黄主席总在,无论三伏暑天、三九寒天,不管山沟山梁、大街小巷,他每次都在。
他曾很郑重地嘱咐我:“我们在挖掘整理山阴历史和文化,要心存敬畏,要慎重,文字不仅要经得起今人看,还要留给后人看,一定要力求准确无误。”因着这种想法,他再累也不敢走一步捷径,不愿存一点含糊。他说,“咱们多渺小,水平也有限,唯有不辞辛劳。”有时,我累得第二天不想起床,双腿像灌了铅无法动弹,就想起他还不定多累,赶紧去个电话。手机那头,黄主席嘿嘿笑着:“你不用担心,我缓缓就好了。”而之后,我却从文联同仁们的嘴里,得知他全身疼,好几天走不了路。每每看见他发福的身躯落在大家后面,头发花白,呼呼喘着气,就想起“岁月不饶人”的老话,在心里悄悄祈愿老天怜见,让他衰老的步伐慢一些,再慢一些。我的心被不忍折磨得难受,我的感动在一点点累积。2018年建军节前夕,我们去祭奠革命烈士李林,在吴马营乡郭家窑村漫山开放的荞麦花里,我拍下黄主席艰难行走的瞬间,双眼不由噙满了泪水。
那次采风的经历,令我终生难忘。那天,一同上山的有黄主席和文联办公室主任王雪梅,我和电大办公室主任郭浩,黄主席还专门邀请山阴地域文化专家王茂盛同行,他是一位地税干部,心系考古研究,常常一个人,车载着拓片工具到处考察。一路上,大家探讨李林战斗和牺牲地点的归属问题。黄主席是“华侨抗战女英雄李林研究会”的发起人之一,他说,这次我们一定要把该走的地方都走到,把第一手资料全部搜集到位,真实还原贺龙老总口中的“我们的女英雄”。于是,一队人边走边看边采访,在玉井镇沈庄窝村,黄主席在李林结婚的窑洞前久久流连,坐在见证了当年婚事的老人家的土炕上,细致地盘问每一处细节;在吴马营乡郭家窑村,我们拜访了该村见过李林烈士的几位高寿老人,找到了当年战争的亲历者,他派了他的儿子,带我们现场指认李林烈士牺牲的地点。在郭家窑村,走了很长一段山路之后,我们终于到达目的地。已是黄昏将至,一行人不约而同,肃立在烈士牺牲的地方默默哀悼。就像冥冥之中有感应,此时,天空突然阴沉起来,不一会儿便风起云涌,雷霆万钧之势片刻即成。带路的向导说:“不好,有暴雨,快下山!”我从未见识过风雨在一座山头的所向披靡,说:“没那么快吧?”说话间,一个惊天雷劈下来,不夸张地说,好像就落在我们身边,震耳欲聋,我被惊呆了。一队人于是急急下山,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劈头盖脸地砸来,脚下立刻泥泞起来。我一步一滑,重重摔在地上,又在泥泞里滚爬起来,腰间一阵剧痛。满山的电线杆子呲呲啦啦作响,混合着雨声、雷声一片片袭来,“天哪,大家别出了啥事!”我心里一阵着急,顾不得胸前的相机被水淋灌,顾不得口袋里的手机摔在泥泞中,匆匆抹一下雨水注流的脸,四处找寻队友的身影。这时,伴着雷雨声传来一声叫唤:“侯站长,你到这边来,咱们相互搀扶着安全!”是黄主席,是黄主席,在一片混沌里朝我招手!话音未落,他倒在地上,旁边是同时摔倒的王雪梅,衣服和着泥浆紧紧裹在他们身上,一老一少挣扎着爬起,搀扶着一点点往前爬挪,雨水霎时模糊了我的眼睛......
这时,我感觉一双有力的手抓住了我的胳膊,是我们单位的办公室主任郭浩,他大声喊叫:“到前边灌木丛里去!”于是,我俩相互搀扶,一路跌撞滚爬,栖身在一丛灌木里瑟瑟发抖。透过雨幕,我隐约看见黄主席和雪梅的身影也近在眼前。
可以想见,当雨过天晴,我们像蘑菇一样,从灌木丛一个个抬起头,直起身子时,庆幸自己终于“解放”了。下得山去,一个个顾不得满身泥水,一头扎进车子里,各自抱着自己发抖。不知道过了多久,我觉得自己的魂魄总算回来了,嗫嚅:“你们都还好吧?”黄主席爽朗地笑了,“你们还小,没经见过,这和我们插队时冒着倾盆大雨施化肥比起来,根本不算啥!”我知道他在安慰我,我说:“黄主席,您觉不觉得,咱们挺傻......”他没吭声,过了一会儿,他咳嗽一声,说:“总得有人傻吧,傻人有傻福呢!”
很多天后,我的腰胯还在隐隐作痛,我心有余悸。那天的窘相成了我们几个相互开逗的绝佳素材。王茂盛老师说,那个汉字“囧”,多像咱们窝在灌木丛的熊样子;黄主席说,这段经历将是咱们最珍贵的回忆。是呀,最珍贵的回忆!一年半后的今天,当我坐在电脑前码下这段文字的时候,那个在广武长城上放声高喊抒发豪情被大家戏谑的身影,那个在翠微山里蝴蝶谷瀑布下顺着一根木棍往下滑引得大家揪心的身影,那张在洪涛山上烟霞洞前被文联巾帼们把头巾围在头上玩笑时憨憨笑着的脸庞,犹在眼前。
黄主席就是这样,在对待工作,尤其对待文字的问题上,可谓认真谨慎、一丝不苟;在吃苦耐劳方面,那更是堂堂的男子汉一枚;但日常生活中,不熟悉他的人可能想不到,鹤发童颜的他其实如孩子般随心快乐。和相熟的朋友在一起的时候,他像个大肚能容的弥勒佛,总是带给身边人欢声笑语。此刻,我的眼前不禁又浮现,那个秋日的下午,我对着一张照片品头论足:“黄主席,您年轻时真像87版《红楼梦》里演贾宝玉的那个人,欧阳奋强”,他巴眨着眼睛,认真地看着我,郑重地回答:“就是!”身边一圈人开心地哈哈大笑起来,那笑声像红茶般泛起温亮的光泽......
“你笑啥呢?”老公的问话打断了我的思绪。哈哈,我才意识到自己的脸上早已挂上一轮圆圆的笑。暖意掠过心头,我不由拿起手机,拨通那个熟悉的号码:“黄主席,您在干嘛?”“我准备考察材料呢,下个月我就退休啦,组织上决定任命我为三级调研员。”多么熟悉的声音,还是我俩平常对话的口气和腔调,但我分明感受到了一阵失落,心里瞬间空落落的。虽说功成身退是一件很好的事情,但他真的要退休了,两年的时间果然是白驹过隙。我想说句祝贺祝福的话,但我的鼻子太不争气,竟一个劲儿,发起酸来......
2019年12月6日晚于家中
作者:侯静,女,1976年4月生于应县,喜爱写作、摄影和朗读。山西省作家协会会员,作品散见于各类报刊。目前就职于山阴县电大工作站,主编《悦读山阴》。
主播:赵妍,山阴县四中学生。喜欢朗诵与演讲,喜欢用声音表达自己的感情。2019年获得全国“中华魂”(腾飞的祖国)主题教育活动小学组一等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