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朝花开,心如大海文/石岩磊
以前,我的老家里有个机械闹钟,挂在父母卧室的墙上,每到半点或整点都会报时,而前一分钟它先要“卡啦”地响一下,像是运动员起跑前裁判举着发令枪大喊一声“预备”,然后我便默默地倒数着数等待钟声响起。晚上时那声音格外清脆悠扬,回音反复穿梭于每个房间,犹如一位喋喋不休的老奶奶在催促着要早点休息,我就在她的絮叨声里沉沉入睡。
钟表的运行其实是要靠人力的,父亲过几天就得打开表盖用一个大“钥匙”给它上弦,“卡吧卡吧”地旋转着,将力量化作蓄积的能量,然后逐步释放成“滴答滴答”的走时声以及“当当”的打点声。在有规律的响声里,日子慢悠悠地滑动着,安然而静好,现在想起来那些年月似乎充满了诗意,恍若是生活在清幽的山林里,远处传来的晨钟暮鼓声缭绕成仙雾,弥散在窗前屋后,没有吵闹没有急切,只有静谧只有恬淡。
可现如今默不作声的电子表成了主要的计时工具,它们虽说省力又外观漂亮,可少了些许亲近感,仿佛是位面无表情的冷美人,静观着我们整日的匆忙,而她却贴着一副事不关己的脸孔。我愈发怀想起有机械钟的日子来,也默念着木心先生的诗句:“从前的日色变得慢,车,马,邮件都慢,一生只够爱一个人,从前的锁也好看,钥匙精美有样子,你锁了,人家就懂了。”而我的心锁也打开了,从这首情诗里望见了岁月的足迹。
原来,我们是可以把控时间的,拿起机械钟的“钥匙”就能让时针转动,它走的快慢、持续的长短与我们的力道有关,这个力量便是我们的心境,轻松愉悦时光阴的脚步是轻快的,空气都仿佛变成了松软的面包,随时可以撕下一块填到嘴里咀嚼出甜滋味,而当我们急躁厌烦时,时光会沉重得寸步难移,空中也充斥着阴冷的水汽,随时可能掉落下来濡湿了眼角。但我们现在越来越多地浸淫在愁苦的日子里,霓虹闪烁的光线常常令人头晕脑胀。
我们在奔波中风餐露宿,在应酬里强颜欢笑,在权谋间费尽心机,而年华便在指缝间匆匆滑落,早上刷牙时才无意中发现,操劳已然化作鬓角的白发,焦虑早已定格为额头的皱纹。我们急着长大可以独立自主,急着挣钱可以尽享富贵荣华,急着一夜成名可以出人头地,可转眼间没了能随意打闹的少年,没了充满梦幻的青春,没了年富力强的壮年,徒留富含皮下脂肪的大肚腩,徒留烟酒熬夜残存下的遗迹,徒留对旧时光的无限眷恋。
我更加怀念老家的钟了,它那不紧不慢的步履透着从容,它那需要上紧的发条含着朝气,它那浑厚的声音溢满慈祥,我也更加想和着它的节拍重新规划行程。从明天起,不再关注股市的红红绿绿,从明天起,不再羡慕亮丽的宝马奔驰,从明天起,不再为将来焦灼不安,我要关心市场中的粮食和蔬菜,要关心公园里的花草与树木,要关心今天的阴晴及冷暖,让年华坐在马车上慢慢溜达,让心情化作墨笔尽情涂鸦,让清风抚弄每缕柳发,我要面朝花开,心如大海。
2020.3.1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