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篇写实连载 嗨！生活
作者/刘英
（根据故事主人公口述整理）
一
出身决定命运——这是千真万确的！这是世世代代经过实际检验而肯定的。中国外国都是如此！四岁那年我每天喝粥很少能吃到干饭，细粮就更少了。那时家里很困难。至于牛奶和奶粉那都不敢想。一天，我竟然有一桶奶粉可以空嘴吃，那桶是用纸壳做的挺好看还挺结实的。我可以拿勺把里边儿的奶粉疙瘩放到嘴里嚼着吃，那个味道好极了。妈妈躺在床上一丝也不动，一块黄色的布罩着她。被奶奶抱着的我，总把小手往妈妈那个方向够，总想要妈妈抱我。奶奶告诉我：“妈妈睡着了，不要打扰她。”我仿佛是早熟，感觉妈妈不是在睡觉，家里来了很多人。有的人到妈妈的床前站一站还流下了眼泪，家里那天也不做饭了，有一个爷爷在院子里支起大锅做饭。舅舅来了还要拿鞋底子打爸爸，骂声叫声、乱作一团。我哇哇地哭……
妈妈死了！长大后听邻居们说，爸爸年轻时经常打妈妈，妈妈得了一种病叫肺结核。爸爸打妈妈我有点印象，记得爸拽着妈的头发，从床上拽到地下，可是妈却不哭。我坐在床上，叫着，用全身的力气去哭……
后来我问邻居李婶儿：“爸为什么打我妈？”她说：“你爸嫌她懒，不爱干活，只看着你，你爸回家吃不上现成的饭。”在我八岁那年，爸再婚了。不久奶奶死了。我就跟着爸和继母三个人生活。那一年我上小学二年级。放学早我就和继母去她以前的家，那家里还有四个孩子。大的也就十四五岁吧，小的跟我差不多。继母的男人是开私人诊所的，专治皮肤病。据说一个患者吃了他开的药，死了；叫人家告到了法庭。结果他被判刑二十年。四个孩子由爷爷奶奶抚养，继母有时也过去看一看。继母是靠拉脚维持生活，那年代家家都生炉子，买煤，买柈子，继母就把煤和柈子用手推车给人家送去。手推车用一些木板转圈围起来，围的严严实实的；底下有一块木板是活动的插在里头，柈子摆在煤的上边。到了地方把柈子先卸下来，抽出底下的板子，煤就从车里滚落下去。每年寒暑假我都帮着继母去推车，有时在上坡的时候，我在前面用一个带子，斜挎在肩上帮着拉。寒暑假的作业基本上我是没写过。时间很快，转眼我初中毕业了……
十五岁那年爸爸单位内招照顾子女，于是我进了他的工作单位——某市的一个钣金厂。这时继母已不拉脚了，她到我家又生了三个孩子，那是妹妹小红、小丽和弟弟小军。家里就靠父亲一个人赚钱，继母整天忙着照顾妹妹弟弟和做一些家务，对我也就开始有些冷淡了，甚至对我反感起来。我一分零花钱也看不到，饿了就喝一舀子凉水挺一挺。我想过离家出走，偷东西当流氓。可一想看过的电影《流浪者》里，因为偷一个面包，让人家抓住投进了监狱，便又打消了这个念头。我上班啦，每天早晨用饭盒装两个窝头，边儿上塞几块咸菜疙瘩，到中午喝点儿热水，把这窝头和咸菜吃掉，天天如此不换样。日久天长，我感觉到身体很虚弱，有时冒汗没有力气。
一天，跟师傅两个人去一个汽车修配厂，把一个吉普车的前脸儿帮忙给换了。我和师傅干完活儿，天已黑了，师傅让我把换下来的那个旧的车前脸儿拎家去，明天想着拎回单位。可第二天我竟忘了拎回单位，时间长了师傅也忘了。于是，有一天我就把这个东西卖给了收破烂的。他给了我一块二角钱。这钱对我来说就是巨款啦！那时候的肉一斤才五六毛钱。我就用这个钱去割了一斤肉。又给爸打了二两酒，买了两块酥鸡豆腐，还给弟弟妹妹买了一点糖果和饼干……
回家后，继母很惊讶地瞅着我，又瞅了瞅这些东西。我把实情告诉了她，她说那么就这一次，以后可不能这么做了……
爸爸回来要打我，继母劝爸爸：“我已经说过孩子了，没有下次，你就别打他了。”不管怎么说，那一天晚上我家的饭菜都吃得很香。菜里见到了肉，第二天早上我上班饭盒里仍旧是两个窝头，但疙瘩丝儿是用肉炒的。疙瘩丝儿我拨给了师傅一半儿，师傅用很惊讶的眼光瞅瞅我，往后推了推帽子，然后又给我拨回来一点儿……
从那以后我心里想，一块破铁片子就能卖一块多钱，那么铁疙瘩。和破铁块子都可以卖钱了？我就把车间掉到地下的螺丝疙瘩和旧的铁块子，顺手装到了裤兜里，拿到家里偷偷的藏在小棚子里，攒一小堆儿了，卖给收破烂儿的。一次我去废品收购站，上次收我废车脸的那个人告诉我，如果有新的车脸儿拿给他，那更值钱，可不是一块多钱了。
一次，我真的拿了一个新的解放车的前车脸儿，偷偷藏在了厂子的房山头。可是，那位钣金师傅砸出的车前脸儿是有数儿的。就这么活生生地缺了一张，他不服，跟领导犟；领导摆开他的成品，事实面前他不说话了；低下了头，可是他内心不服。他顺着厂区的院墙走了一圈儿，发现了他那东西在房山头的一个草垫子底下压着。他便领着厂长到那儿去看，厂长说：“咱俩谁也别吱声，待会儿看看谁来取这东西。”这都是后来有人告诉我的。
下班了，我要拿这个东西，把它顺墙扔到外面去，然后转出去，拎走那个东西……可是我刚把东西拎起来，厂长和那个师傅就“空降”到了我的面前……
第二天，全厂开批判大会，要罚款，然后又要开除我。爸跟厂长关系还不错，千说万说，晚上又到厂长家赔礼道歉，想把这个事儿压下去。可是爸也有和他不对付的人，尤其有些人还怀疑我以前也干过这种事情，于是到我家附近的废品收购站去调查；废品收购站的人证实了我卖铁和旧车脸儿的事儿。那一年正赶上严打，厂子便把我送进了派出所。结果我被判了十四年……
作者简介：刘英，1959年出生，网名吾诺，现用名徐歌。喜欢文字，酷爱阅读，闲暇在文学创作中找寻快乐，长春市作家协会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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