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中篇纪实连载 嗨!生活
作者/徐歌
二
八八年有个说法。对人身没有造成重大伤害,对社会影响不是太坏的就提前释放一些。我回到家里,继母在街道和一些妇女们干了一个小工厂,制做芝麻糖。早晨我和继母一起到厂子打个欠条,拿出一些糖到市场上去销售。晚上回到厂子结账,一天下来也有点小的收入。可日久天长市场上卖这种东西的人越来越多,城管就随时随地来抓。抓时大家拎起筐就跑,等城管走了又都陆陆续续地返回来。我那时在市场里卖的挺好。身后是一家裁缝店,当城管来抓的时候,我就把箱子回身放到裁缝店里。之后我拿出一些糖感谢她们,日久天长跟她们就混熟了。
这个裁缝店里有四个人,两个是坐在机器前做缝纫的,另外二人负责裁剪。有个裁剪的小姑娘叫华子。大名叫闫桂华,家是农村的。她跟另一个师傅就在店里吃住。我从监狱里出来,情绪很低落,总觉得没脸见邻居和家里人。市场都已经收了,我还在那挺着,想等到天黑再回去。裁缝店里的师傅走后,华子出来劈绊子,点炉子做饭,那么我没有事儿,就帮她劈劈柈子或点炉子。日子久了,她们两个就让我在她们那里吃晚饭。我就帮着挑水,干点活什么的。
一天晚上华子的弟弟呼哧带喘的跑来,说他爸住院了,让华子带上钱赶紧过去。华子兜里就有几块钱,华子望着我欲言又止,我明白了她的意思,想要问我借钱!我说:“华子,走,我跟你去!我这有今天卖糖的钱,晚上就不去给厂子结账了。”此后我把每天卖糖的钱攒起来,爸又偷着给我点儿钱,总算是把厂子的糖钱给还上了。
华子不是那种漂亮的女孩儿,长着一副大众面孔,见面一次让人未必能记得。可是她的眸子里有种智慧的光。黑黑的头发一把抓在脑后。她的头发黑、直、硬,忙起来碎发散落到脸上,还真有点媚气。
冷风卷着雪花刮了一天,到黄昏时,才有点儿要住,留在空中的雪花就像扇动着翅膀的白蝴蝶,轻轻地飘飞到我的糖箱子上。市场上静悄悄的,没有几个人,我便进了裁缝店。我不经意的扭头往华子脸上一看,见她正用眼睛溜着我。我俩的心碰撞上了,碰撞出了火花。从那天起,晚上我俩就出去散步聊天。我知道了——她比我小6岁。她家四个孩子,她是老大,也是个子最高的,剩下一个弟弟,两个妹妹,一个比一个矮。邻居都取笑她妈,说她妈生的孩子跟楼梯凳儿似的。她说着禁不住自己也笑了,我也跟着傻笑……
一晃我俩接触快三个月了。她跟我说好像是怀孕了。这回我可傻眼了!当天晚上回家跟爸把实情说了。爸坐在炕沿边儿上,我站在他面前,我说完之后,爸抬起眼,端祥着我的脸,停顿了片刻:
“我没想到你小子蔫蔫巴巴的,还有这两下子。明天带我去她家跟她父母见面,商量一下给你们俩结婚”爸说。
我和华子结婚了。离市场不太远的一个旧房子里,是爸同事家的老人去世了,暂时空着的房子。这时华子就不再做裁缝工作了,整天跟我在一起,我又去批了点菜卖,她卖糖,我俩从早到晚的忙活着……
时间很快,孩子生了,华子妈住到我们家帮我们带孩子,我俩就拼命地去做菜的生意。这时不卖糖了,租了一个柜台,从早到晚忙得不可开交。一晃五六年过去了,批发零售蔬菜的生意让我俩做得挺好,也攒下了不少钱,就打算在这个市场里自己独立地去买一套商品房。
理想实现了!就在这个大市场里,买下大约面积能有一百平米的一个门市。两侧有卖水果的,卖豆制品的,也有卖菜的,还有饭店。对面有药店、食品店、干鲜批发、参茸制品等,还有一个较大的服装鞋帽大厅,是这城市里较大的批发和零售地。市内居民、企事业单位和大专院校的食堂,都来这里采购蔬菜,我家是卖菜大户。
每天上午忙得晕头转向,我起早两三点钟开车去那蔬菜水果集散地。那是河北、山东等地运到某市的水果蔬菜一级批发市场。从那儿批发来运到家,我零售给其它单位和饭店,我送货上门。家里又雇了四男两女服务员,男的也是往外送货,女的在家帮着整理蔬菜和零售。
中午过后我基本上没有什么事情了,就悠哉悠哉地挨家串门子。那时我表哥家养了一条德国黑贝狗,它下崽子了,我要来一只起名儿叫狗娃子。它整天跟着我从南头起挨家走一遍。就如同缝纫机扎出的针脚,一个一个一家不落。顺眼的有吸引力的我就坐下来扯一会儿,最次也要打个招呼。这些邻居们也习惯了我的每天出现,一天不去,第二天就要问我的原因。有时下午有事出去了,狗娃子就会挨屋地去找我。它用嘴轻轻地把门顶开,用眼睛扫一圈儿。或者把门顶开个缝,支愣着耳朵听听有没有我说话的声音。若门紧,它用嘴顶不开,就会在门外“滋滋滋”的叫唤。屋里出来人开门一看是它,都憋不住笑地对它说:他没在这,走吧!它便悻悻地走回家,趴在楼梯那瞅着门等我。
这时候我家就已经挺有钱了,我就有心思出去撩闲了。在我家对面的服装鞋帽大厅里,我发现服务员们都挺好看的。小丫头个个水灵灵的。我也注意起形象来了,送完了菜,去理发店洗洗头,让给我吹一吹,打一点摩丝。在这之前他们都笑我,说我的头发像乱麻秧,这回可不是啦!穿上三接头的皮鞋,笔挺的裤线,衣服也追求起时髦了。
华子一天起早贪黑,忙得脚后跟朝前。她也顾不上我,除了生意就是孩子。我得了空就往鞋帽大厅跑。在那里沾花儿惹草,就是破费俩钱儿。一天我正跟一个老妹儿套近乎呢,忽然一个男人,腋下夹了一个小包,帽子压得很低。推了推我的肩膀说:“跟我走,我是警察,有人举报你性骚扰人家,用不用回去跟你媳妇儿打个招呼?”我当时就吓蒙了!说:“不用,我跟你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