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叔,我删掉了你的电话号码 刘琳
四叔,我删掉了你的电话号码,在春暖花开的时候。我想,即使打通你的电话,接听的也不会是你。也就是说,我再也听不到你的声音,因为,你已经永远离开了这个世界,在2020年的2月29日。
村中的人很诧异,都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得了病,更不知道你为什么走得这么快。疫情期,外面很多传言,说你因新型冠状病毒而走,而且说的有鼻子有眼睛。其实,你是因为脑溢血住院,随后从一侧出血发展到两侧出血,刚开始人还清醒,能说出话来,很快成了半清醒。接着,引起了并发症。你喉咙中的痰卡着没有办法出来,医生在你脖子上开了一个洞,洞不大,有手指头粗细,但是不管怎样,你一定是很疼的,你说不出来,或者说你想说也没办法说,你已经丧失了说话的机能,只能默默的忍受。你呼吸非常困难,只能靠呼吸机。出院了,医院的呼吸机是不能拿出来的,你只能靠氧气。氧气停了,你也就走啦。村里的医生给你缝合伤口时,你已经感觉不到疼了,但是,你的亲人心里疼啊!来看你的村里人也心痛啊!
我算了一下,你从得病到走,前后只有11天时间。
我知道,两年前你得了脑梗。医生告诫让你戒烟戒酒,你还算听话,烟是不抽啦,但酒,还喝。我不知道酒到底对脑梗病人的危害有多大?你每天都喝,一两二两的。我回村的时候见到你,总劝你不要喝,你说少喝一点对身体有好处。作为侄女,我也不好说什么,因为你好这口。就像每年清明上坟的时候,领着侄儿们,祭奠完逝去的亲人后你总要抿两口。还说:“和大、妈、兄长们一起喝,香啊!”之后还拍着嘴巴,发出很过瘾的声音。侄儿们望着你,只是笑。
你还给自己酿了药酒,用什么酿的,不知道。
我坐过一次你开的车,在副驾驶位置,我紧紧的抓住车顶把手不敢松,你开车很快。我劝你慢点,你说不快啊。看来,快,已经成了你的习惯。于是想起十几年前,你买了一辆比亚迪小轿车,黑颜色的。新车的时候,很漂亮,你劝我也买一辆,上班可以代步的,我说好。可第二次看见你车的时候,车头的盖子一边已经用胶带粘着了。第三次看见的时候,一条铁丝,牢牢的牵住了车后面的盖子。我十多岁的儿子悄悄对我说:“我四爷的车成了碰碰车啦!”大概,从这一点上来推断,快,可能就是你的性格吧。唉,我算了一下,近几年时间里你一次和大车亲吻,一次和摩托车握手。最后,留下稍微的“地不平”烙印。
我时常给你打电话,你的声音总是很洪亮。问你身体怎样?你说还好,只是眼睛有些看不太清。大夫说是白内障,还没有到做手术的程度。给你买了决明子,你说平时就当茶喝。也不知道起不起作用。已过七十岁的你,平时一直吃着药。每年快过年的时候还要保养一次身体。今年,因为疫情,你没敢进医院保养。
有时候见面,你也给我说你心中的不愉快,我让你把心放大,每天吃好穿好玩好,身体好就是最好的。你说是,但你可能很难做到,从你的言语中,我隐隐约约感觉到,你内心有些“浮躁”。大年初一给你拜年,你精神矍铄。当说起一件事情的时候,你情绪激动,声音高亢。都知道你爱开玩笑,爱热闹,也爱抬杠,一屋子的晚辈,只是笑,你也嘿嘿的笑。我疑惑?都说年龄越大,心里承受能力越强,心也会越发清静。可是我忘了一句话,人越老,就越像一个小孩子,越需要儿女们经常哄着,呵护着。
你喜欢唱戏,秦腔、眉户、秧歌都唱。你的秦腔不如你大哥,也就是我的父亲。你的眉户、秧歌很是有模有样。记得小的时候,在大队的戏台子上,看过你唱《十二把镰刀》,还有《兄妹开荒》。那时候,舞台上的你很年轻,很潇洒,一条白色的毛巾绑在额头,很帅气。四婶浓眉大眼,梳着两条长长的辫子,很漂亮。你们在舞台上跳着,蹦着。真是夫唱妇随,般配的不行。
村里有了自乐班,是我父亲组织成立的,后来父亲住在了城里,参加不了村里的活动。你是经常去的,提着你的二胡。我没有见过你拉二胡,只听说你走到哪里,手里都提着,这也算是酷爱,也可以说是年龄大的人的精神寄托吧。如今你的二胡,随着你走了,就放在你的棺材盖子上,还有板胡。板胡感觉非常眼熟,好像是我父亲以前用过的,也放在了你的棺材盖子上。父亲板胡二胡拉得都很好,这下子好啦,到了那边,你们兄弟两个可以一起拉胡胡唱戏啦。
送你的时候,因为疫情,所有的人都带着口罩,包括家人和亲戚。村里人也不能聚集,不能停留时间长,更不能热热闹闹的送你。请了八个乐器,其中有六根唢呐,一个板,一个攃。晚上在家中唱了一段你爱听的《下河东》,第二天在巷道吹了两首曲子。四叔,就这样匆匆的把你就送走了,想来为了大家的生命安全,一直大气的你不会怪罪吧。
四叔啊,这中国的疫情没完,外国的又开始了。你,就在那边踏踏实实平平安安的安歇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