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本期作者:生命树(中国)
海外头条总编审 王 在 军 (中国)
海外头条副编审 Wendy温迪(英国)
海 外 头 条总 编 火 凤 凰 (海外)
图片选自百度

乌 拉 草,空 灵 阁
生命树/文(河北)
---题记,问世间情为何 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尾冬的南国岁末,寒意犹存,残留着几分冰冷。人流渐稀的人行道上,一位身着米色风衣,飘逸着棕黑色披肩长发,面无表情,目光滞涩,内心却极度复杂的女性,缓步行走着。左手纤指间,捏着一棵枝叶早已干枯的乌拉草。步履,不时被匆匆的行人闪身而丢。落西的太阳把一抹黄昏透洒下来,把她疲惫的身影折射在在混凝土浇注的灰白色地面上,渲染成一副轮廓魔模糊的墨画。
天色渐渐暗淡了下来,夜,悄悄来临。除夕的城市万家灯火,林立的建筑披红戴绿,街上的行人踪逝影消,她独自徘徊着。中心马路上车川不息的马达喧嚣,给她本来杂乱的心绪维平添了几分噪烦不堪。米色风衣下的乳白色高跟鞋,轻轻叩在人行道上,敲击着除夕的夜,也敲击着她莫名的思绪。
她漫无目的的走着,眸中的余光不时扫视着身边的一景一物,折身,向一个门脸上闪烁着扑朔迷离的霓虹灯光线,悬挂的牌匾上书“空灵阁”三个朱红体狂草大字的酒吧走去。
这是一个装潢极为典雅,交融着古朴民风和现代神韵的吧堂。前堂两侧的壁上,悬挂着大墨泼意的《牧归图》和《日出》版画。柔黄色的光线中,迷绕着纳西古乐,使这里比外面的世界多出了几分凝重和神秘,进入之后一时顿忘俗世劳烦,心灵达到一种超俗脱尘的艺术境界。
她缓步穿过大堂的紫色地毯,找好一个僻静的角落,把风衣挂上衣钩,顺际往下拉了拉身上的粉黄色绒衫坐下来,心曲,也如那委婉低扬的白沙细乐,幻现出雪原夜雨般的情韵,冷月秋露般的意境。
她静静坐了会儿,随后从摆着一束洁白康乃馨,斟满着红酒高脚杯的圆机上拾起自己的乌拉草,轻轻抚摸着,七彩色光把乌拉草的一缕缕光影,变换着角度重叠上她抑郁的面庞,也重叠着她心灵影片的一幕一幕……
她刚刚结束一段不幸的婚姻生活,走出一个彻骨锥心的情感历程。三天前,刚从那座生长着乌拉草的大山脚下北国边城来到这里------一个充满生命和爱情神奇秘境的浪漫之都。带着自己那份曾经木然的心绪,也带着这棵曾经被积雪封盖的乌拉草。尽管她知道,南国的岁末照例冰冷,知道乌拉草会有生命的枯竭,但她还是飞到了这座城市,离开了那片寒雪弥漫的天地,想让这片染写着生机与盎然的原野释然一下落寞的心,让乌拉草与自己一起见证外面的世界,见证这里的一山一水,一景一物。她觉得只有乌拉草亲睹了自己过去那一段生命长河之水的川流过程,也是悟懂自己人生哲学定理的惟一。
几天的游程已经结束了,明天,她就要飞离这座城市,去到大洋彼岸的另一端,她相信那里才是尘封忧伤日记,真正找回自己的地,也许那里相约着她的人生梦想。
她把乌拉草轻轻贴近自己的面颊 ,深深嗅了一嗅,感觉它的气息依然那么清香,可无章的思绪剪不断,理还乱。
这几天的夜晚她都是在这里度过的,除夕之夜,她觉得这里更应该是自己要来的地方,她不仅喜欢这座边陲城市的一山一水,一草一木,也喜欢这个酒吧,喜欢它的装潢,喜欢它的格调,喜欢它的气息,更喜欢它所透及的浪漫情致。分明知道自己不会喝酒,但她还是不假思索的又一次来到了这里,似乎觉得此时用酒浇一下自己,或许能使自己的思维线条明快些,更觉得应该在结束这次孤影之旅,去向大洋彼岸的前夜自己应为自己壮壮行,为新一年生活的即将开始自己和自己干杯……
忽明忽暗的光线笼罩着她的身影,委婉的轻音乐萦绕着她的思绪。她往后理了一把头上的长发,觉得杂乱的心绪平静了些。目光,也随着移开了久久凝视的乌拉草,转向了堂内的空间。
透过那柔和的光晕,她好像被一种朦胧的气息所感应,下意识环顾了一下四周,蓦然,一缕眸光与她的视线交汇在一起,把她的心碰撞了一下。那是一张折射着睿智而淡伤的眼神,陌生而又熟悉的脸,在那张面孔那个眼神的背后,分明感到有着自己未曾感觉过的心灵张力,似乎藏着自己的一个梦,熟悉他犹如懂得自己。
两天来,她好像感到这个目光一直在注视着自己,之间虽然有过几句简短的对话,但理智还是告诉自己,他应该是漫漫风尘之路上的生人陌客。还没等自己回过神来,他已经走到了她的面前,坐在了圆几的对面,话题也从兴趣爱好说起,谈到了做人的哲学,生活的定理。
随着话题慢慢展开,她渐渐发现他不仅与自己有着相同的人生逻辑,还有着一样的婚姻不幸,感觉与他的心灵感应那样强烈,心是那般近。他告诉她,他是这个酒吧的掌门人,同时也给他讲述了他人生道路上的一些嬴输得失。他还跟她说如果再有机会来到这个城市,会陪她一起去游那闻名世界的情山----玉龙雪山云杉坪,一起去感受那人间的世外桃源香格里拉,去白水河中捉虾蟹.....她点头谢应着,却知道这是在说梦,因为明天她就要远度异国,和过去也和这里永远再见,将在异国他乡打造一个全新的自己。
立体声轻音乐千古的动人旋律“魂断蓝桥”替换了古典管弦的古乐, 吧堂里的也已人走影散,只剩下她和他一双影子,惟有那低惋的音乐为他们的话题营造着旋律。
凝重的新年的钟声就要敲响了,她慢慢闭合上双眼,不平的心潮犹如滚滚长江之水,波涛汹涌,跌宕起伏。泪水,也顺着双颊落腮而下,打湿了衣襟,也打湿了手中的乌拉草。他把她偎依在自己的身边,什么都不说,就这样一起迎来了新一载生命的轮回的问候,一起迎来了新一天的黎明……
大洋彼岸全新的事业,给了她全新的生活模式,时常穿行于云间,也成了她生活的一部分。岁月的长河之水,渐渐把那本写满了伤情的心灵日记冲刷的页残章断,她已经完全走出了情感的低潮谷,但一年前那个浪漫之都的除夕之夜,那个酒吧里的那张面孔,那一份记忆,却无法消失在时间长河的流水里,就象不能丢掉手中那棵早已干枯的乌拉草。
一个盎然的季节,她从多伦多飞到了悉尼,打理完手头的工作,她想再领略一番这座魔幻般城市的夜色之美。晚风轻拂着她的淡蓝色格裙,也吹动着她水一样的心境。她在每一座仙境般的建筑前驻足,品读着其中的文化内涵。突然,思维神经象被什么牵拌了一下,转视而去,是一张似曾熟悉似曾陌生的面孔,两人的眼神交汇在一起,凝视了许久,最后两双手紧紧握在了一起。不点而通的心犀,把两个身影拉的很近,她和他并肩走着,说着,分明在心中也感觉到他和自己一样那份真诚的牵记和祈祷,似乎渐渐听到了他的心声。有感觉的时光总是过的很快,最后停下来的脚步,还有一年多前他送她走进登机检票口之际久久不能移动的目光,以及她问他的通讯联络方式时那句“来生缘里能有你”,成了最后的别白 。
重返多伦多的日子,显得漫长而难奈,每一个夜深人静,打理在心头的,除了事业上的筹谋,更多的是那张熟悉的面孔,那一双淡涩中藏含着追求与智慧的目光,以及那神秘的云杉坪,香格里拉的约定。她觉得异国的宇宙天体的运行轨道在悄悄发生着变化,夜晚比白天无限期延长,她奈不住这样思绪翻滚的夜晚,更无法按耐住一种情感上的煎熬,半年后,毅然决然从多伦多飞回了那座久别一年多的南国城市。
一切的一切都是那么熟悉,城市,还是那座城市,门面,依是那个门面,只是上面的“空灵阁”的匾牌已不见,主人已人走堂空,守侯的掌门助手告诉她,酒吧两个月前就关闭了,他已回了京城老家。
寻心似箭,问好地址,当天下午,她就直飞京都。透过机舱窗口,一任掠过的白云而逝,只是不时看着腕表的时针。
午后时分,她轻轻按响了一个楼宅的门铃,迎接她的,是个脸型活泼,扎着马尾辫子的姑娘,后面才是那张熟悉但显得清瘦了许多的面孔。他告诉她为能与她的第三次重逢而高兴,但牵强的笑容里却写着深深的忧伤。还说那个姑娘是他相识已久的好友,听完,她突感自己很荒唐很尴尬,两鬓胀胀的,喉咙在发哽,不过还是下意识掐了一下额头,强打一个笑脸。
他给她讲关于京城的一些故事,讲老舍茶馆,丁章胡同,烟袋斜街、酒仙桥的传说,还有卢沟桥的狮子,香山的红叶等等,这些都是她最感兴趣的东西,可是今天她怎么也听不出头绪,丰盛的客饭,也品不出味道,思维神经极度麻木,脑宇间一片空白。饭后,他说想看一眼她的乌拉草,她从坤包中取出精美的日记本,打开扉页递了过去,他默默的看了又看,没敢用手去触摸,看完邀她一起合影,也照进她的乌拉草。她犹豫片刻,点头同意了,把乌拉草捏在胸前,肩上搭着他的手,一个永恒的历史瞬间在相机的底片上定格。
喜与悲,爱与恨,交汇在她的心头,在她情感世界的深处,又一次掀起了狂澜……
她谢绝了挽留,没去看老舍茶馆,没去走丁章胡同,也没去摸卢沟桥的狮子,更没去拾香山的红叶,带着茫茫的孤感,不解的思绪,又一次回到了大洋彼岸,想在那里永远忘记一切的一切。
这一年多伦多的冬天来得格外早,树上的叶子还未落尽,鹅毛一样的雪片就纷纷扬扬铺天而降,茫茫天空中,飕飕的寒风宛如长叹的歌,茫茫的世界,把她茫茫的心演绎的更加空孤。这天傍晚,她裹起绒衫刚要下班,朋友把一封来自内地京城,封面捐着清秀字体的书信递在她的手上。来不及回到驻地,她就打开边走边看,没等看完,脚步就再也不能往前移动,泣不成声。
信是那个姑娘通过多方打听写来的,信中说,她并不是他的女友,而是他的表妹,上次京城相见,他之所以隐瞒了这些,是不愿因为他的出现而打破她平静的生活,尽管知道上天赐予了他们缘识的机会,都该是对方的那一半,但他却已经身患绝症,半年前的悉尼之行,就是为治疗而去,不久的一天,将走到生命的尽头。这封信到她手里的时候,他已经离开这个世界20多天。信中还告诉她,弥世之际,他含泪说是她给了生命的精神撑力,多享受了一年多的阳光生活。活的虽然很短暂,但很幸福,很满足,因为一生有与与她的相识相知,尽管谁都没有表达。为了这份美好的缘遇,也为她给予的幸福和满足,希望她收下一份礼物。
不满三页的书信,捧在手中,她觉得分量是那般重,重的要毁折自己的腰身,茫茫世界一抹浑然,分不清哪里是天,哪里是地,颗颗泪水滚落在身旁厚积的雪面上,在心灵的版图上砸出一个个哀伤的穿孔。越刮越大的风卷着漫天的雪,飘积在身上,把她塑成一尊伤情女神。她无法抑制自己欲绝的悲痛,知道在异国他乡里,能安慰和理拂自己的,只有依伴三年的乌拉草和一路的泪水,回到住处,她打开那个精美的日记本,展出乌拉草,把信看了又看,最后夹在信页中,一起装进了白色的邮封。
三天后的京城,同样刚刚飘落一场大雪。机场宽阔的停机坪外,成了一个白色的世界。灰白色的飞机跑道,在无垠的茫茫白雪映衬下,犹如一条呼啸而腾的苍龙,盎然向浩瀚的天宇问着平安。午后时分,一架从大洋彼岸飞来的银白色大型客机掠过湛蓝的天空划过跑道,缓缓滑停在停机坪外。机舱走出的她臂挽黑纱,面挂泪痕,与白色的世界和说笑的客流形成格调极不协调的反差。
又一回按响那个门铃,又一次走进那个家,迎候的依然是那个扎着马尾辫,但不再活泼的姑娘,不同的是没有了他的身影,尽管她幻想着能出现一个奇迹,但他真的已经走了,真的去了他的另一个天堂。没有寒暄,没有问候,只有的,是两人拥在一起失魂的哭咽。姑娘向她断断续续诉完他的故事以及临走前留下的心愿,之后从柜子里取去一个鎏金镜框,里面嵌着她和他上次的合影。她捧在手中,摸着他的脸膛,许久,拿出乌拉草别在镜框紧挨他一边的缝隙里,眼睛近了又近,唇,轻轻吻了上去,滚热的泪滴,染湿了乌拉草平展的叶片。
说完他的生前,晚上,姑娘说带她去接收礼物,没问是什么,只是默默跟在了身后。穿过楼下十字路口的红绿灯,前行一段路程,顺着姑娘指去的方向,“空灵阁”,悬挂门面上书着这样三个朱红色大草的牌匾映入眼帘。姑娘为她打开了房门,也打开了里面的灯光和音响,她缓步绕走完吧堂的一角一落,看着,听着,前堂的两侧的壁上,依是一年前在那个南国城市酒吧里所见,工笔风格和尺度大小都完全一样的《牧归图》和《日出》版画;地面上,依然是那柔软的紫色地毯;那一个角落,也依然是那些摆设,还有那圣洁的康乃馨;耳边萦绕的,依是低婉的魂断蓝桥,惟不见,那个角落的那个他。
她象是进入了梦中,一个无头无尾的梦,又象是刚刚从梦中醒来,醒过来后留下的还是梦。捧出抱在胸前的镜框,她沉下自己的头,唇,又一次慢慢吻下,泪水,又一次从腮上滑落,染湿了乌拉草的一叶......

生命树:河北人,曾军旅,历行政,喜文字,题材涉猎广泛,作品发表在诸多平台和报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