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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的握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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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的握手
文/郭锦生
我问母亲感觉如何?
她依然闭着眼,嘴唇微抖了一会,
终又说出了一个“冷”字。
我只好向护士要求,
为她加第三张棉被。
把被子盖上后,
我坐回床沿,在被子下
摸着她冰冷的手,
紧了紧,让她知道;
我在,别担心,要坚持;
母亲的手也向我紧了紧,
好像回答:放心,她没事。

路好像很长又很短,
从记忆的起点到父亲提前离开的断崖,
从初二处起的失落艰辛惘然
到大学毕业的兴高采烈,
多少风风雨雨,一路上
我们母子默默同舟相依。她要
完成父亲未完的舵手使命,我要
早日着陆为家庭作为、担当和回馈。
海无边,无数航线交织。
命运的破舟上,风浪险恶,
母亲只有忙于应对,在颠簸里
我接受苦海无情的洗礼,我们一起
努力地艰难地驶向阳光的彼岸。
目前,好像风浪过去了,
我们进入了一个港湾,
在波浪的歌唱里,明天
岸上应有鸟语花香。

今夜,一阵风过。母亲
已破败的帆突然跌落,
狠狠打在我头上,震向心里。
初冬的凌晨,急诊观察室的波浪里
漂泊着几个病人,母亲的眼还是闭着,
灯如水,在静静摇散着青霜。
喝点水好吗?我问母亲。
她’轻“嗯”了一声,依然闭着眼。
我把母亲扶起,如扶起
朽木支撑着的破帆。我把水
送到她闭着的嘴边,她依然闭着眼。
她老船板般的脸上,嘴裂开了一道缝,
我轻轻把杯抬起,让水流进去。
水没有多少沁到嘴里,只是向外溢,
如船舷上开始漫进来的水。

咳嗽,咳嗽,母亲终于张大的嘴
如船板上突然撕开的洞在牵着全身咳嗽。
但几声过后,咳嗽咳咳咳的突然接不上来,
如最后一道浪涌来,在礁石上甩得粉碎,
然后咕咕噜噜的退了回去。
由强到弱,如轮胎的破裂,
如船灌满水最后的沉没,嗖的一声,
母亲的破帆永久断索。
医生护士马上送母亲进急救室,
她的手从我的手里抽离,
已完全没有了温度,如寒流里平静的海水。
夜空死成鱼肚,风浪被装进瓶子,
港湾如括号让我和母亲作命运的注释。
命运最后还是把母亲从我身边夺去,
母亲与我本相握的手,分离时
只是交给我一支无形的船桨,那是
一根无边海洋上的接力棒,
带着父亲的印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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