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长的五件礼物
俞荣斌
我从军一辈子，
仍忘不了五十多年前，
新兵班的老班长。
他送的五件礼物啊，
至今在闪光。
第一件礼物：榜样
新兵班的老班长，
他比我入伍早一年，
个子不高，体魄健壮；
识字不多，沉默寡言。
我到了新兵连，
他就当我们的班长，
送我的第一个礼物，
就是榜样的力量！
清晨，
他第一个起床扫营院；
集合，
他第一个冲到训练场；
拉练，
帮战友背枪背弹；
射击，
弹不虚发，命中高环；
投弹，
动作规范，又准又远。
他曾对我说，
他没什么文化，
更要实干苦练，
干出一番成绩，
多戴大红花，
多上光荣榜，
把喜报寄回家，
这个兵就没白当。
月下与我谈心，
语重心长：
“你有文化，
拿枪舍得流汗，
拿笔能写会言，
只要踏实肯干，
与战友打成一片，
就能在军队多干几年。"
当时我还年轻，
军装没穿几天，
听班长一番话，
又看他的表现，
朦胧中，
似乎有了目标、
似乎有了方向。
第二件礼物： 袜子的警报
某一天，
我嫌军袜又厚又难看，
让家里寄来尼龙袜，
想周末外出偷偷地穿。
班长发现后，
从未见过的严肃，
无比严厉的口吻，
一字千钧，如警钟响亮。
他最后说，
小事不注意，
形象受影响。
尼龙袜不能穿，
暂由他保管。
待到他退伍，
原物再归还。
从此我，
严格要求，象个兵样。
少说多干，舍得流汗。
与人相处，懂得谦让。
新兵连里班长介绍我，
加入了共青团，
从普通青年变成了共青团员。
第三件礼物： 一双护袖
新兵连集训结束的那一天，
连里宣布命令，
把我分到了炊事班。
战友们大多分到战斗班，
有的背着步枪，
有的扛着机枪，
我却白帽白围裙，
围着锅台、围着猪圈转。
我一下又蒙又蔫……
那晚的夜呵，
星星点点，
淡淡月光，
我对天长叹！
又是班长他啊，
站到我面前，
握着我的手，
与我拉起家常。
我说，
班长，
你看这么多老乡，
寄回家照片都扛着枪，
那么的威武雄壮！
而我拿锅铲，
背景是伙房。
怎么办？
他笑着说，
他也当过伙夫，
他也当过猪倌。
该杠枪的杠枪，
该拿锅铲的拿锅铲。
国家离不开杠枪，
杠枪的离不开烧饭！
他鼓励我，
金子在哪都会发光，
好铁百炼才能成钢。
要经得起考验，
要好好地磨练。
他含着殷切的目光，
递给我一双旧护袖，
还嘱咐我，
别辜负一个老兵的期望。
那一个夜晚，
班长一双护袖一席话，
吹散了我心里的阴霾，
第二天心里阳光灿烂，
愉快地走进了伙房。
在炊事班，
我学会炒菜做饭，
还懂得精打细算。
我把病号饭送到床头，
也常常抽空打扫猪圈。
半年时光，
我担起炊事班的重担。
在党旗下举起右手，
成了光荣的共产党员！
第四件礼物： 一支普通的钢笔
入伍第一年冬天，
我任为连队文书兼军械员。
战友祝贺，
领导期望，
顺风顺水，
全家荣光。
又是一个夜晚，
星星闪，月儿圆，
天虽寒，心里暖。
班长找到我，
送我一支钢笔，
问我感觉怎么样？
我说，爽！
班长轻轻告诉我，
羽毛轻了飘不高，
人若骄了走不远。
好钢要用到刀刃上，
不可沽名学霸王。
像一盆冷水浇头，
像一杯浓茶醒酒。
几句劝诫，
让我体会到班长的一片苦心，
也惦量了自己几斤几两。
从此，
如履薄冰，如临深渊。
勤奋工作，成绩斐然。
第五件礼物：老班长的最后军礼
班长退伍那一天，
我提了干。
我赴任前夕，
班长已摘下了帽徽领章，
只穿了身旧军装。
他来到我的面前，
与我说：
“铁打营盘流水兵，
我知道自己没文化，
当兵当不长。"
他还告诉我，
“积攒了两年多津贴，
给老房子刷刷墙，
给未婚妻买几身新衣裳，
拍张结婚照，
我还穿这身绿军装，
也配得上新娘。”
说着说着他突然起身，
向我行了一个标准军礼，
喊了声“再见了，首长！"
这个军礼，
太意外，太突然，
我措手不及，
羞愧难当。
我拉下他敬礼的手回应：
"班长，你怎么能这样？
我是你带的兵，
你永远是我的班长！"
他说，
“我是脱了军装的兵，
你是走马上任的官，
向你敬礼，
称你首长，
理所当然！
最后一个军礼留给你，
还想让你记住几句临别赠言：
我祝贺你提干成军官。
军队需要文化需要你们变强，
但再大的官也离不开兵，
没有兵哪来的官，
你要做对得起兵的官！
官再大，大不过天，
人在做，天在看！
做官要对得起天地良心，
莫辜负了军队的培养，
莫辜负了我这老班长！"
临走还拿出一双尼龙袜，
“这双祙替你代管好几年，
现在还给你，
没人管你怎么穿"。
我望着这双袜，
刷一下红了脖子红了脸。
与老班长握手言别，
一转眼过去了五十年。
老班长的礼物，
老班长的告诫，
我终生不会忘。
陪我走上新岗位，
伴我过好每一天。
余生若能见到你，
请接受我一个军礼，
让我再亲切地叫一声
“您好，老班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