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作者:祖新慧
我家附近的菜市场有个修鞋摊,摊位的主人是一个上了年纪的老人。他衣服破旧,却非常整洁,总是低着头一声不吭地干着手里的活儿。
今天我从那儿路过,老人与一个修鞋小伙的对话,让我的脚步瞬间电击般地停顿了一下。修鞋小伙问:风那么大,大爷你不冷啊?老人边干活边回答:苦钱哪有那么容易啊。

当‘’苦钱‘’这个词伴随着浓重的江淮口音,从老人嘴里辛酸地吐出来时,我心头不禁一阵莫名的疼痛和战栗,不仅仅是震撼于贫困的方言中竟然有如此传神的表达方式,也从老人满是皱纹褐色的脸上仿佛看到了父亲沧桑的影子。

"苦"本身是一个形容词,但和钱连在一起,更表达了一种茫茫无边的苦楚,浮现在脑海中的是父亲艰辛﹑无奈和挣扎的面孔。
父亲是一个朴实本份的工人,年轻时曾经很努力的学习技术,不到四十岁就达到了他所从事的锉锯专业的最高级别—八级工,为了养活一家人他日夜操劳。从没见过他有一日的清闲。

在我的记忆里父亲永远都是穿着一件兰色的工作服,衣服的袖口早就磨破了,起了毛毛,布丝儿都洗的掉色发白了。七十年代的时候父亲在沈阳的郊区苏家屯工作,每天跑通勤,早上天不亮就出门,晚上很晚才下班,吃过饭以后还要不停的收拾他种的菜园子和葡萄架,为了省钱父亲经常从苏家屯往家里拉锯末,我家几十年从来没有烧过煤,一直都是用父亲从苏家屯用平板车一车一车拉回来的锯末取暖做饭。记得有一次我和姐姐一起帮着父亲拉锯末,当时是三伏天,父亲在前面拉车,我们在后面推,一阵风吹来刮的父亲脸上身上全是锯末,汗水和锯末粘在一起,我看到父亲浑身上下没有一丁点儿衣服是干的,全被汗水湿的透透的!那时的父亲已经不再年轻,看着他疲惫不堪的身子仿佛像山一样沉重。

家乡方言中,没有“苦钱”这个词,但有一个类似的词:“挣命”。只是父亲挣了一辈子命,不是为了自己的生活挣命,而是为了让奶奶、妈妈和我们五个姊妹可以生活的好一点,为了让我们生活的不比邻居家的孩子差。
父亲老了,老得没有力气了,当初身体的透支,也让他更显得苍老、虚弱。从他的身上再也看不到甚至想象不到,壮实的父亲,曾经咬着牙,弯着腰无数次的拉着平板车往返在苏家屯和沈阳之间的坚挺的身影。

如今父亲已经永远的离开了我,他倔强、刚强,从来不愿意麻烦别人。他退休后也没有休息仍在工作,去世的头一天还在上班,他一天都没有休息过。父亲是在下夜班的早晨在公交车上突发心梗去世的,那天早上 ,我不知道父亲一个人孤单地在车上想的什么,我也从来甚至都不忍想,因为每每想起来我都会泪流满面、心绞一般的疼痛。我更不知道父亲如何回味和评判自己辛苦的一生,我不知道父亲表达对子女怜爱的方式,我甚至回忆不起来,他曾经对我亲昵过,哪怕是拍拍后背、摸摸脑门。可是他用他自己特有的方式,用一种儿女想起来就会心疼的方式诠释着父爱。或许,儿女能健康快乐的长大成人,实现他心中曾有的而自己又无法完成的梦想才是他最大的欣慰吧。

浸满泪水的眼中又浮现出不知是父亲,还是修鞋老人的影子:苍老的面孔、羸弱的身影、佝偻的脊背、和为儿女们累弯了的腰身。
作者简介:祖新慧1962年出生于辽宁沈阳市。84年毕业于辽宁师范大学物理系,喜欢用平常心去感悟生活中的点点滴滴的美好,静观庭前花开花落,笑看天边云卷云舒。愿善良和温暖永远相伴左右。
邢秀梅,出生于辽宁大连,1984年毕业于辽宁师范大学物理系,与作者即是大学同学又是室友。因为喜欢所以热爱,因为热爱所以一直跋涉在努力的路上。用饱满的热忱和真挚的情感说出人间的美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