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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时候,除了盼着过年,就是盼着放假,尤其是暑假。因为在暑假里,不仅可以下塘抹澡、逮鱼,还能下地偷瓜。
当时农村实行大集体,生产队里每年都会留出两块地来,分别种上小瓜(甜瓜)和西瓜。小瓜成熟早,不等放假就罢园了,所以就只好偷西瓜。
一畦畦滚圆碧绿的西瓜慢慢长大成熟,让人垂涎欲滴。偷瓜的欲望,便像夏天雨后的蒿草一样在心里疯长。
约上三五个志同道合的伙伴儿,先选好合适的目标,再制定实施方案。
起初,也会偷本村本队的西瓜。后来生产队规定,逮住谁家孩子偷瓜,不仅扣工分,还要在大会上批斗,所以只好把目标转移到邻村。
村子西边三个村搭地头的地方,有一片属于西高庄的西瓜圆。瓜园北面临着一条公路,公路外侧是一条港(音jiang,较长的深沟,小河的支流)。综合进园、逃跑等各种条件,目标就选在这里。
接下来便是分工。谁打头阵,谁负责搬运,谁接应,谁看管,当然还有谁爬到 树上放哨。然后根据具体情况,还要选择最佳进园角度和逃跑路线。
西瓜成熟的时候,队里会派专人看管。在地头儿搭上一个草庵子,里面打个地铺,就算是看瓜哨所。壮劳力要下地干活,看瓜的一般都是上点年纪的老汉。
八月的午后,太阳毒辣辣地炙烤着大地,空气中弥漫着茅草和庄稼混合的清香。瓜秧都被晒得耷拉了头,西瓜暴露得更加明显。
这时,在西瓜地与包谷地交界处的草丛里,慢慢地探出一颗小孩儿头,一双晶亮如鼠的眼睛警觉地四处张望,直到确定周围没有一点动静,甚或听到瓜庵子里传出有节奏的鼾声,才像电影里侦察兵钻铁丝网一样匍匐前进,慢慢接近目标,一把拧将下来,迅速掉转头,推着西瓜爬回包谷棵,交给接应的人,再返回继续。
那时的西瓜都是“大笨瓜”,不施肥,只上饼(芝麻油的残渣)。虽然皮厚了点,瓤子却沙楞楞的,吃着蜜甜。一二十斤的大西瓜,偷起来推着费劲,屁股便不自觉地翘起来。
有时正赶上看瓜老头起来小解或巡视,先看见拱起的屁股,再看见滚动的西瓜,于是大喝一声:“谁!”这边猛吃一惊,随即一声“撤!”,丢下西瓜,拔腿就跑。一干人很快穿过公路,蛤蟆一样跃入港水里,顷刻游到对岸。既然西瓜没丢,后面也不再追赶(压根就追不上),只是喘着粗气,骂几声,悻悻地回去。
原来瓜园旁边都是包谷地或高粱地,可以当作偷瓜的天然掩体。后来队里为防止偷瓜,瓜地两边改种豆子、红薯等矮棵作物,这样便增加了偷瓜的难度。
偷瓜的智慧是无穷的。先派人在明眼处故意弄出动静,将看瓜人引开,来个声东击西。队里也适时改变策略,不动声色地加派了人手,只等这边一露头,打你个出其不意。
还得另想办法。找一两个年龄稍大的装作路人,兜里揣上一盒8分钱的“红花”烟,借故(走亲戚路过之类)到瓜庵子里,跟寂寞又无聊的看瓜人喷大空儿(聊天)。老头儿一见有烟抽,又有人陪着聊天,一高兴,不光热情地给开瓜吃,连警惕性也随着烟雾消散得没影了。
冒雨偷瓜相对比较安全,不过要艰苦得多,上面雨淋,下面泥泞。大雨浇得人睁不开眼,天地一片雨雾濛濛,有时还夹杂着雷电。瓜庵子里风雨飘摇,看瓜人自顾不暇,并且一般也想不到这样的天气里会有人偷瓜,直到发现西瓜少了,懊恼的同时,也为偷瓜者坚强的意志所深深折服。
孩子们不懂得“盗亦有道”,每次为了快速结束战斗,往往连瓜秧都连根拔了,偷走一个,毁了一棵。更有甚者,留了一季的瓜种都不放过,实在把看瓜人气得要死。
偷来的西瓜抱到村边的一口破窑里,用拳头砸开,大家'呼噜噜"大快朵颐。然后蹦着唱着回家去——
下定决心去偷瓜,
不怕牺牲往里爬。
排除万难偷大哩,
争取胜利抱回家。
直到现在,我还坚持认为,无论什么产地、什么品种的西瓜,都没有小时候偷的瓜吃着甜!
作者简介:陶中民,1966年10月出生,河南省平舆县人;文学爱好者,现居驻马店市驿城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