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那年那月那事那人
李坚
这袋里是一个木做的夹板,一个骨棒做的拨锤,一个铁把针锥子,一个小钳子,看到这些,我就想起那年那月那事那人,勾起我难忘的记忆。
我在唐山长大,中学毕业后赶上知青下乡,回老家南皮后嫁了农民,泥里水里田间劳作,特别费鞋,一天工不值两毛钱,缺吃少烧的日子没钱买鞋,从前不要的旧鞋从娘家提溜来,还捎带爸爸的给男人,第二年公爹去世,五七要穿白鞋,一个月做夫妻两双白鞋,愁的我寝食难安。

大姑姐答应我帮我做,晚饭后炕桌上一盏煤油灯,姐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姐怎么做我就怎么做,姐给我个鞋样,让我缝在袼褙上铰下来,去掉样子,再缝再铰,共铰五层,在鞋跟处,铰半截塞儿,如此再铰一遍,就是一双鞋底。鞋帮也如此样铰好,就用面糊粘,鞋底用白布,角层用白布沿边,鞋面如果用黑布,鞋口用黑布沿边。帮底都粘好,用重物压好,免得开缝和走形。干了后用线绳纳底,帮底缝合后就是一双白底黑帮的千层底布鞋。
姐找来骨头棒,是中间用长针穿过,针尖回弯成勾的,姐说教我拨绳子,骨棒就是拨锤,是公爹做的,姐左手拿拨锤,右手从墙上挂的麻束里抽一根勾在勾上,拨动拨锤,麻就成了股。拨锤停了再续,再拨。麻股长了就往勾周围的骨棒上缠,缠不开时往并拢五指的手掌上缠,缠完把麻头系在钩子上,拨锤向反方拨一下,随着拨锤的转动,把手掌上的麻股慢放下来,这正反两股就合成纳底的绳子。骨棒上有缝,姐把绳从这头穿进从那头拽出,说这样绳光滑好用。我试了试,也拨出一根绳。

姐找来个夹子说教我纳鞋底,这夹子是两块二尺长半尺宽的木板对脸,底边半尺高各打一洞,用一根木棍从两洞中穿过支撑,形成等腰三角形,姐说是公爹做的夹板子,纳底子省力。姐把粘好已干了的鞋底夹在夹板上,左手扶底,右手用针锥从底头上扎了个眼,用认了绳的针从针眼里穿过,又扎一眼儿针再穿回,每一个来回姐都用双手勒一下绳子,每扎几回眼都用锥子在头发上划一下,姐说,勒绳子是为不松垮,结实,锥子往头上划,是为借头上的油性,使锥子扎眼儿省力,姐的底子针脚均匀,错落有致,密而不乱,纳完用榔头砸几下,姐说这样不硌脚,最后帮底合在缝合。如果帮底合在一起太厚,拔不动针,就用小钳子助力。农村人农闲女人铰底子,做帮子,纳鞋,手巧又勤快的男人拨绳子,纳底子。公婆一辈子做过多少鞋,看这光滑闪亮的针锥,夹板,拨锤,钳子就可想而知。

和姐学了二十多天,姐给她弟做了一双白鞋,我给自己做了一双白鞋,公爹五七我俩都穿上了白鞋,以后的日子我又照姐教我的做鞋方法做鞋,越来越熟,手越来越巧,活越做越好。公婆去世后,做鞋的家什留给我,我用了几十年,给女儿做鞋,给第二代做鞋,如今,教我做鞋的姐去了天堂,我们从农村来的县城,生活越来越好,全家人都有钱买鞋,穿着各式各样的鞋在大街小巷漫步,再不怕费鞋,我再不用做鞋了。几样做鞋的家什老而无用了,我放在一个袋子里,搬家也舍不得丢,不是做收藏意义上的保存,睹物思人,这里珍藏的是我对亲人的一份爱和思念。

李坚,南皮县人。爱好文学,书法。多篇作品发表在报刊网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