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又是一年麦收时
胡国琦
年年麦收,今又麦收。
俗话说:芒种三天见麦茬。过了芒种,几场热风一吹,一望无际的麦田,就变成了一片金色的海洋。粗大的麦穗儿,前涌后挤,在麦海里翻腾晃动。
田野里,一辆辆的联合收割机,在麦地里穿梭,不时地打开仓门,金黄的麦粒儿就流进了拉麦子的车里。有的农户,再去晒晒;有的干脆就直接拉到收购站,换成了一叠叠崭新的百元大钞。

我走在麦田的砖道上,听一大叔说:“现在的农民多好啊!麦收也不用镰刀割麦子,受死累了。”听了这话,我的心头一振。这话说出了亿万农民的心声,也说出了我几十年前的心里话啊!
四十年前过麦秋的情景,又在脑海里浮现。
公元一九八零年代初,我家也分了几亩地,种了麦子。那时候,我最怵麦收。因为我家地少,养不起牲口,没有车往家拉。于是,我就和叔家搭伙收秋。
开镰啦!
人们都是凌晨三点的五更。我还在睡梦中,叔就来喊:“起来吧,下地了!”顶着晨星,我们来到地里。
叔在前面起铺打要。这可是个技术活,手里的镰刀不能放,就用胳膊夹住,一缕麦子在手里分开,麦穗儿的一头转几圈,再朝上放在地里。我在后面合铺,就是捆麦个子。为了防止起风吹散了麦子,必须随割随捆。看着麦个子差不多了,我抓住麦要子,两手并用,再用膝盖顶上劲儿,手上也使劲拧几下,盘住麦子,一个结实的麦个子就完成了。
我和叔一组,妻和婶儿一组。真是不闻人语响,只听刷刷割麦声。一早上下来,一块地就割了一大半。这时候,送饭的来了,我就在地里吃饭,吃了好干活。

吃饭了,我的腰疼的都直不起来了。为了缓解腰疼,我就在地上趴着吃。也全然不顾当老师的体面了(我那时候当民办教师,学校放麦假)。再看看手上,磨起了好几个水泡。唉,腰疼,手疼,大腿根疼,浑身哪儿都疼……
吃饱了饭,继续割麦。手上的泡磨破了,钻心的疼,我咬牙坚持着。到了快十点的时候,叔说:让她们割剩下的麦子,我们往场里拉。叔很快套上了驴车,我俩往场里拉麦子。
叔在车上先拴好翻绳。我们先往车厢里装。装了一会,叔让我上车,他在下面往上扔麦个子。装麦车,一点也不能含糊。叔把麦个子嗖嗖的往车上扔。我在车上一边接住,一边放好。要一层压一层,到了角上,还得把麦个子栓住,压好。既要装的多,又不能散了车。叔在下面照看着牲口,指挥着我往哪里放。一大车麦子装的差不多的时候,叔就用一根粗长的车绳,勒上劲儿,打上缆扣,再在四周也用绳围起来。这叫“打围”。

一车麦子装好,我感觉腰更疼了,汗水混着泥土,在脸上流下来。
上午拉完了麦子,晌午也不能休息。麦子在打麦场上晒着,得翻场。用木杈一会儿翻一遍,抖搂开,让爆晒的阳光,穿过空隙,晒到底下的麦子上,也有利通风。
到了下午三点多钟的时候,麦子晒得差不多了,就去追拖拉机来轧场。那时候,全村就一辆拖拉机轧场。人们跟在拖拉机后面,都着急,就挨班。也有用脱粒机的,也有用牲口轧的。总之,抢收。麦子入了囤,才叫丰收呢。
等到轧完了麦子,天就快黑了。最后一阵活叫“起场”,更紧张。我们先用木杈把麦秸起出来,堆一边。再有人用扫帚从边上开始,往里边扫。然后用木耙往中间推,或者用绳子拴上撞板,往一块儿拉。经过紧张的劳动,一堆麦粒儿在场中间堆好了。稍微休息一会儿,喝口水,就开始扬场。

扬场的技术性更高。要两个人密切配合。一个扬,一个扫。一般是叔扬场,我扫。他看好了风向,站稳脚跟,先扬一小锨,试试风力,然后再扬满锨。扬场,要往上一条线,落地成一片,不能扬得满场都是麦粒儿。我干的活叫“打料”。手里拿着新买的扫帚,头上戴好草帽,站在麦粒儿落地的旁边,轻轻地把麦秸、麦穗,还有刮不出去的麦糠扫出来。脚要站稳,不能乱动,不能怕麦粒儿砸在头上身上。
叔,就是辈分大,其实比我还小几岁呢。我们是亲戚,他还是我的大媒呢。他那时候正三十多岁,有一把子力气,手头利索。只见他刷刷地往上扬。我一下也不敢停,轻轻地打料。经过一个多小时吧,总算扬完了这堆麦子。我才敢缓一口气,捶捶疼痛的腰椎。
扬完了麦子,把麦粒儿堆好,装进编织袋子里,用驴车拉家里来,放好。这才算结束了一天的麦收。只有空出场来,明天可以进麦子才行。
我记得有一次,我们堆完了麦子,光等扬场了,就是没有风。叔把麦子扬到最高,麦糠还是刮不出去。他只好说:“今晚咱俩就在场里睡。一是看着麦子,一是等风。来了风就扬,一天也不能耽误。”

我俩拖着疲倦的身子在场里睡。当时,我就想:听说有用收割机割麦子的,不用轧场,直接出粒。什么时候才能用上这样的机器啊!我怀着美好的梦想,睡着了。到了后半夜吧,我正在梦中呢,叔把我叫醒“起来,有风了,快扬麦子啊”。
这时,天还有点黑呢。我们把一堆麦子扬完,把麦粒儿装进袋子,太阳才刚露脸儿。我们就又到另一块地割麦子。
春争日,夏争时。就这样紧张的忙碌着,得有半个月吧,才能把麦子收完,还得种上夏玉米。那时候,我的麦假也就结束了。
改革开放四十年,弹指一瞬过。徐徐热风麦又黄,换了人间。现在麦收的速度多快啊!联合收割机,日夜不停,几趟下来,一块地收完了;现在的产量多高啊!那时候一亩地也就三四百斤。现在的亩产都超了千斤呢。农业现代化实现了。它圆了我多年的一个梦。抚今忆昔,感慨万千,不禁诗兴大发,赋卜算子一阙,赞道:
一晌热风吹,
遍地翻金浪。
新麦成熟籽粒盈,
满地割机响。
几日过三秋,
沃土新模样。
现代农民雅兴高,
夜晚欢歌唱。

胡国琦(网名:枫叶)。河北省南皮县人,1955年6月出生,大专学历,中学高级教师,河北省诗词学会会员,沧州市诗联学会会员。
出生农家,爱好文学。有诗集《枫叶诗词》出版。小说散文诗词作品在《珠江文学社》、《南方文学》、《沧州作家》,《古城文化》等微刊发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