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
身有暗疾、寒症、失去的蜜
和阳光下的遁形
大夫握住我的腕，手指抽搐
她的慌张来自于
脉的诡异
我把另一只手放在阳光之下
让影子按住她的胸口
那影子坚定
她渐渐平复，接受
我是同类
“你胆有漏洞，全身皆苦！”
“你肠有千转，结就是痛！”
“你阴气太重······”
她的手指如巫
正在勘破每一处现场
那些风雷，沙漠，沼泽，堆满石头的山
和众多的苔藓。
“你需要秩序、谎言和药”
她说
已经忘记了，它最先
是以什么样的方式呈现在我的面前
片剂或者汤剂？一定不是针剂
我害怕打针
只有在万不得已的时候
我才允许锥子挑破血管
引一些外来的雨冲刷河床上的淤泥
那个时候，我还年轻
能抵得住任何的疼痛
我总能在疼过之后，让河床
重新摇曳出绚丽的花朵
那个时候，我最喜欢片剂
喜欢它的快、准、狠，
杀敌于瞬间，常常一刀致命
而现在，岁月成了一尊亘古的神像
我的头发也开始一根根的背叛
恍惚之间就成了雪
于雪里行走，我开始变得慢
生活的堤坝也开始渗漏
那些河水悄无声息的就走丢了
我开始喜欢上了汤剂
我想用更多的水去填补水
我想用更多的水去融化白雪
我想用更多的水去掩饰渗漏的假象
我好像已经忘记了疼痛
仿佛医治渗漏竟比医治疼痛还重要
终结者
为了阻止虚妄
我开始编制帘幕
我不惜动用一生的春花和秋草
我把体内的火种全部去除
砸烂，捣碎
我还加进了更多的灰
让它看起来就是这世界的一部分
一些东西在消失
而另一些一定在成长
重复
我爱上了重复
曾经说过的话，会再说一遍
曾经做过的事，会再做一遍
曾经爱过的人，会再爱一遍
曾经恨过的人，曾经
渗进身体里的人，曾经粘附于皮肤上的人
我都一一亲近
他们像虱子，繁殖白色的孩子
他们攻城略地，包围我，杀我
咀嚼我
也在，成全我
虚度
我写下了虚度
我想用虚度了结人生
这么美的词
我想到了光阴的帷幕
岁月的青苔，和
生命里的香气。
我打开一尊佛
从里面扯出年轮
一圈一圈地数
仿佛悬而不落的音符
在命运之外攀上悬崖
你说喜欢
那就跳下
离开
离开是最温暖的终结方式
这不是逃避
所谓逃避
是小巷里的光沉入海洋再不相见
你不是
你那么从容地拎起行囊
用左手的回忆和右手的决绝
保持住了身体的
平衡
水边的月亮
光阴如玉，山石如银
风辗转于楼上，看花生双羽
我混杂其中,像一尾鱼
随波光十里起伏
众多的星星挤满裙裾
我开始记起：你的眼神温柔
而手掌宽厚
白菊
我是爱她的，
用一眼望过去的窒息
秋风亦是爱她的，
用一把千年磨砺的古刀
正是告别的时刻
来来往往的人群，纷纷
零落成泥
可这上苍是何等的无情？
你辗转千载，我却只能
爱你一世
有比芦笛更尖细的声音从心中碾过
于是，我开始说爱，
说指尖上的挽留
说揪心的空，
说空洞的白
白色的菊是献给死亡的
而在这丰腴的东篱下
说起死亡是多么的不合时宜
黄昏是一场堕落的事件
你说，黄昏是一场堕落的事件
可你不能因为黄昏本身，就来
说我的神志不清
落在发尾的风还在继续地吹，只是
越吹越轻
它让我想到柔软
想到九月里的菊，继而
想到你
只是一想你呵，就立刻
软掉了山河
我承认，我爱上了一叶小舟的偏离
也爱上了
陷进肉里的毒
窗外
没有什么在跟随
最后的一片叶子也荡然无存
时光像丝，被一圈圈地剥离
再在生活的另一端重新织成锦瑟
结果忽然变得不再重要
那么原因呢？
无非两种：
一种是窗外诱惑了我
另一种是
我一直诱惑窗外
作者简介:姜安娜，笔名边秋听雪。辽宁省作家协会会员，中华诗词学会会员。草莽自惭称大义，白丁潦倒骗人间。
编辑:张恩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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