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题记:我的泪水化作四季的雨,在人世间飘飘洒洒……
“妈,您同意儿去打工,就眨眨眼。”妈紧闭着双眼,没有任何表情。
“妈,您不同意儿去打工,就眨眨眼。”妈紧闭的双眼忽然眨了几下。我握住妈妈枯藤般的手,泪,再也忍不住了,一滴滴打落在妈妈干枯的手背上……
妈妈住在张家界市人民医院CEU重症监护室已昏迷了半个多月,还没有任何意识。她老人家再也辨认不清一生疼爱的儿女。半个多月前,姐姐来电话,征求我的意见:妈妈是接受治疗还是放弃治疗?医生说,如果减少妈妈的痛苦,就让她老人家安静地离别;如果抱着一丝希望,就给老人家马上做开颅手术。做得好,也许是个植物人,做得不成功,老人家会在极其痛苦中离开人世。我不能接受妈妈马上会离开人世的残酷现实,果断地对姐姐说:“马上做,不管结果如何?至少有一丝希望。”第二天,我乘坐飞机,马不停歇地回到张家界,回到妈妈的身边,看到妈妈安静地躺在病床上,面无表情。因失血过多,脸色极其苍白。
“妈妈,儿看您来了。”我哽咽地喊妈妈,妈妈头部缠满了纱布,鼻孔、嘴、喉咙及身体上插满了导管。此时,我不敢大哭,甚至不敢小声哭,我怕妈妈听到哭音伤心。妈妈曾告诉我们:人生无常,有无尽的挫折,要坚强面对,化挫折为力量。忍着,忍着,忍着……我离开病房,终于在一处僻静的地方嚎啕大哭,哭得是那样无助。妈妈,我亲爱的妈妈,我宁愿失去一切,也不想失去您。这么多年来,四季的雨一直飘洒在我的心里。
妈妈不到两个月住了两次院,二次都面临死亡。上次,是妈妈心跳率很低,如果抢救不及时,会有生命危险。二姐为此专门请了一位长沙的教授,为妈妈做手术安了心脏起搏器。经过一个多月精心调养,妈妈身体渐渐好起来,在三姐的搀扶下还能自由行走。那时,我和姊妹们由衷地感到高兴,妈妈可以再陪伴我们若干年了。后来,妈妈能够独立行走,她老人家特别高兴,在三姐居住的那个小区走了很长一段路。妈妈以为自己好彻底了,天天嚷着要回乡下老家,姐妹不得不带她回到离别一个半月的家。
一回家,妈妈可高兴了,仔细地看她和父亲经营了一辈子的家,看她伺弄了一辈子的菜园,妈妈的精神又来了,忙这忙那,似乎总有忙不完的事。尽管姐妹外甥女怕她老人家出事,分分钟紧跟着她,但致命灾难的魔鬼还是一步步靠近妈妈,妈妈重重地摔了一跤,头部栽到尖利的石头上不省人事。
父亲2018年12月23日离世之后,由于妈妈伤心过度,身体每况愈下,精神一下子就跨掉了。其实,父亲还可以多活几年的,但他不想再“折磨”妈妈了,离世前半个月开始绝食,无论我们怎样以各种办法阻止,父亲就是不进食,姊妹们只好趁父亲昏迷之际,一点一点,将流食用注射器射进父亲的口中,延续他的生命。但父亲看到日渐消瘦的老伴,他再也不配合了,干脆闭紧嘴,父亲是被自己活活饿死的。父母相濡以沫近七十年,父亲最后十余年,身体状况很差,全凭我妈妈精心照顾,活了95岁。
父亲离世,按理说,妈妈应该放松下来,但妈妈依旧失落,在妈妈心里,父亲一直还活着,每次开饭,妈妈总是盛一碗,将肉撕得很细,然后送到他们居住的房间,然后又怅然若失走了出来。有时,我们提醒她,说父亲已死去多日了,妈妈似信非信:你爹什么时候死的?尔后,妈妈反应过来,不好意思说:“你看我这记性?”说完后,她又在一旁偷偷抹眼泪。
妈妈此次住院期间,我时时回乡下的家。每次走进镶嵌着温馨记忆的老屋,心里总是空荡荡的。一种失落,一种怅惘,一种悲切,一种理不清、道不明的情结敲打着我的心扉。望着被岁月的烟火熏得沉黑的板壁,我感觉自己就像一个无人认领的孤儿。我在老家的梦境中,看到了爹,看到了妈妈,看到年年四季的雨下过不停,那岂是雨,那是我用泪水化成的雨。树欲静而风不止,本该我履行孝道的时候,我却为了生计走南闯北。爹妈在我疏忽大意中,突然间就到了暮年,四季的雨,冲刷着我人生的旅程。
每次年关回家,远远地,我就看见屋顶萦绕着炊烟,心里既内疚又幸福。每次年后,当我离开家门准备外出打工时,妈妈总是不放心,再三叮嘱我注意身体,一人在外无人照顾,想家的时候,就给她老人家打个电话。现在,我又一次站在妈妈的病床边,再也听不到这些贴心话了。我多么想再听一听妈妈的声音,哪怕是骂我一句,我都会开心幸福;我多么想再看一看妈妈慈祥的面容,哪怕是发怒的样子,我都会存放在我的心底。可是,妈妈就这样“目中无人”安静地躺在病床上,我们不希望她由此失忆。这些时日,妈妈每一点点小小的进步,都会给我们带来惊喜。我想,上天不会再辜负我们的期待,还给我们一个健康的妈妈,我们不希望四季的雨,就这样无止境的飘洒下去!
祝福您,妈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