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声的忏悔】

    文/李学清

幼儿园通知各家长，必须参加幼儿园的毕业典礼，规定每一个小朋友都要家长陪同做一个作品交上去，包括剪纸、画画、捏泥人、或者是做一道面食。有很多年，没有这样专注于一粥一饭了。平时总是借口工作忙碌，填饱肚子就行，越活越粗糙。

我忙得不可开交，没有办法，李东自己画了一副画，画的是一家三口在院子里堆雪人，并且还配了一首诗：冬天的雪花是被妈妈抛弃的孩子，我把他紧紧的捧在手心里，想给他温暖，问他冷吗？他没有说话，他哭了，我知道，可能是他妈妈也不要他了。

 天真幼稚的孩子，我还能要求他什么呢？

幼儿园毕业典礼那天，我忙完了单位的那些事，赶到幼儿园的时候已经结近尾声了，李东表演的节目是诗朗诵，迎得了幼儿园最热烈的掌声：春天来了，花儿开了，小草绿了，屋檐下的燕子也回来了，太阳公公出来了，暖暖的照在我的身上，舒服极了。冬眠的种子从土地婆婆的怀里醒过来，伸了伸懒腰笑了。我们手拉手，一起唱歌一起跳舞，我看到了我妈妈的眼睛，像春风一样清澈，温馨。

 节目表演结束，老师让家长和孩子们互动，我从来没参与过这样的活动，有些尴尬，李东跑过来让我坐着：“爸爸，我知道你累了，你抱着我就行了。”台上台下欢歌笑语，整个幼儿园沉浸在一片欢乐声中。李东幼稚的小脸上露出了甜蜜的笑容。

马老师走过来跟我挥手打招呼：“我怎么从未见过李东的妈妈？她是做什么工作的，很忙吗？”我茫然不知所措。李东嘴快：“我妈妈工作忙，她出国了。”我也含糊其辞的点点头，羞愧，让我满脸通红，马老师肯定是没看出来，很理解的点头离开了。这是一个天大的谎言，这是一个心照不宣的秘密，我没有责怪李东不许撒谎，反而把他抱得更紧。

节目的最后是颁奖仪式，李东分别获得了最佳创作奖和最佳表演奖。

活动终于结束了，李东和小朋友们做了最后的告别，握握手，好多小朋友抱着李东不放手，还哭了。更有趣的是马娇娇，抱着李东嚎啕大哭：“李东，我舍不得你，我长大了一定要嫁给你。”回头又对她妈妈说：“妈妈，你那时候可不能干涉我。”她妈抿嘴笑着答应了，童言无忌，没想到小姑娘语出惊人，霎那间，所有的人都笑了，有些人眼泪都笑出来了。一脸的鼻涕眼泪一脸的茫然，小姑娘看着大人们如此开心，莫名其妙，懵了，然后也跟着笑了起来。

从幼儿园回来的路上，李东不说话，表情怪怪的，手里反复玩弄着那两张奖状，眼圈红红的。我很诧异的问他怎么回事，没想到他竟然蹲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什么也不说，只是一个劲儿的哭，弄得我有些莫名其妙，慢慢的我明白了，我紧紧的抱着他，他也紧紧的抱着我，此时无声胜有声，我们彼此都明白，他一直哭到小区门口，才停下来。

李东终于上小学一年级了，学习成绩都很优秀，没让我失望，每天的家庭作业也能自己独立完成，我几乎没有操心，上学放学都有校车接送，早餐在小区门口吃，学校大门口也有的卖，中午在学校吃，晚上等我回家做饭吃，平时家里我都给他准备了零食，饼干，方便面，薯片，面包，蛋糕，什么都有，还有各种水果，各种饮料，反正饿不着。

家里脏就脏点吧，一礼拜或者是半个月打扫一次，或者更长，李东很听话，回到家也不乱跑，吃点零食就写作业，偶尔看看电视动画片，还主动帮我干活，洗衣服，打扫卫生的活就落在他身上了。

六月的某一天，是个礼拜天，我实在是太累了，不想做饭，提着叫来的外卖回到家，看到李东在沙发上睡着了，梦中酣睡的样子，非常心疼，月光从门缝里挤进来，一副冷冰冰的样子。 

 电饭锅里的米饭像粥，又像稀饭，保温还有点热乎，桌子上炒了几个惨不忍睹的菜，鸡蛋煎糊了又咸又烂还带着苦味；芹菜半生不熟，长的长，短的短没放盐，咬不动还塞牙；白菜放酱油太多，齁死我了。粉丝汤里面有一半虾仁在飘着，看着还不错，一尝，他把整个鸡精公司放进去了。

凳子上有一副画，我很好奇，拿起来一看，顿时眼眶湿润，宽阔的马路上，一个男人背着一包东西在太阳底下骑着自行车。后面工工整整的写着：父亲节快乐！李东祝爸爸身体健康，每天都快快乐乐。

今天是父亲节，李东，我的儿子长大了。那夜，我吃完了所有的饭菜，也是我这一生吃到的最香最可口的饭菜。

由于资金周转不开，公司直接宣布破产，我失业了，作为公司小小的负责人，我是有责任的，不久，公司百分之九十的股份被碧桂园房地产公司收购了。

两只纸鸢从房顶飞过，一声声沉闷的惊雷呼唤着春天，窗前的玉树结满了琼花，在我的心头却长满荒凉，风一吹就散落了，不问缘由，也不问因果，在生命的驿站，短暂停留，凝练着经年的馨香，却莫失莫忘。

 刚进电梯，一个年轻漂亮抱着小孩的女人挤了进来，她的眼睛很清澈明朗，轻轻地快速从我脸上滑过，浓浓的玫瑰花香味，显得格外高傲，一缕额发下垂，抱着的小女孩大约两三岁，下巴扬起，好看的眼眸，甜甜的酒窝，冲着我微微的笑，实在是标致极了。  

找工作连连碰壁，一连几天阴雨绵绵，在家里有些心灰意冷，靠着窗户，偶然抬头看着窗外面，天空下起了雨，太阳光正好从厚厚的云层里挤出来，一条彩虹映着的那一幕景色更好看了。

李东早早就睡觉了，发出均匀的鼾声，躺在沙发上不想动，又冷又饿的我打开冰箱，这个又阴又冷的黑夜属于我，在城市的这个角落，房间里杂乱无章，还剩下昨天晚上没吃完的几粒花生米，酒瓶散落一地。

打开手机，一个朋友发来信息:低质量的勤奋，不过是营造一个“我很努力”的幻觉。勤奋不是马不停蹄，而是有效利用手头的时间；努力不是一味埋头苦干，而是用智慧解决问题。沉下心来，先思考再行动，你的事业才能获得真正的提升。祝永远幸福，天天好心情！ 

偏僻的巷子尽头，小酒馆的回锅肉还飘着香味。一成不变的味道， 反复不停在诉说曾经的辉煌。孤独啊孤独。

小区门口富丽明亮，橱窗镶嵌霓虹，有的楼宇还未睡，透射橘黄温暖的光，我无力的瘫坐在沙发上，像这个城市的一栋烂尾楼，在流着季节的眼泪，也无人问津。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