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郭淑萍
每到端午节的时候,就想起了奶奶的宝葫芦。
奶奶的宝葫芦是在秋天的时候,把成熟的葫芦顶部锯掉,留一个小饭碗大小的口,挖去葫芦瓤,然后把葫芦放在大锅里烀,锅里的水要漫过葫芦半尺左右,大约得烀一个多小时,烀好后再把葫芦里面残留的瓤刮干净,在家里阴凉的地方慢慢晾干。农家人把它取名葫芦头。还自创歇后语:葫芦头养家雀——越养越筋筋。意思就是葫芦头里面虽然宽敞,但是口却小,自然就没有阳光没有风景,家雀也就长不大了。也比喻人不见大世面不行。有些大人骂自己家的孩子不争气常常会说:“你是葫芦头里养家雀,越养越筋筋。”大多数家葫芦头都是用来装鸡鸭鹅蛋用。小时候,我们家有三个葫芦头分别留装鸡鸭鹅蛋,都是奶奶一手管理,有时听见鸡咯咯哒、咯咯哒叫着,我们姊妹几个赶紧跑到鸡窝抢着捡鸡蛋,捡回来后交给奶奶,奶奶小心翼翼地放进葫芦头。在七十年代的时候,上级都要给每家每户上交鸡蛋的任务,小队长统一收,主要是运往城里,虽然给的钱不多,但是大家都自觉完成任务,有的家如果鸡生病了或者养鸡少了完不成任务,邻邻居居都会帮忙顶任务,小队长经常开动员会说:“天上飞的,地下跑的,我们穿的戴的都是城市老大哥制造的,城里也不能养鸡,我们交点任务蛋还不应该吗?咱屯有几个老娘们嘴馋,管多最后一个完成任务,今年可不行这样,咱们要先顾国家后想自个儿。”奶奶叫“任务蛋”总是叫“官蛋”,还经常对我们说:“等交够‘官蛋’了再熥点鸡蛋酱给你们逮,再攒留过端午。”我们家熥鸡蛋用的是一个小不点铝盆,熥好后,奶奶按人头用筷子在上面划上等份,自己吃自己的份,弟弟现在还常常笑着说:“奶奶那时候给我们分鸡蛋酱吃还利用井田制,老太太可真有思想。”奶奶是富农家出身,过日子精打细算,就是交够“任务蛋”,她还让母亲隔三差五到供销社卖点鸡蛋赚个零花钱。从阴历四月开始奶奶就攒鸡鸭鹅蛋,隔几天就拿出来数一数,还笑着说:“端午的时候一个人怎么也得分两巴登(就是两只手十个的意思)”,五月初一(乡下人称这天为小端午)下的蛋,奶奶都会用灶坑里的黑灰在蛋顶点个黑点做记号,端午节那天分给小孩子吃,乡下一直流传:小孩子吃了小端午那天下的蛋一年不得肚子疼的病,不管灵不灵验大家都这么延续这个不成文的规矩。如果哪一年每人分不到两巴登蛋,奶奶就不开心,如果哪一年每人分的鸡鸭鹅蛋超过两巴登,奶奶就特别开心,我们也发现了奶奶和母亲总是分的比我们少,那时候觉得可能大人不爱吃鸡蛋,长大了才知道,她们是为了孩子能多分几个啊!分到手的鸡蛋总是舍不得吃,每个人都要把鸡蛋藏起来,家里孩子丢鸡蛋事件常有发生,每次都是用母亲那份鸡蛋来平息,藏来藏去鸡蛋有味了才舍得突击吃,结果小孩子吃后就闹肚子。那时端午节的时候有个梦想:如果有一天鸡蛋不用分着吃,爱吃多少就吃多少,爱煮着吃就煮着吃,爱炒着吃就炒着吃,爱熥着吃就熥着吃,那就是最最幸福的时候。
鸡蛋终于不用再分着吃了,可奶奶却远去了。她的宝葫芦依然镶嵌在我的记忆深处。

郭淑萍(拉呱姐),笔名江洋飞雪,代表作:散文集《乡村五月天》。座右铭:情愿在文学的夹缝里努力攀爬。系辽宁省作家协会会员,大连市普兰店区作家协会副主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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