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覃正波｜故乡帖（组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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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乡帖（组诗）
文｜覃正波
01 故乡的云
那朵云
一直挂在故乡的上空
成为游子解不开的家园情结
千百年来
所有思乡的苦痛随云飘泊
所有人生的底片藏在云的心窝里
02 古 井
多少年了
那眼古井
一直静静地躺在故乡的怀抱
泉眼还在不断地涌动
它是甘甜的乳汁
它是陈酿的美酒
它是故土渗透的泪水
在外的游子
人在远方
心在古井
03 泥 土
在记忆的甬道
在季节的深处
在故乡肥沃的土地上
我是一粒被犁铧分离出来的泥土
在庄稼的根部
酝酿一季又一季的心思
在阳光雨露中
看草木逢春枯叶归根
看花开花榭云起云落
倾听庄稼拔节的声响
倾听花儿绽放的声息
送走一季又一季庄稼
难舍与期盼
成了心中的痛
04 收 割
镰刀就着时光的脚步
向金色稻浪走去
大半年的秋梦
蓄足了阳刚之气
微笑着露出一口硬度和韧性的牙
和稻子来一次深情地拥抱
饱满的稻粒
在打谷机中载歌载舞
为秋天画上一帧美丽的风景
沐浴在阳光下的谷子追忆生长灌浆成熟
体会到生命创造生命的快感
在圆满中祈福
下一个春秋的来临
05 秋天有约
跨过清澈的乡愁
走向一望无际的稻海
田园的风扑面而来
送来久违的稻香
我把心窗用汗水擦了又擦
我将泥土的气息端上餐桌
我用乡愁的杯子
盛一杯故乡陈酿的井水
打开秋季窗帘
看见无名的花儿开满熟悉的田野
弥漫的花香
把我送进多年前那个出发的下午
小溪 依然轻唱
是唱给秋叶离别的歌吗
端详一张金黄的落叶
如同看见了我的余生
躺在退去烦恼的海滩上
冥想我的前世今生
顺手抓一把阳光丟进心海
仰望蓝天白云
在溪的尽头读秋
将自己怀乡的心思放牧到秦汉
驱出秋的视野
06 启蒙老师
孩童时代
认定你是心中的神
你的琴声穿越时空的念想
你的故事让我们知道山外世界博大与遥远
我们一批批走出去
看到了山外还有精彩的世界
我们终于读懂你的忧伤和失落
我们终于理解你的辛苦和劳累
如今的你
依旧坚守三尺讲台
守着一份清贫与梦想
注定这辈子
走不出村子的牵挂
07 老屋的回忆
泛青的瓦屋依旧站立在故乡
人生的第一次啼哭刻进永恒
庭院里那棵高高的板栗树上带剌的球
总在收获的季节露出一口深红的牙
板壁内容纳祖祖辈辈喜悦或辛酸的眼泪
空间里站满了他们虚幻的身躯
我血管里流的每一滴血
都流经了千百年的旅程
一个个先人用十二份热情
鞠着躬把慈祥举出家门
一桩桩红白喜事
把青春暮年一起带走
老屋，真的老了
经不住风吹雨打电闪雷鸣
真想在老屋里停停坐坐
可谁能目睹
我那谷雨般易落的泪
08 致死去的亲人
在我的生命里
爷爷奶奶外公外婆
未曾相遇
血管里却流淌他们的血
从未断流
我跪在他们简陋的屋前
他们朝我微笑着从坟墓中伸出枯瘦的手
在墓顶折了几枝山花对我说
孙儿！用这束花装点生活吧
当我伸出双手
捧回来的却是疼痛的泪花
09 父 亲
九十四岁的父亲
是抗日战争中幸存的老兵
握着一手沧桑
目视曾经血染的土地
败走的马啼声已经远去
父亲还站在历史的风尘
回味战火纷飞的历程
时光的老人也一同将父亲封存
父亲也是农民
常年站在阡陌指挥廿四节气
宛然一名将军
在阳光中一遍遍检阅庄稼
父亲在如瀑的雨中
披着簑衣带着斗笠
把自己弯成了一张弓
射走了岁月也掏空了自己
10 回 家
飘泊在外的这些年
杂草丛林已把通往老家的那条路封存
我像一个拓荒者
用乡愁的这把利斧重新开劈了回家的路
母亲的炊烟
总趁我腹中饥饿的时候向我飘来
在我落魄的这些年
只有故乡的炊烟最亲切
我常常想回家
热情的朋友挽留不了我
高官厚禄吸引不了我
只有庭院的篱笆是我眼中最美的风景
野草以闪电的速度
朝炊烟的方向挤过去
故乡便无路可走了
先人留下的土地
被城市这架庞大的巨兽蚕食
不多的土地也化作一堆堆冷冰冰的化石
穿行在季节中的谚语，民俗和山歌
早已消失在晚风中
一些人走出去了
一些人的名字被子孙刻进墓碑
11 老 宅
曾经 所有的幸福和热闹
都浓缩在这方小小的天地
多少年以后
时光 这柄残忍的剑
一一将它砍去
炊烟也吝啬了
像几根死去的树横亘在老宅的上空
犁铧 镰刀 背篓 扁担 锄头……
倦缩在墙角叹息
村口那眼曾经清冽的井水在荒草丛中颤抖
老宅像一个残喘的老人
握着村庄干瘪的手
黙默地遥望远方
遥望那些从村庄走出去的游子
遥望那些客死在他乡的孤独的灵魂
12 夏天随想
任蝉声怎么敲门
任蛙声怎么吵闹
我把近四十度的高温堆在案头
燃烧我那残余的青春
我茫然如痴
在有萤火虫的晚上
时常把琐事提在手里
等那秋冬的来临
13 七 夕
你的每一朵微笑
都开在我的心窝里
沿着七月的记忆
走进秋天 找你
打开亲切的往事
重温青春的色彩
心像泉水一样明净
可我读不懂牛郎织女的爱情
欢天喜地的等你
就像过了几个世纪
站在情岸
怎么也见不着你的帆影
注定这辈子
只能在彩虹中偷窥你的美丽
其实 我的心如影子
一直跟随着你
14 给儿子
你就像一粒种子
撒在哪里都会生根
不管风霜雪雨
都不会阻止你长成一棵参天大树
你注定在信念中放飞青春
离开故土去远方翱翔
前方的阳光在沐浴你的理想
即使短暂的阴影 你也不会放弃远航
故乡只盛产大米和杂粮
还有望眼欲穿的亲情
你是五千年农耕文明放飞的风筝
飞得再高 也要把根留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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