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长篇小说连载||陈湘斐 著:寅斐泪(8)
零八:
日复一日,转眼又过了一个月。
这天,熊健带着寅斐出了家门,把他交给一个朋友说:“小阎,今天跟这位大哥到街上走走,我有事不能陪你。”
寅斐点头应允,他根本不知道自己今天又要面对人生的又一考验。
沙龙镇的汽车站门口,寅斐跟着几个留小胡子的青年站在路边。这时,一台“三湘牌”大客车在他们面前停了下来。车门刚开,乘客们蜂拥而至地挤上去。
车上满座,还站着不少乘客,车上十分拥挤。寅斐个子不高,他挤在车里一点也不显眼。驾驶员关上车门,随着喇叭声后,客东已慢慢地离开了车站门口。
大约过了三分钟,小胡子们就开始工作了。
七十年代末,207国道还是砂石路,有些路段坑坑哇哇,行驰的车辆时有摇摇晃晃,给他们这些年轻人在车上工作谋生创造了有利条件。寅斐目睹着同伴们把手伸进乘客心衣袋,他心乱如麻,十分痛恨,却又不敢正视他们。这时,站在寅斐身边的一个小头目,看到他古怪的表情,伸手捏着他的小耳朵,瞪眼说:“给我规矩点,小心兄弟们修理你。”
寅斐别无它法,借此大哭起来,想引起车上乘客的注意。谁知他这哭,车上的乘客都把目光投向他,给他的同伴制造了良好的作案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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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这一招真是奇乎之奇,乘客们哪知道自己口袋里的钱粮已入他人之囊。寅斐看在眼里,急得直跺脚,警示身边的几个乘客能有所察觉,。可是好心没好报,反被他们臭骂一通“你这个多事王,坐车也脚不停手不住的,怪不得你兄弟打你,想必也是一个不省油的灯。”
寅斐气得七窍生烟,站在车上低头不语。
客车终于驰进了楚南县城。
在七十年代末,楚南比一般县城要热闹得多,因是经营杉木和药材采集之地,外地商家频频采购。寅斐独自下了车,走进了候车室,他坐在长椅上,回忆着今天在车上的情景,心里毛然刺骨,心想不知自己将怎样去摆脱熊健他们,走出这个可怕的魔窟。
寅斐正在静静地思索着自己前前后后的所有经历,他痛恨自己怎么这般不幸,如此的命运不知何时才能改变,如果离开熊健,以后又是什么样的遭遇,现在已是有家难归之人。想着想着,几个年轻人冲到他面前,一个个凶巴巴的样子。
“他妈的,熊哥对你那么好,你做人不讲一点道义,今天不修理你,也不知道什么是江湖。”
寅斐见状,起身欲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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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围住他,别让他溜了。”他们像撒网似地地寅斐围着。
一个小胡子青年上前揪着寅斐的衣服,挥手就是一拳,顷刻,鲜血从他鼻孔里流了出来,于是寅斐只得跪在地上求饶“各位大哥,是小弟不懂事,饶了这次,下次不敢了。”
“饶了你做梦吧,想想熊哥待你情同手足,在他家吃住四十多天,你不但不知恩图报,反而过河拆桥,你对得起他吗?已经没有下次了。”
话音刚落,五六个人的拳脚不约而同地如雨点般地落在寅斐身上。
一阵拳脚数落后,只见寅斐鼻青眼肿,口吐鲜血,倒在地上昏了过去……
六
车站侯车室里十分清静,只有清洁工在打扫卫生。
这时,寅斐终于苏醒过来,他强忍着浑身的剧烈疼痛,从地上爬了起来,可难忍的剧痛不由使他发出呻吟声。清洁工走上前,把他扶在椅子上,用纸把他擦了脸上的血迹,接着问:“小朋友,怎么啦?为啥弄成这样子,这么晚不回家爸妈会急死了。”
“家……”寅斐望着好心的清洁工,活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接着摇了摇头,便躺在椅子上。
浓浓的夜幕笼罩着楚南,喧哗一天的山城小镇又复于宁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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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洁工领着一位中年男人走进了侯车室。
这男的四十出头,亮眼与众不同,衣着打扮讲究,样子和蔼可亲,平易近人,个子一米七余,凭他的气质一看不是普通人家。其实,他就是当时楚南赫赫有名的“神偷飞燕”林青。
林青和清洁工走到寅斐面前,把他从椅子上扶了起来,关切地问:“小朋友,谁欺负你了?”
寅斐睁开被泪水模糊的双眼,打量着面前与父亲年龄相仿的中年人,很想站起来,可是身上的灼痛,使他“哎哟”一声,又倒在椅子上。
林青很细心地撩开寅斐的衣服,只见他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看来伤的不轻。他不由细想,背起寅斐就出了车站侯车室,直奔县人民医院。
……
一个星期后,寅斐的伤势在林青的精心照料下,已完全康复,于是林青把他接回自己家里。
林青住的是二层青砖房,屋内陈设古色古香,而且有个小院子,看起来不是一般人家,可他单身一人,独守着这座房子。
林青对寅斐有了测隐之心,于是追问着:“小阎,你能不能把你的情况告诉叔叔?”
寅斐如实地把自己不幸的遭遇向林青诉说了一遍。
林青听后十分同情,接着对寅斐说:“小阎,既然是这样,我也没儿没女,如果你不嫌弃,就留在这里吧,这就是你的家。”
寅斐眼含热泪“林叔,你是我的救命恩人,再生父母,我也不知该怎么感谢你,既然叔不嫌我愚笨收留真是千恩万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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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傻儿子,林叔已经四十多岁的人了,独居这么大的房间好孤单,你能留下来陪叔好高兴。”林青抱着寅斐。
寅斐回想起自己的父亲残暴的样子,想起那个死里逃生的家,心里一阵刺痛,他望着林青感动得热泪盈眶。
流水光阴,如箭离弦,晃眼又是深秋。
寅斐住在林家几个月从未出过大门,他也不知道自己所处的地理位置。林青也从不提起,他每天外出后,寅斐独自一人在家看看书,听听收音机。林青有个小书房,书架上的书种类较多,其中有高尔基的《母亲》,小仲马的《茶花女》,曹雪芹的《红楼梦》等名著,令寅斐百读不厌,使他完全忘我地陶醉在书海里。
白日的余辉悄悄地消隐,夜暮如一张无形的网又撒落在楚南山城,忙碌一天的人们总算回到家中舒解白日带来的疲惫。寅斐独坐在小房里静听着收音机,桌上的小马灯对他微笑着,是否为他预祝今夜带来什么惊喜。
“中央人民广播电台,现在是《听众之声》广播时间……”接着广播里优美的音乐旋律回荡在小屋里。
“小阎,还在听收音机呀。”林青推开寅斐的房“今晚叔叔带你去办点事。”
寅斐一听,高兴得跳了起来“太好了!”
“出去可要听话,不能随别乱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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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寅斐微笑地点着头。
林青关上收音机,拉着寅斐的手“现在就出去。”
俩人一同出了林家小院,在微暗的夜色中慢步到207国道。
大约过了个半时辰,他俩坐在一座石桥边,桥头的几棵柳树,长长的柳技在夜风的吹拂下不信地舞动,桥下的流水哼着优美动人的淙鸣曲,多么美丽的入夜景让人心旷神怡。
又过了一个小时,夜很深、很深,野外的宁静,潮着秋夜的风,带着沁凉浸湿了他俩的衣发丝,天上几点稀疏的星星一眨一眨地折射着光点,使大地更加沉寂。
“林叔,我们回去吧。”
林青抱着寅斐“再等一会儿,叔叔还要去办点事。”
半个时辰过去了,林青拉着寅斐离开了石桥,来到“”金峰供销社”马路边。
“寅斐,你在这里等我,叔叔不方便带你去,我很快就回来。”林青拍了下寅斐的肩膀。
“叔叔,要快点,我在这里怕。”寅斐坐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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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千万不要乱跑,一定在原地等我。”
林青话音刚落,就消失在夜色中……
约莫半个小时,林青背着一个鼓鼓的编织袋,手上还提着一个小箱子走到一寅斐面前,林青把箱子递给寅斐说:“我们回家。”
回到林家已是五更天,不远处传来拂晓的鸡鸡声。
林青把编织袋里东西倒在房间的地上,然而打开小箱子放在桌上。桌上的小箱子里全是元角不等的人民币,加起来有几百元。寅斐望着地上的糖果和桌上的钱,还有那些副食及香烟,他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
小箱子里的钱币在小房间里显得特别刺眼,刺得寅斐的眼睛如同针扎,他知道这些钱又一次给自己衍化了罪恶。他痛恨自己的命运为什么这么不幸,出了虎口又入狼窝。
寅斐的表情的变化使林者感觉古怪。
“小阎,怎么啦?哪里不舒服呀?”
“没什么,有点想睡觉。”寅斐望着林青也不知怎么说,可面对眼前的事实,他还是直言道:“林叔,我知道这些东西和钱都是区供销社的,那是国家的财物,一旦查到一定会坐牢的。”
林青笑着说:“这事你放心,只要你守住这秘密,绝对没有人知道。实话告诉你吧,我也不想再瞒下去,我就是楚南传闻中的“神偷飞燕”林青,我的所作所为并不是为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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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想尽一些能力去帮助那些十分困难的人。”
寅斐无言以对,他只是低头沉思。林青那么和蔼可亲,为什么是江湖赫赫有名的“神偷飞燕”,我的未来又将怎样?
”咯咯……咯……”雄鸡的啼鸣声唤醒了黎明的曙光,那些习惯旱起的人们打破了楚南山城的宁静。
……
连续两晚寅斐难以入睡,他总想着前两晚的事,心里如压着一块大石,无法让自己正常喘息。
今天,寅斐起得特别早,其实他昨晚一直没合眼。因为他决意离开林家,不能让自己的人生毁在昏暗中。
天刚亮,寅斐就把早餐做好,并把屋里打扫得十分干净,等到八点时,就打好水叫林青洗漱用餐。
林青应声起床,洗漱完毕后走到餐桌边坐下,满脸笑容地说:“今天这么早做好早饭了,辛苦你了,一起吃吧。”
吃过早饭后,林青和往常一样出了家门。
寅斐独自坐在房里,今天他再也无心看书,脑海里总浮现着从家里出来生死交换的情景,在纠结的内心里,他已知道,人世的离奇与冷暖,确让人难以承受那些重压,于是铺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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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笔给林青写下留言:
林叔:
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晚辈永世难忘。作为一个涉世不深我来说,不知如何偷生下去。几个月来,感谢你收留了我,才使我生存到今天,来日定将报答。
林叔,我知道父亲很暴戻,可我从家里出走了几个月,过去的经历和各种事情,让我重新认识了人生。我不能逃避现实,去挑战未来,追求自己的梦想,走出所有的困惑。
林叔,请原谅我不辞而别,只于你我在金峰区社之事,我会严守秘密,望你放心,我阎寅斐也不是一个恩将仇报之人,如侄儿以后走出困境,定当上门拜謝!
阎寅斐亲笔
一九七九年十一月十二日
寅斐收起笔,看着泪水与墨迹交织在纸上,心情是多么地低落,他站起身,走到窗前,目视着楚南初冬的早晨……
初冬的夜,寒风啸啸,细雨霏霏,使整个楚南找不到温热的角落。
这时,寅斐顶风冒雨走进了久违的茶亭村口,借着村落窗户里透射出的微光,爬上了自家牛圈的草垛上。
刚躺没多久,贞贞提着小马灯上了草垛,寅斐翻了个身,把贞贞吓了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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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
“妈,我是虎崽呀。”寅斐从草垛上坐了起来。
贞贞用马灯照着儿子“傻儿子,你一声不吭出去几个月,妈妈在家都急坏了”
“妈,都是我不好,让你担心了。”
贞贞拉着儿子的手,眼泪如倒豆般地滑落“别说了,外面很冷,跟妈回家。”
寅斐用手抹着母亲脸上的泪水“妈,我回家了爸又会打你。”
“不会的,跟我回屋里去。”
母子俩下了牛圈的草垛,寅斐又回到了久别、伤心的那个家。
……
八十年代的第一个初春。
这年,寅斐被村里安排到清荷乡柑橘场。这也是他步入社会的一种考验经历。
元宵节的第一天,寅斐背着行李走进了清荷乡柑橘场办公室。
办公桌前坐着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衣着简朴,黄肤色,方脸上刻着男人的成熟与俊气,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时而把人看透。他就是清荷乡柑橘场场长阮小枫。
阮小枫见寅斐走进办公室,急忙拿着一条凳子招呼道:“这里坐。”
“谢谢阮场长。”
“你是洪亭村茶亭组的阎寅斐,小名虎崽,你的遭遇我早有所闻,你来柑橘场是我亲自点名要你来的。”
“谢谢阮场长对我的抬看!”寅斐躬身致谢后就坐在凳子上。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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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陈湘斐,湖南省新宁县人,汉族,曾用名陈巍巍,笔名寒露,天生偏爱文学,作品散见《历史网》、《世界作家园林》,《环球文萃》等文学刊物,获全国《现代好诗词》2018——2019跨年评选大赛三等奖,荣登2019年中华文化形象大使、文化使者、文化学者之榜,《文学与艺术》签约作家,《中外华语作家》文学院士,获2019年全国首届“木兰杯”诗词大赛最美诗人奖,作品入选《2018年诗歌年鉴》,《中华当代诗典》,《中国2019—2020诗歌双年选》,撰写文作百万余字,励志好学,把青春的热血挥洒在文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