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雪紧随初冬,听爸爸说隋姨的事已反映给校长,相信此刻隋姨一定回家了。虽然空房寂寞,但有火炉取暖,总胜似外面的冰雪凛冽。
我一辈子都不能忘记那个星期天!早饭后,妈妈平静对我说:“大白太能吃、还偷吃,窝窝头吊在房梁上它都搞得去。你们兄弟长的快,饭量大,家里口粮不够,你姐有个鲜族同学,父亲是猎人,把大白送给他家给他当猎犬吧!”
我被抽冷子而来的闷棒一下子打懵了!头“轰”的一声胀的好大,稍微缓过神来我反问妈妈:“大白送给鲜族人,那不是‘高丽过年要狗命’,这是让它白白去送死。”
妈妈早已成竹在胸,告诉我:已经跟姐姐同学商量好了,除了要它当猎犬,其余我们什么都不要,白送他,就是为保住大白这条命。
妈妈虽然性格温和,但处事果断,形成的决定很难改变。况且我还是小孩子,那里有半句话语权。
我家虽在小镇,房前屋后却没半垄地。除按月领供应粮便再无粒米进项。前几天疯传割什么尾巴,市场上的粗秕细糠一下子便都没了影儿。人要吃饭,狗要吃食,这是绕不过去的一道坎儿。当时一条狗可以换数十斤大米,城镇居民每人每月才供应二斤细粮,一斤大米,一斤白面。我家缺粮,但为保全大白的命,妈妈宁可置紧缺的大米都不要,可见缺粮是实情,出此下策保大白的命更是实情。面对这实实在在的问题,我没什么话好说。唯一的指兴就是盼猎人能信守承诺,让大白成为猎犬,为人尽力,为己尽责,打一口食,留一条命。
大白被牵走了,我的心也被带走了,谁知我正神不守舍的功夫它竟从外面跑回来,喜的我紧紧抱住它不放。它拚命向我摇动尾巴表达亲昵,都有了一点儿乞怜的嫌疑。大白是条公狗,长大后这种谄媚我还真没见过。
我幻想命运出现转机,哀求妈妈留下它。妈妈却没有允许的意思。抚摸它时发现脖子有被绳子勒过的痕迹,带着怀疑我把大白领到后院,“躲”在表姐家的仓房里,那一刻,哪怕外面有轻微的脚步走过,我的心都会“咚咚咚”一阵乱跳。无助无奈,被一种无法战胜的锁链牢牢禁锢着。我搂着大白,看出它眼里溢着满满的惊恐和不安,还有可怜巴巴寻求保护,而又得不到回应的悲哀。我不相信眼前是我那一往无前,不怕邪恶的勇士,更不相信多舛的命运竟然落在它身上。我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只能祈祷时间就此停下,什么也不发生,什么也不会、不应该发生。
“咣当!”随着心颤,门被姐姐推开,不幸的是那同学紧跟姐姐身后也走进来。我坚持说出我的怀疑,但妈妈和姐姐还是轻信同学指天划地的发誓。妈妈和姐姐太善良了,善良到了一种不辨是非的境地,已至于我爱她们,却解不开她俩给我攀下的心结,也许这心结,会伴我走向另一个世界。
我欲哭无泪,欲逃无门,只能眼睁睁看着大白再一次被套上绳子,一步一趔趄,一步一回头,带走了充满祈求可怜的眼神,留下了雪地上一眼望不到头儿的脚印,走向不知吉凶路的尽头。

我责问过自己:当初为什么不带大白逃跑?回答是:一个十一岁的孩子,甭说保护大白,连自己都得靠别人保护,跑能跑到那里去?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好多时候面对期望,回馈的都是苍白的失望,从那以后我不再养狗,怕离别带来伤害!绝不吃狗肉,那是大白的肉,下不去口。第二天有同学问我 :“你家咋那么傻?那家鲜族人说白捡一条大狗,出了好几十斤狗肉,养不起可以用狗和鲜族人换大米呀。”
“换大米?怎能用大白的命换大米!我家送他当猎犬,只求保大白一条命……”
“当猎犬?白逗了。昨天我亲眼看见他下手勒的,头一次没勒死,狗跑掉了,不大功夫他女儿把狗又牵回来,这次狗没怎么挣扎,乖乖的被勒死了”。
其实我已经有了予感,但还是不相信这对父女会这么无耻。不守承诺!善恶到头终有报!我没有任何办法,只能诅咒他!同学后来说他家去了多少朋友,跳了近半宿的舞,喝醉喝吐了几个人我便都听不进去了。我逃进学校内的小树林,脚踹冬日覆地的白雪悲愤难抑,我的大白再也不能帮我解决危难,它已经永远永远回不来了。

我明白大白第一次逃跑是向命运抗争!当把“信赖,求助、依恋、希望”寄托于我,寻找我庇护时我却无能为力,它看清了命运的结局,于是,忠诚的天性让它向命运低头,放弃抵抗,最终屈服于死亡。(未完待续)

【作者简介】:张志杰,笔名豆瓜爷爷。一个生在五十年代初,现居杭州,喜欢在文字里寻找快乐的东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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