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朔风飒飒的上班路上,我的手机突然响起:“喂,我是祥顺中学的户老师……”我努力地在记忆中搜寻着,户老师——我刚刚上班时的同事,我们语文教研组的组长,听说早已退休。“啊!您好!户老师……”我急忙回答。“你忙吗?我跟你说个事,你能把我们祥中的教师合影找出来,我去取回来复印一张吗?”我不知所措地问:“您是要写回忆录吗?”“不,不是,就是挺想大家的,闲着没事总想大家,就想看看……”我糊里糊涂地挂了电话,满心狐疑地坐在办公桌前,随手拿起一面小镜子,准备整理一下头发。在拿起镜子的刹那,透过眼角的丝丝皱纹,我似乎明白了户老师寻那张老照片的原因。

时光匆匆,如莲的岁月早已沉睡在时间的河流里,可不变的是那份或浓或淡的思念与牵挂。想来与祥顺中学的同事一别就是三十年,行路匆匆地奔跑在生活旅途上的我,却淡漠了青葱岁月里那段写满快乐、友谊、充实的时光。想着想着,件件往事涌上心头,禁不住泪水潸然。泪光中:我分明瞥见了几个被时光定格的瞬间。一个毛丫头正被几个兄长、姐姐一样的同事(包括户老师)指点讲课的情形;办公桌前吟诗作对的情形;操场上飞脚射球的情形,这些瞬间仿佛一部老电影的镜头,在我脑海中不断放映着。而现在,那个曾经的毛丫头已鬓染微霜,韶华不再。岁月是多么无情,催老了人生。岁月又是多么有情,留下记忆的珠宝,让我珍藏!这一天,我似乎是在回忆中度过的。

曾几何时,老校长的谆谆教诲,老同事的耐心帮助,学生们稚嫩的面庞,以及那座冬不挡寒,夏不避雨的草房,还有那草房里的欢声笑语都被我尘封在春花秋雨里。而他——户老师,却能一直将我们的曾经的美好时光小心地收藏在记忆的背囊里,时时想起,时时念起。
晚上,我一进家门,就冲到书柜前,将早已蒙尘的合影找出来。我迅速拨通了他的电话,问他的地址,想亲自给他送去,而他却执意要第二天去我单位取。
第二天早晨,上班还没坐稳的我,就接到了户老师的电话,我站在楼门口,望见远处踽踽独行的老者,心里酸酸的。一个七十多岁的老人,是通过怎样的途径找到了我的联系方式,是什么动力驱使他迎着凛冽的寒风,来取这张在我看来无足轻重的照片?泪眼模糊中,我深情凝望着那裹在棉衣棉帽里嶙峋的身体,苍白的面庞。我们紧紧地握着彼此的手,似乎想让多年未见的思念之情,通过彼此的手传至心底。

此时,时间仿佛凝滞了一般,好久我们才缓过神来,彼此问候起来。当户老师满含热泪,接过我递给他的照片时,我分明看出了一个夕阳晚照中的师者对三尺讲台的留恋,对曾经同事的思念之情。不肯上楼小坐的他,和我站在空旷的大厅里,他执着照片的一角,我扶着照片的一端,一个个历数着照片上的人,二十七人的集体照,不觉间已先逝了七人,这是我们用任何沉重的语言,怎样的泪水也述不尽的思念与不舍。几多唠叨后,户老师执意不肯让我送出大门。几番推脱,他亦如年轻时呵护无知的我一样,把我推进门里,才放心地戴上那顶老式黑帽,裹紧棉衣,慢慢地转身,向冷风飞雪中慢慢走去。望着户老师那微驼的写满思念的背影,我泪滂沱。不知是为他老境的孤寂还是那无从言说的思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