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家风采】
吴金泉,新疆作家协会会员,吉木萨尔县政协委员,文联理事、副秘书长,作家协会副主席,《回族文学》杂志社签约作家,湖南毛泽东文学院第五期新疆作家班学员。发表中短篇小说五十余篇,出版短篇小说集《水的童话》,中短篇小说集《五枚金戒指》、《故土》、《旋转的花裙子》、《古道啸声》。
【故事简介】
中篇小说《旋转的花裙子》通过一个被称为“花蝴蝶”的漂亮女孩与主人公王刚的情感纠结,揭示了一场村干部选举背后隐藏的秘密。为了能够当选村长,候选人胡军通过请客、贿赂、拉票等诸多不正当手段,和原村长形成了平票局面。正式选举即将开始,而最关键的一票却在王刚手里,为了拉王刚这一票,胡军动用了胡小菲的关系,利用她曾和王刚有过一夜情,让花蝴蝶找王刚攻关。王刚有短处捏在花蝴蝶手中,他的一票究竟给谁,于他自己,可以说是一场情感及道义的双重纠葛,于现实社会则是正义与丑恶的较量。
小说的情节刚展开,王刚就陷入了苦苦挣扎,他企图把手机关机,逃避因选举所产生的事非纠葛,终因无法摆脱,决定弃票授权让妻子代投,决不向不正之风低头。但是,他还是被花蝴蝶拉到了前台。在大家都为他捏一把汗,担心这一票非得投给胡军时,矛盾的焦点到达顶峰,事情却发生了逆转,花蝴蝶居然支持王刚的选择,让他把票投给现任村长钟良。
花蝴蝶这个人物始终没有露面,一直从别人的口中听到这个名字,到最后也是在电话中出场,这个别人不看好的风尘女子,在正义与邪恶的较量中如此爱憎分明,让选举的结果完全出人意料。
本文选自中短篇小说集《旋转的花裙子》,该书由《新疆民族文学原创与民汉互译作品工程》扶持出版。
旋转的花裙子
吴金泉
一
胡小菲被刘春用专车接到了郑家梁。
郑家梁地处城乡交界,是A县最大的西瓜、蔬菜种植基地。村民多以种西瓜、大棚蔬菜为主。村中的一部分农田被开发商征购开发,许多房屋也被征购拆迁,建起了一个规模很大的郑家梁住宅小区。开发商修建的楼盘正在向村子的纵深地段发展。
A县的农民,凡在郑家梁购买楼房的,可享受政府补贴的两万元钱。一时,附近乡镇的农业户口的村民纷纷争相购买,把已建成的楼房抢购一空。开发商也不失时机,抓住机遇,向东继续修建开发。由于郑家梁楼房价位低,一般家庭,可以省出购买一辆小车的钱。一时,郑家梁修建的楼房便成了最抢手的楼盘。
白色的丰田小轿车停在村文化室门口。院内站着许多村民,正三三两两地谈论着什么。时值早春天气,虽然到处还尚存着冬天的残雪,气候还带着一丝凉意,但已不是很冷了。人们已不适应房中的沉闷,站在外面晒太阳。任习习春风吹拂着,沐浴着暖暖的阳光,感到无比的惬意、舒心。
刘春没有下车,只是按下了车窗玻璃,向人群中一个大高个子喊:“王刚,来一下。”王刚走出人群,迈着大步,径直向小车走来。到了跟前,他看到了副驾座上坐着一位披肩长发、身穿高级皮草的女孩。她长着一双圆圆的大眼,弯弯的细眉,小口棱鼻,瓜子脸,皮肤光洁细白,光滑透亮,整个脸部经过精心地修饰,漂亮极了。他望着车中的女孩,心像触电了一般,不由地“咯噔”了一下。随即,他弯下腰,露出一脸的笑容,望着那女孩,低声说:“嗨,是胡小菲呀。你真是越来越漂亮了 ,我都差点认不出你了。”
胡小菲坐着没动,只是毫无表情地扫了他一眼,冷冷地说:“是吗?你可真健忘。你该不会忘了我吧?”
王刚陪着笑脸,把头伸在车窗玻璃上,笑嘻嘻地说:“哪能呢?忘了谁也不会忘了你呀!”
胡小菲嘴角动了一下,给了王刚一个不冷不热的笑,声音柔和了起来:“我想也是。你今天哪都别去,我找你有事。”
王刚问:“现在说吗?”
胡小菲说:“我现在还有其它事,等我电话吧。”随即对刘春说:“走吧。”
刘春驱车向村中的居民点驰去。
二
王刚心事重重地回到人群中。
棋友老郑问:“刘春车上坐着一个时髦女孩,是谁?”
王刚语气生硬地说:“谁?胡小菲,你长下眼睛是出气的?”
“哈……花蝴蝶呀,她找你,你的好事来了,你就偷偷乐吧。”
“乐你个头呀!你要让花蝴蝶找上,不愁死你才怪。”
“有啥愁的?难道一个大老爷们还怕一个女人?”
“不怕你试试。”
“我怕她?哼,关键是,她没有找我呀!”
“你想让她找吗?”
“打住,我也就是说说,我可不敢沾上她。”
王刚突然感到心里很烦,他再也不想听老郑和众人乱糟糟的议论,独自一人走出人群,沿着一条小道,无精打采地走回家去。
胡小菲的名气大了,连老郑都知道她叫花蝴蝶,可想,她在整个县城是个多有名的人。人们谈论她时,都称她“花蝴蝶”,而不叫她的本名。据说,她一天到晚像只蝴蝶到处乱飞,不着边际,既招摇,又无定所。她叫胡小菲没几个人知道,但要说花蝴蝶,外面跑下的人几乎都听说过这个名字。她的绯闻被有些人编排的有板有眼,讲得绘声绘色,就像被亲眼看见了一样。
胡小菲的到来,把王刚内心的平静打乱了。他猜不透这个女孩因何而来,找他有什么事,而且指明让他等她。他想问问好友刘春,了解一下胡小菲找他的目的。但考虑到他此时一定和胡小菲在一起,便把要问他的念头打消了。他和胡小菲已经有很长时间没有联系了,细算起来,有两年了。这两年中,他和她没有见过面,没打过电话,甚至连一个信息也没发过。这次,她不知又从哪里突然冒出来。她的出现,肯定不会是什么好事。
三
王刚心绪烦躁地回到家中。
他打开了牲畜的棚圈门,抱了一包被揉碎的、打成包的玉米杆,把它均匀地撒在牛槽里。圈里的十几头奶牛有的冲他“哞哞”叫着,有的埋头用肥大的舌头卷起玉米叶片,香甜地嚼着。他关起牛圈门,又抱了一包玉米杆,撒在了羊圈里。他一边看着牛、羊吃草,一边想着突然到来的胡小菲,他真弄不懂这个花蝴蝶此次到郑家梁究竟是为了何事?
王刚想了一会儿,也没理出头绪,愁眉不展地回到房中。他沏了一杯浓茶,打开电视,调了几个频道,没有找到自己喜欢的节目。他干脆脱了鞋,躺在沙发上,头枕着沙发的靠背,把频道从头到尾地又调了一遍。还是没调出满意的节目,便关了电视。他拿起一本杂志,翻了几页,只觉得书中的字在眼前晃,脑子不听他的驱使,根本不配合眼睛,书中的内容一点都没看进去。便又合上杂志,两眼盯住封面上的明星,愣愣地出神。
恍惚中,封面上的美人变成了胡小菲,正含情地望着他笑。他只感到有一股暖流涌遍全身,让他的内心涌出了一股冲动。
美人,花蝴蝶,那淡漠的记忆又一次从脑海中浮出,他又想起了两年前初次见她的情景。那次的经历就像储藏在他大脑中的卡片一样。抽出一张,就能完整的从头到尾演绎出来。
他在沙发上躺不住了,起身走出门去。
院中无人。远处也没有人。附近也不见一个人影。他想看到胡小菲,看到她的身影。他想象着,这个女孩突然出现在他的眼前,像杂志封面上的美女,对他露出甜甜的笑容。
他看了很长时间,村道上没有出现胡小菲,连刘春的白色丰田也不知去了哪里。村道上很少有人走动,太阳暖暖地照着,村道上,田野里,雪被融化的斑斑点点,显出灰黑裸露的地皮。像被初学绘画的人随意涂抹了浓重的一笔。人在家中呆不住,都到文化室凑热闹去了,可他现在已没有勇气再去文化室。那个老郑和那些好事之人,会拿他和胡小菲当话题,把他俩编排成笑话和故事,在人群聚集的地方大肆宣扬。
这个花蝴蝶,她飞到郑家梁准没什么好事。王刚感到:她的到来,特别是找他肯定不会是什么好事。两年,整整两年了,她不知又从哪个角落冒了出来,她是来讨情债的吗?
那段淡漠了的情,已经逐渐地从他的心里消失了,难道她还能记住吗?她身边又不缺男人。那么在这两年中,他和她没见过一次面,没通过一次电话,都不知道她在干啥,去了哪里,她怎么又突然找他?真是怪事,这里面肯定有什么猫腻。
那是什么呢?
四
王刚焦急地等着胡小菲的电话。
不论花蝴蝶是奔着什么而来,最后的结局怎样,他也无法逃避。该来的总会要来,因为种下了一个因,必然会有一个果,无论怎样,他必须要勇敢面对。他想尽快地知道其中的原因,尽快地看到结果,是好是坏,今天无论如何也躲不过了。
可是,他等到中午,也没有等到胡小菲的电话。他不知道这个花蝴蝶在忙啥,难道她刚才只是说说,并没有什么事,而我却当真了。可看刚才的情景,不像是这样的,刘春停下车,指名喊了我。那么,究竟有什么事情呢?
猜不透。他假设了许多能够找他的原因和多种可能性,最后又否决,推翻了它们。那些假设一个个像捕风捉影的烟云,在他的推测下,变成了虚无飘渺的泡影。
两年中,他对她的事一无所知。他不想知道她的事情,也不想打听她的事情。他想忘了过去,忘了曾经发生和经历过的往事。可事实证明,他的这些想法都是不切实际的,是自欺欺人的。他和胡小菲曾经有过的那件事,那段情,会在某一个时间,不知不觉地从意识中冒出来,强有力地占据他脑海中的整个空间。于是,那个胡小菲便活生生地浮现在他的眼前,他和她的那些难忘的经历,像电影中的长镜头,又一幕幕浮现出来。
他想彻底的忘记那段情,把它从记忆中清除出去,不再想起胡小菲,可是做不到。那个花蝴蝶就像飞在田野上,花丛中,她无处不在,翩翩起舞,飞翔在蓝天,白云构成的太空。她会随着人们的谈论,进入他的生活,引发起他那难忘的回忆。他知道,那种曾经有过的经历,不知何时,就会从记忆的深处冒出来,活生生地展现在你的眼前,让你回味无穷。
可是,那又是怎样的一段往事呢?
五
王刚去了县城。
李琴该回家做午饭了,他不想让妻子知道他和胡小菲的事。如果他和妻子在家,胡小菲突然来电话,他该找什么借口出去见她?只有走出自己家,脱离李琴的视线,他才能获得由他支配的自由空间,一切都可以由自己独立支配,不受任何限制和干扰。思想和意识也可以在宽阔的空间自由驰骋。他觉得:这样的自我空间对于妻子和胡小菲都是非常有益的,她们之间任何一个都不会受到伤害。他和胡小菲见面的事既瞒了妻子,又能在没人认识他的场合应付胡小菲,他可以进退自如。无论胡小菲让他做什么,他都能坦然面对。退一万步,即使胡小菲要和他重温旧梦,他也可以获取某种意想不到的收获,玩出风度和水平。
他想:胡小菲如果来电话,就把她约到县城。找个上档次的酒店,订一个雅座,点几个精美小菜,和她喝两杯。他不想让村里人,认识他的人看到他和她在一起共进午餐,以免引起不必要的闲言碎语。在县城,即使有人认识名声很大的花蝴蝶,可不认识我,人们怎样议论,也和我没有关系了。
王刚等到中午吃饭的时间,也没等到胡小菲的电话,不由地产生了一种失望的情绪,计划好的事泡汤了。怪自己自作聪明,自作多情,制定出的计划漏洞百出,太不周密,太不慎重,没有一点可行性。也许,胡小菲此时正在谁家吃饭喝酒呢。
太荒唐了。几十岁的人了,竟然没有一点城府,做出这么幼稚的事情。他真是被这个花蝴蝶搞得昏了头了。
他进了一个小小的快餐店,要了一份中盘炒面,没滋没味地吃着。他想给胡小菲打电话,可不知何时,他已从电话本中将她的电话号码删除了。他想问刘春,从他那里了解一下胡小菲的情况,顺便问问电话号码。可冷静一想,又把这个念头打消了。现在有许多人避都避不及胡小菲,为什么要往自己身上揽呢?她不找他,不正是他所希望的吗?他也正想得到这么一个结果呢!如果让她缠上,没准会弄出什么事呢!
可躲避终究不是办法,她来找你,你能躲到哪去?哪也没法躲。有手机,你就是躲到老鼠洞,她也能把你找出来。再说,她是那种不达目的不罢休的女孩,还是大方一点,主动约她吃个饭,也显得像个爷们。
他拨通了刘春的电话:“喂,干嘛呢?”
刘春回答:“喝酒呢。有事吗?”
王刚说:“没啥事,你们玩吧。”
他特意加了你们二字,试图引起刘春的主意。
刘春说:“哦,太吵了。没事就挂了。”
王刚想:他肯定把胡小菲找我的事给忘了,不过也好。最好是胡小菲喝醉,醉成一滩泥,不省人事,再也无法找我。他顿时感到心里轻松了许多。他觉得自己该回去了,躲在外边算咋回事啊!家里还有许多事情要干呢,自己的出行真是多此一举。这种愚蠢的行为连自己都觉得可笑。
六
回家的路上,王刚特意在村居民点转了一圈。他细心地寻找着那辆白色的丰田轿车,却发现刘春的车停在胡军的院门口。路边停着十几辆各种品牌的小车,原来是胡军请客,把他认下的胡姓妹妹请来了。他俩本来不是一家,连亲戚也沾不上,因为都姓胡又玩得很好,相互走得很近,胡军就把胡小菲认成了妹子。谁知道是干妹妹还是情妹妹。不过,这两年也不见他们怎么来往。现在,正是胡军急需用人之际,把几年不怎么来往的胡小菲也搬了出来。他顿时明白了胡小菲找他的本意,他觉得真正惹上麻烦了。
郑家梁村明天搞选举,村长的候选人是现任村长钟良和暴发户胡军。初选时,两人是平票,而唯一的一个最关键的人是王刚。那天刚好赶上他的牛病了,兽医去给他的牛挂吊瓶,他没到选举现场。分派到郑家梁村的工作组和选定的检票人拿着流动投票箱到王刚家,进行流动投票。一时,难住了聪明绝顶的王刚。
他清楚地知道:胡军为了当村长,在春节前就开始运作了。在初六晚上,他以老娘六十大寿为名,在县城如意酒店摆了几十桌酒席,不收礼金。让许多县、镇领导和郑家梁的村民欢聚一堂,共同渡过了一个欢乐的初六之夜。过后,他又陆续请了几次客,宰了十几只自己喂的羯羊。他先是请县上、镇上的个别领导吃喝,慢慢转为驻郑家梁包村的工作组,到选举前,他竟然在县城的大酒店定了十几桌酒席,免费请了本村的全体村民。谁给他投一票就给二百元钱。全村有一部分人已经被他买通了。
胡军为当村长,花了几万元钱。他调动起一切关系,靠亲戚、朋友帮忙,为他拉选票。结果,初选就和原任村长打了个平手。最关键的一票,就看王刚投给谁了。王刚投给谁,谁就能以多一票的优势当村长。拿流动投票箱的是二娃。胡军每次请客都有他。二娃是替胡军拉选票最积极的一个人。他背着工作组和另一名检票人悄悄对王刚说:“王哥,你这一票最关键,也最值钱了。你投给胡军,他说了,给你贰仟元现金,是其他人的十倍。你要把握这次机会啊!”
王刚不敢得罪胡军,也惹不起那个爆发户。但他不看好胡军。郑家梁修楼,正好他的房子被拆迁征用,开发商赔了他一百五十万的补偿金。他顿时牛气冲天,放出大话,要在郑家梁竞选村长,带领全村人脱贫致富奔小康。胡军摆酒席请了几次王刚,他都没去。他瞧不起这个用钱买官的人。他知道:胡军私心重,如果让他当了村长,他不知会干多少损害集体利益的事情呢?可是,不投他的票,又太明显了,二娃会把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给胡军。 他会因为这一票当不上村长,而这一票恰恰是自己的一票。那么,他摆的几十桌酒席和花的几万块钱就会打了水漂,他会把造成这一切的后果都怪在自己身上,不定会想出什么阴招对付自己呢。他得罪不起这个人,他怕胡军在暗地里使坏报复。最后选择了弃权。这样,就是第一次的选举没有成功。
他真后悔当初没有到选举现场。如果当时他在场,他投谁的票,别人都不知道。因为选举都是无记名投票,而他当时恰恰有事,错过了好时机。所以,他的票就成了决定谁当村长的一票,这件事,居然把他推到了最重要的位置。
现在,选举到了最关键、最敏感的阶段,难道胡小菲的到来,和明天的选举有关吗?可是,既然她是奔着选举而来,她怎么又不露面呢?难道胡军巧施美人计,让花蝴蝶来攻关的,而这个被攻的对象却是我?
太不可思议了,我该怎样面对?胡小菲如果替胡军求情,买我的这一票,我又该如何应对呢?
王刚忽然觉得:这个花蝴蝶,她的到来,已经把难题摆在自己面前了。软硬不吃,胡军选择了上小姐,用美人攻关。他可真是用尽了心机,这不是把我往绝路上逼吗?
要不要关机?避到一个谁也找不到的地方,谁也不见?可是,如果这个花蝴蝶撕破脸,把他和她以前的事在村里人面前宣扬出去,他该怎样面对自己的妻子?今后,还会有好日子过吗?
他觉得:这个花蝴蝶对自己施加的压力太大了,这种压力来自无形,直接扑向他的大脑和心脏。破坏了他的中枢神经系统和供血系统。使他的两大系统受到了强烈的冲击,破坏了正常运行的能源和生命线。她不露脸面。不动声色,在无形中使他感到了一种潜在的沉重的压迫感、恐惧感,使自己的心激起了不能平静的波澜。
花蝴蝶既然是针对自己而来,各种可能都有,只要顺从了她,也许就没啥事了。而如果自己断然拒绝了她呢?那样产生的后果是不堪设想的,更是难以预料的。
一票,偏偏在我的手中,又是全村人都关注的一票,让我如何去抉择啊!
七
王刚明显地感到:自己的麻烦事已经来了,枪打出头鸟。他如果投了胡军的票,就会站到村里多数人的对立面,会损害多数人的利益。这种事,对于王刚是绝对行不通,做不到的。如果他为胡军投票,他就不会拒绝胡军的宴请了。
最关键的问题是,他现在太显眼了。这次的选举,把他推到了最前面,把他推到了刀口浪尖上。他敢肯定,胡小菲暂时没有动静,是在商量对付他的良计,很快的,该出场的人就会出场。而对付他,花蝴蝶就足够了,她不费吹灰之力。
妥协吗?放弃原则,随他们而去。反正谁当村长都跟自己没有太大的利益冲突,吃亏的是大家。再说,胡军也不是什么坏人,他当村长无非就是捞点工程款。再在卖村上的土地时吃点回扣,他又没捞我的钱。可这个胡军,他太了解他了。他不惜血本,花大价钱买这个官,就是为了十倍、百倍地捞回去,这太可怕了。如果我的一票把他推到村长的位置上,而让他为所欲为,把自己的腰包捞满,我就会成为他的帮凶,成了罪魁祸首,全村人都会恨我的。
但我不那样做,胡军会不会报复我呢?会的。他一定不会放过我的。到那时,整个郑家梁的人谁会为我分担一点呢?现任村长吗?主持正义的村民吗?也许,没人能够替我分担,一切都得自己承受。那么,我所经历的报复与打击值吗?
也许,是我想多了,胡小菲的到来,并不是针对我,也不是拉选票,她只是来喝一场酒而已。凭胡军的出手和大方,花大钱再买一张选票绝不费事,为啥会缺我的一张呢?真是多虑。如果是因为我,他早该找我了,还能这样沉得住气?
王刚这样一想,心里轻松了许多,烦恼逐渐减轻了,便径直走回家去。
八
刚到家,李琴便气冲冲地喊:“你野到哪去了?手机不开,吃饭也不回家,牲畜也不饮,看看都啥时间了,还在外边闲逛。”
王刚说:“我去了一趟县城,已经吃过饭了。你给我打电话了?”
李琴说:“二娃来找你,给你打电话,你却关机了。”
王刚问:“二娃没说啥事吗?”
李琴说:“他找你能有啥好事。胡家今天请客,请你去喝酒呢。”
王刚说:“你又不是不知道,他请了几次客,我都没去。他还请我干啥?”
李琴说:“这个胡军,想官想疯了,为争当村长,简直不择手段。公开拉票,把最见不得人的事都做出来了。如果选不上,丢人的还怎么在村上呆?“
王刚说:“钟良和胡军是平票,如果他今天再拉拢过去一个人,他就是村长了。到时候,不是他没法在村里呆,而是有人在村里不好呆。”
李琴说:“你就直说好了,是你在村里不好呆。你怕了?他当不当村长,我们都不依靠他。我们是凭良心投票,投给为村民办实事的人。他拿钱买官,肯定没安什么好心。如果让这样的人当了村长,真是瞎了眼。”
王刚说:“有钱能使鬼推磨。只要舍得花钱,没有办不成的事情。我担心,钟良这次要落选了。”
李琴说:“他就能拉那些票,其他人他一个都拉不过去。有人爱钱,但有些人是用钱收买不了的。”
王刚说:“郑家梁郑家和胡家就占了一半,他如果再拉一两家外姓人,他的票就占了多数。”
李琴说;“他今天请下的人全是郑家和胡家的,其余人都在文化室,一个都没去。他想当村长,也没那么容易。”
王刚心想:明天的结果,今天就大局已定,见分晓了。他赶忙给手机换了电池,急急地走出去。他担心:那个花蝴蝶。不要打不通电话,到家里来找我。
王刚一边饮牛,一边向胡军家那边的村道观望。他喂了十几头奶牛,每天早晨挤新鲜奶子卖。奶子大部分卖给了奶站,极少的一部分卖给附近的居民。他除了种瓜,就是养奶牛,收入很不错。所以,牛便成了他们家的宝贝。在冬闲时,他和李琴的主要精力都用在饲养奶牛上了。
给牛饮过水,他还不想马上回屋。他想在牛圈多呆一会儿。这时,太阳热乎乎的,晒得他浑身舒服。他一边看着圈里的牛,一边想着面临的难题。他必须在胡小菲找他之前想到对策,以免碰到意想不到的问题,自己措手不及。一方面,他在观察着村中的动静。在这里,他可以观察到胡军家的一切。其次,他接电话,回电话也方便。可是他等了很长时间,也没接到任何人打来的电话,村道上也不见有人走动。他想:还真怪了,明天就要选举,郑家梁现在的平静,有点太出乎意料了。
九
王刚在焦急地等待。
花蝴蝶一直没有动静。没动静能不能成为一件好事呢?或许,胡军已经拉足了选票,不再惦记我这一票了。这样最好,不管咋样,自己能够得到解脱了。特别是,在这个特殊时期,他不想让自己和花蝴蝶扯上。
他想打听一下胡小菲的消息,可无处去问。他更不能去问刘春,那样,不是自己在找事吗?还会把睡着的老虎惊醒了,根本不是聪明人的做法。还是静观其变,顺其自然吧。可没有结果他的心就一直这样悬着,空落落地没处着落。不知后来的事情将会怎样发展。他希望尽快地结束这种提心吊胆的等待,尽快知道结果。不管是好是坏,都该早早面对。这样算什么呀?盲目的,无休止的猜测,受折磨的还是自己,真不如来个干脆、痛快的。那样,就能使自己的心早早地安定下来。
可是,他要的结果主动权在花蝴蝶手里,这种无休止的折磨还得继续下去。
他想装个没事人,可他知道,那只能是自己欺骗自己。他被这个花蝴蝶折磨的烦躁不安,心情坏到了极点。
干脆不理她,装的啥事都没有,可能吗?如果这样能逃避,除非自己是白痴或者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可是,他和她两年没有任何联系了,难道两年前的事情她也拿出来当筹码吗?
名声,每个人都很重视自己的名声,把它看的和自己的生命一样珍贵。王刚的名声很重要。花蝴蝶呢?她还会顾及自己的名声吗?在对名声重视的程度上,你绝对斗不过她,你肯定得输。可是,你在哪方面能战胜她,斗过她呢?除非乖乖就范,束手就擒。和她抗衡,只有败坏名声,威风扫地,无法在人前抬头。
可是,因为这件事,我不听她的,让她失了面子,达不到目的。维护了全村人的利益,人们不怪我,原谅我,而把她当成一个一文不值的婊子呢?那样会不会被人们认为自己一时糊涂,误入歧途,没有把持好自己,做出了糊涂事呢?如果那样,人们会不会挽救我,原谅我的过错呢 ?
他无奈地摇摇头,又把自己的种种想法推翻了。幼稚,有谁能看好这种事,原谅这个错误呢?它在自己的人生中是个永远无法抹去的污点。不论何时何地,它都和自己的生命共同存在着。直到生命终结,它还会生存在那些活着的人们的记忆中,在某个不能确定的时间,被人们当做谈笑的材料提起。想到那件事引起的负面影响,都会后悔的,都会痛恨自己当时的一时冲动。
他时常不能理解自己:男人为什么会有那种毫无理智的冲动呢?而在冲动之前从来不去考虑此事所产生的无法挽回的后果呢?是在女人面前显示自己的大男子主义吗?是想试图尝试着去占女人的一点便宜吗?是想战胜女人显示自己的伟大吗?或是想用那种方式去疼爱一个女人呢?
这几种现象,似乎都有,都存在,都是导致罪恶的祸根。最关键的是,自己没有管住自己,才是罪恶有所产生。
可是,难道花蝴蝶就没有责任吗?是她的美色诱发了罪恶。它像一块沃土,让被它诱发的欲望在此滋生。或者,那不是一种罪恶,而是一种流露出的真心表白,是一种爱,一种情。一种相互之间互补的调和剂,一种相互都需求的婚外恋情。它是两个不幸家庭和错误婚姻的产物。它像病菌,滋生蔓延,无法扼制,导致了无数家庭的破裂。
十
王刚时时留心着胡军家的动静。远远的,他看到停在院门口的许多小车陆续开走了。他清楚:胡军摆的酒场子已经散了。他还真有些佩服胡军的胆识。明天就要选举了,他今天又摆了酒场子公开拉票,看来他明天是志在必得。他有点替钟良着急。人家公开活动,公开拉票,他却沉着冷静,既不摆场子,也不露面在人前走动走动,万一让胡军达到目的,钟良可真亏了,我为他死守这一票也不值了。此时,他倒真希望胡军能多拉几票,哪怕多出一票也是好的。只要花蝴蝶不找他,不让他为难,谁当村长就去当吧。为啥让我来决定他的命运呢?钟良当或者胡军当,都不会给我好处,我为啥要得罪他们两人中的其中一个呢?
可决定他俩当选的重要一票却是自己,他就不能稀里糊涂,不用脑子了。支持胡军,几乎要得罪全村人,他会成为一个大罪人,大公敌。而支持钟良,万一暴露了他跟胡小菲的秘密,那受到伤害的便是自己了,该如何取舍?他真被难住了。
王刚看到停在胡军院门口的车都走完了。这时,他既没有接到胡小菲的电话,也没见胡小菲找他。他不由地松了一口气,总算不用担心投票的事了。也许,胡军今天的场子,把一切问题都解决了。胡小菲的到来,根本就不是选举的事,是自己多虑了.他感到浑身一阵轻松。
那些小车有些驰往县城,有些去了居民点,一会儿工夫都不见了。他终于放下了那颗悬着的心,不再担心那件可怕的事了。他又向胡军家望了一眼,内心又涌出了许多不平。
胡军的房子被征购后,在老娘的老院子又修了两排材钢房,前后两排,每排八间,共十六间,把院子修得满满当当。初建时,镇政府和土管所就责令他停工。他找打硬人疏通关系,硬是修建了起来。后来,和他一起修起来的许多材钢房被当成违章建筑,强行拆除。只有他的违章建筑没拆。他修到了院内,而别人的被拆房屋却在院外。都是违章建筑,处理却有了明显的区别。法是人定的,理是人说的。强拆人看了个别面子大的人的面子。
胡军不但巧修了房子,还在自己的责任田里栽了几千棵树,大多数是经济林。就这两项,空地修房和责任田栽树,在这两三年内,随着郑家梁楼房的开发,他新修的材钢房又在拆迁范围,他就能多卖二三百万。他这两项聪明的超前举动,干在了全村人的前面。有些村民模仿他,也在责任田栽树,却遇到了镇政府的阻拦。
胡军的脑子真好使。如果用在正道上,不自私,不耍奸,肯定能当一个出色的好村长。可是,他如果稍微耍一点小聪明,小手腕,在征地和楼盘开发过程中,不知要捞多少油水呢?想起这些,王刚都感到后怕。他更加知道自己手中的这一票的重要性了。
十一
胡小菲走了,王刚诸多的担心和顾虑也消失了,他感到浑身一阵轻松。现在,他终于松了一口气,便去文化室找老郑下棋,或者斗一会儿地主。总之,不论玩什么,他都要尽情地玩一玩,乐一乐。他被花蝴蝶搞得一天都没有好心情。那个花蝴蝶不像是飞到柳萌下,花丛中,倒像是盘绕在他的心上,犹如一块千斤重石,压得他喘不过气。他不能想象,如果今天花蝴蝶真找了他,他该如何应对。他根本就没有好的对策和设计好的应付办法。他的心里没一点底。如果花蝴蝶真为了那一票而来,他该怎样做?他既不能得罪这个女人,又要能顺利而圆满地过这一关,他想不出两全之策。他的精神几乎都要崩溃了。
真是万幸,原来却是一场虚惊。都怪自己的城府太浅了,一丁点屁事,就慌成了这样,真是草木皆兵。就是花蝴蝶真为了那一票而来,你不买她的帐,她又能把你咋样?做人得有自己的原则,只要不违背自己的良心,又有什么可害怕的呢?
远处走来了一个醉汉,摇摇摆摆,一步三晃地走来。王刚远远便认出他是胡军。不知他在村道上瞎转什么?胡军也看到了他,老远就喊:“王老弟,哪去哩?”
王刚随口说:“转转。”
胡军说着话,已到了身边。他嘴里喷着酒气,提高声音说:“你中午到哪去了?我让二娃喊你,你却不在。走,到我家去喝两杯。”
王刚连忙推辞:“不了,我还有事。”
胡军说:“那行,你先忙。晚上我让小菲在县城请你。”
王刚连忙摆手:“你快不要安排。晚上我有事,真去不了。”
胡军眯着醉眼说:“客气啥,我们哥儿弟兄,谁跟谁呀!你就快不要推辞了。”
王刚说:“不是我推辞,晚上真有事。”
这时,不知懒汉狼娃子从哪里冒出来,他冲胡军一笑,嘻皮笑脸地说:“晚上他要搂着老婆睡觉呢,哪敢去见花蝴蝶?”
胡军瞪了狼娃子一眼,气愤地说:“你又胡咧咧。”然后向家走去。
狼娃子神秘地冲王刚笑笑,说话带着酸溜溜的讽刺:“帅哥,晚上要交桃花运了。胡日鬼安排你去陪美人,可别让老婆知道啊!”
王刚瞪了他一眼,气恼地说:“你满嘴胡说什么呢?”
狼娃子“嘿嘿”笑着,开心地说:“我都听见了。今晚,美女请你。你就别瞒了。”
王刚忿忿地说:“你少放屁,没事滚一边去。”
狼娃子眨眨眼,露出一副无赖相说:“噢,嘿嘿,值了。一票换一美人笑,值了。嘿嘿,你骨头贱,就给胡日鬼投那一票吧。我命贱,但活人有骨气。我就不给胡日鬼投票,他几次请我喝酒,我都没去。”说着,他擦身从王刚的身边穿过去,回家了。
王刚的好心情全没了,连狼娃子都知道了这件事,并且,他对投票的态度这么坚决。其他人呢?这个懒汉,在郑家梁最让人瞧不起。种庄稼,他连水都浇不到地里。每次浇水,都靠和他近邻的人给他浇。他爱喝酒,每天不喝酒,像有一个馋虫在咬他,使他浑身难受,烦躁不安。他早晨一起床,就要喝两口,他的酒量又不大。所以,早晨两口酒一下肚,他便晕乎,以至于整天都处在腾云驾雾中。
媳妇管不住他,通过关系把他弄到很远的建筑工地干活。那工地在施工期间不允许民工喝酒。一次,狼娃子回家取衣服,逮到了喝酒的机会,他一醉就是三天。第四天,媳妇把他送到车站,给他买了车票,把他送到客车上,直到客车开动了,媳妇才放心地回家。快中午时,他给媳妇打电话说:前边修路,堵车,客车没法过去,他又回来了。媳妇的肺都快气炸了。在电话里就把他狠狠地臭骂了一顿,如果当时狼娃子在她面前,非挨一顿狠揍。那个狼娃子已经死驴不怕狼啃,任媳妇怎样骂,就是不吭声。
其实,客车没出县城,他便下车了。他给司机说东西忘带了。他下车进了一家商店,买了一瓶二百五十克的小酒,把自己也喝成二百五了。
只是可惜了那四十多元的车票钱。
在郑家梁,没人把他当回事,说的直接一点,根本不把他当人看。可就是这么一个毫无价值的东西,都能辨别事非,知道谁好谁坏,我呢?自认为绝顶聪明的一个人,如果在这最关键的时候,做出糊涂事,让全村人该如何看我啊?难道一世的英明,竟然毁在花蝴蝶的手里吗?
看来,该承担的就得承担,该面对的也要勇敢面对。花蝴蝶算什么呢?她是不能够征服我的。明天,光明磊落地为钟良投出这一票,是不是让那个一文不值的懒汉能高看自己一眼呢?
十二
文化室还有不少人,那些人只是在闲谈,并没有看书,打牌,下棋的。王刚一进门,人们把话题全转在了他身上。
老郑说:“今天就别下棋了,烦得很。胡军今天又摆了三桌。镇上的一位干事都来了,还专门请来了花蝴蝶。哎,对了,听人说那个花蝴蝶是冲着你来的。王刚啊,你这一票现在最值钱了。你准备卖给胡军吗?两千元呢,你还可以再加价。“
王刚被说的脸上有些挂不住,他勉强笑笑,反问道:“老郑,你还不了解我吗?胡军请了几次客,我去过一次吗?自从他公开拉选票,我可是没喝过他的一杯酒啊!”
老郑说:“是啊,谁不了解你,我还能不知道你是咋样的人吗?这件事,其实大家都清楚。可是,正因为你不吃不喝,他才请来了花蝴蝶。”
王刚说:“他请谁都不行,我们不能把权交给信不过的人。他就是再耍手腕,也不会把我买通的。”
老郑说:“唉,人啊,为了谋取自己的私利,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啊!”
王刚说:“他有他的千条计,我有我的老主意,我不上钩,他能把我咋样?”
这时,几个年轻人跟王刚开玩笑:“那么美的女孩来找你,你真不动心?人都说英雄难过美人关,看你这一关如何过去?”
王刚说:“我也不是英雄,她也不是美人,我和她八杆子也打不着。”
年轻人说:“哈哈,别说大话了。她站在你面前,你的魂都没了。”
王刚说:“瞎说什么,我是那样的人吗?”
老郑说:“你们这几个娃娃,别瞎闹了。王刚要是那样的人,胡军请客他能不去吗?”
年轻人说:“我们也知道王哥的为人,和他说着玩呢。”
王刚说:“放心吧,我是咋样的人,你们明天就知道了。”
年轻人说:“对,明天,决不能让胡军达到目的。”
老郑说:“他今天不知又把谁拉过去了。”
王刚猛然想到:胡军一定拉去了选票,要不,花蝴蝶早该找他了。可他刚才还说,让胡小菲晚上请我,他是不是在说醉话呀!他现在倒真的担心明天的选举了。如果胡军明天当选,那么,郑家梁就由他一手遮天了。
十三
王刚在人群中走动着,不时地和村民谈论着。他想听听人们对这次选举的意见和看法,看看人们对明天的选举都抱着什么态度,权衡一下钟良和胡军的票数。看情景,明天的选举对钟良很不利,他都替钟良着急。钟良虽然为人正直,大公无私,很有魄力,他为郑家梁做了不少实事,好事,很受村民的拥护和信任。但也有很多不明事理的人贪图钱财,吃了胡军的肉,喝了胡军的酒,收了胡军的钱,被他收买过去了。这样,明天的选票谁多谁少就不好说了。
谁都无法想象,这个胡军竟然公开要争当这个村长,并且不择手段,花巨资贿赂村民为他投票。
他请客,出钱买票一开始还是隐秘的。到后来,则变成了公开的。他公开要竞选这个村长,向钟良发起了挑战。
这样,无疑就把王刚夹到了中间,他成了双方关注的焦点人物。好像整个郑家梁数百人的命运都掌握在他的手中,他的一票将决定全村人的命运。
他真替钟良担心。在这最关键的时候,连个面都不闪,不说请大家吃肉喝酒了,能到文化室和支持你的人见个面,问个好,递根烟也行啊!
王刚的心里感到有些不平衡。胡军千方百计,花两千元买我手中的这一票,钟良却视我为无物,他就不怕我把这一票投给胡军吗?他就那样有自信,有把握不落选吗?要是他的不积极主动造成了自己的失败,是不是有点太可惜了?
王刚有点愤愤不平起来。一根烟,一声轻轻的问候,钟良也有点太抠了吧。这么一点微不足道的小事都做不到,是不是寒了给你投票的选民的心呢?何况,还有一个和你公开竞选的胡军。人心难测,在这些选民中,如果有一张票出现问题怎么办?此时,钟良真该露个面啊!
王刚问老郑:“你见没见钟良?”
老郑说:“几天没见了。”
王刚问:“知道他在干啥吗?”
老郑说:“他在跑着办瓜果、蔬菜合作社的事,合作社马上就要成立了。”
王刚说:“他不知道胡军在拉选票吗?”
老郑说:“可能吗?他靠的是威信,不是摆酒场子。再说,他忙着办合作社的事,哪顾了那么多?”
王刚不吭声了。他觉得钟良的威信比胡军的几十桌酒席更管用,他的担心完全是多余的。
正在这时,他的手机响了。他一看,是个不熟悉的号码。他走出文化室,按了接听键,一个甜甜的带着嗲气的声音便传了过来:“嗳,王哥,你好!”
王刚的眼前浮现出一双圆圆的眼睛,正含情脉脉地望着他,眼中闪烁出一股勾人魂魄的亮光,无所畏惧地扎进他的心灵,使他的心猛然颤动了一下。他平静了一下内心,随口说:“你好,你是谁?”
那个甜甜的声音更加清脆悦耳了,像银铃一般:“哟,王哥哎,连我的声音都听不出来吗?”
王刚的眼前飘动着那丛披肩长发,飘逸而秀美,长发环抱着那张细白光洁的俊脸,像花儿一般充满着妩媚的微笑。他含糊地说:“我真没有听出来。”
那甜美的声音柔和起来,像一股春风荡过原野:“王哥呀,你可真是贵人多忘事。到圆梦酒店喝酒来。见面你就知道了。”
王刚的眼前飘动起旋转的花裙子,在优美的乐曲声中,裙子起伏飘落,高高旋起,在旋转的闪光灯下,露出雪白光洁的大腿,分外刺眼,看了让他心潮澎湃:“谢谢你,我戒酒了,你和朋友喝吧。”
甜甜的声音被冻结了,有点恼怒:“没有其他人,我只和你喝。赶快过来。立刻。马上。”
闪光灯不停地旋转,乐曲夹杂着歌声、欢笑声,把各种噪杂的混合音符连成一片。歌舞厅沉醉了。王刚似乎也沉醉了:“实在抱歉,我还没有听出你是谁呢?”
恼怒升级了,变成了俏骂:“坏蛋,你可真能装。酒不喝也行,你到圆梦宾馆二零三房间来,“说着,那边的电话便挂了。
王刚的眼前浮现出两只丰美的乳峰,纤细的腰身,嫩白的肌肤。他把产生的种种幻想组合成了一个完整的胡小菲。他早就听出她的声音了,从接听电话的那一个“嗳”字,他便知道对面的女人是花蝴蝶,是那个和杂志封面上的美女能媲美的女孩。
圆梦宾馆,二零三房间。她为什么提到了那个宾馆,那个房间?
他问自己:该怎么办?
去?还是不去?
他遇到了艰难的选择。
十四
二零三房间,那是多么熟悉的地方啊。也许,他这一生都不会忘记那个星级宾馆,更不会忘记在星级宾馆的二零三房间发生的那难忘的一幕。
那是他第一次和胡小菲开房。那一夜,胡小菲把自己的一切都给了他。那是他第一次和妻子以外的女人上床。
那天晚上,B市来了两个同学,他请他们吃饭。他们三个酒喝多了,便去了歌厅。同学叫了三个女孩陪酒,几个人又喝起来。他们和三个女孩喝酒,唱歌跳舞,玩的快乐开心。他问了那个陪他的女孩姓名,知道这个女孩叫胡小菲,在美妮理发店学徒。他也不知女孩的姓名是真是假,便和胡小菲跳一阵,唱一阵。他当时不知是出于酒精的原因,或是那种环境,他被那个女孩迷住了。他清楚地知道那个女孩是干啥的,却和那个女孩说了许多违心的话。女孩善于察言观色,对各种场合都应付自如,一看他是个生手,随即跟音上。女孩很快便进入了角色,对他流露出一见钟情,相见恨晚的感觉。
刚开始,他只是逢场作戏,抱着玩玩而已的心理。他没有经历过那样的场合,没有去过歌厅,舞厅,更没有和妻子以外的女人那么近,那么亲密地接触过。他试着模仿那两位老练的同学,搂住了女孩的肩膀。女孩没有拒绝,而是把一张俊脸靠在了他的肩膀上。他试着握住了女孩柔软的小手,把手紧紧握在掌心。女孩配合着他的逐渐深入的动作。给了他一个香甜的吻。他管不住自己激情的奔放,把女孩抱在怀中,女孩顺势坐在了他的腿上。他抚摸着女孩柔软的肌体,一手搂住女孩,一手探索着女孩隐秘的敏感部位,慢慢体验着具有性感的人体带给自己的意外和震惊。他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人生快乐和享受。那一刻,他忘了女孩之外的一切,包括自己同甘共苦、相亲相爱的妻子。他的世界猛然变得窄小起来,眼前呈现的和脑中装着的只有那个让他忘记了一切的女孩。
胡小菲有许多超凡的表演技巧。她巧施心计,就把他哄得忘乎所以。他感到和她接触后,彼此有许多共同点。于是,越谈越投机,相互达到了一种心照不宣的默契,产生了一种强烈的欲望,便毫不顾及后果地和她在二零三房间渡过了一个美好的夜晚。
那一夜,他和她都没有睡。他们搂在一起,说了一夜的话。直到天亮了,他们才草草地丢了个盹。直到中午十二点,他俩才恋恋不舍地分开。
临别时,他倾其所有,掏出了口袋里所有的钱,给了那女孩。他想让女孩添置一件更漂亮的衣服,在下次见面时,以更美的姿态展示在他的面前。
那女孩只收了三百元。
那晚上,胡小菲给他留下的影响太深了,使他感到刻骨铭心,终身难忘。胡小菲的美丽,身材,她跳舞时,旋转起的花裙子,裙子下露出的雪白光洁的大腿,在闪光灯下,变幻出一层扑朔迷离的神秘色彩,衬托出一种虚无缥缈的梦幻般的情调,诱发起隐藏很深的探求欲望,令人心扉摇荡……他真切地感受到了她的那种柔情,那种对爱的释放,那种对男人展示的一种女性的完美。那一切,是他在妻子身上从未感受到的。他真切地体验了一份愉悦,一种欢心,一种真正的享受。是胡小菲造就了他人生的完美,填补了他人生经历的一项空白。他觉得他的人生已经没有缺憾了。在此之前,他不知道女人对于男人还能起到那么大的作用。她完全改变了自己,改变了他对人生的认识和态度。他沉浸在享受幸福生活的欢乐之中。
此后,他简直对胡小菲入了迷。一想起她光洁透亮,白净如冰的胴体和那份柔情,他便管不住自己的那颗心。他时刻想着她,回味着他和她在哪个晚上奔放的情,回味着那激荡人心的缠绵,不放过一个小小的细节。每次回味都增加了他的思念,使他更加渴望见到她,和她缠绵,渴望着得到她带给他的那份欢乐和激情。
他有点走火入魔。和妻子做爱,他能把李琴幻想成胡小菲。也许,那一夜,胡小菲给他留下的影响太深了,太完美了。使他一下子全面否定了他和妻子的爱与情。他觉得和妻子做爱太乏味了,没有一点激情和质量。他体验到了人生还有一种更加使人欢乐、幸福的东西存在着,而那种感觉也是由女人带来的。而这个女人是胡小菲而不是自己的妻子。
他掉进了美人的迷魂阵,时刻回忆着他和胡小菲在一起的情景,想象着他们的再次见面,再次激起无法扼制的爱的激情。正当他全身心地投入进去,无法忘记胡小菲时,却发现她在他之外还有其他男人,而且不止一个。这让他很愤怒,很苦恼,一时无法接受,无法从爱的误区自拔出来。不过后来,他也想通了,胡小菲又不是自己的妻子,只不过和自己有过一夜情。他没有权利独自占有她,更没有资格不让她去喜欢别的男人,像胡小菲那样的女孩,让她去造就更多的男人也许是件好事。想开了,痛苦就少了,为啥要在一棵树上吊死呢?
十五
胡小菲确实不是一般的女孩,她的眼睛会说话,能勾魂。只要她的眼光和某个男人的眼光对视,仅仅几秒钟,男人就会对她产生幻想。就是再正直的男人也不例外。她靠一张漂亮的脸蛋和那一双媚眼,是诸多的男人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胡小菲交际很广。和男人交往很随便。她圈子里的男人有老板、干部、教师,还有个体小老板和无业游民。当然,还有和王刚一样的农民。不过,王刚给她留下的印象还是挺好的,他诚实、大方,对她关心,有真心。不像有些男人,奸诈、寻开心,把她当做手中的玩物。晚上玩着她,白天走在大街上迎面碰上都不敢认。
胡小菲对男人似乎没有什么衡量标准。只要男人花钱,她就陪男人喝酒、跳舞、唱歌,以至于每天都忙得不可开交。
她每天出入于餐厅,歌厅,宾馆,一天的日程排的满满的。请她吃饭的人必须预约,要是临时请她,她准在哪个酒店喝酒或在歌厅跳舞。有时,她一天要赶几个场子。有许多男人都在围着她的花裙子旋转。
她把时间调整的很好,凡是跟她上过床的男人,她不让他们在同一个酒场子见面。也不让他们知道她身边还有其他的男人,她每天都周旋在男人身边。确切地说,她在极力地玩那些对她不怀好意,想方设法占她便宜的男人。
她对王刚例外。王刚是她玩过的男人中对她最好的一个。所以,她把女人对男人的爱全部展示给了王刚,使王刚有了强烈的感触和震动。在一次扫黄行动中,她在宾馆被抓。派出所审讯时,她供出了和她有染的所有男人。当然,她也供出了王刚。他被罚了三千块钱。
王刚从那次才知道了胡小菲是个什么人。从此,他再也没有和胡小菲来往过。他删除了她的电话号码。两年中,他没联系过她,也没见过她。可是,他却想过她,想过和她在一起的情景,特别是他和她共同渡过的那个夜晚。当然,他更不会忘记圆梦宾馆二零三房间。
王刚时常会出现这种状况:有些事情容易忘记,而有些事情却记忆犹新,就像发生在昨天,那些记忆会清晰地浮现在自己的眼前。也许,那种记忆会留存在他的脑海,使他一辈子也无法忘记。
王刚有时会回味二零三房间的那个夜晚,每次的回忆都增加了他内心的甜蜜。他觉得:这种甜蜜的感觉是胡小菲带来的。虽然她是众多男人手中的玩物,但她却造就了一个全新的自己,这是一种自我的感觉。不是胡小菲,他根本不知道女人给予男人的会有那么多,从心灵到肉体都发生了一个质的演变过程。使他真正的享受到了自己的妻子不能给予自己的那份柔情。
没想到,这个胡小菲竟然还记得自己,记得二零三房间。事隔两年,难道那个房间和那个夜晚,也给她留下了难忘的记忆吗?
她身边那么多男人,这怎么可能呢?
十六
胡小菲的邀请,使王刚很为难。去不去呢?他还特意提到了那个宾馆,那个房间。是想重温一下旧梦,或是提醒他不要忘了他们之间曾经拥有过的那段情?似乎两种可能都有。总之,他觉得还是不能去见她,事情绝不会那么简单。他想起了胡军说过的话,觉得这是一个圈套和陷阱,不能上当。他们如果设下计谋陷害我,使出卑鄙的伎俩逼我就范,我不是栽在她手中了吗?
如果不在这非常时期,他倒不怕胡小菲。敢于应约前往。可现在不行,万一她提出什么要求或者她被胡军收买,让他做什么事情,他该如何应对?答应她,也许会办违背良心的事。不答应,会得罪这个女孩,如果真为那一票,他不答应,她会不会和自己反目成仇,把他和她两年前的事传说出去?那样,他就会面临着家庭危机,李琴不会原谅他的,会和他闹翻天的。
不,不能去,为了家庭的安宁,必须远离这个女孩。她那样的女孩,水性杨花,对男人除了玩弄,哪有什么情和真心,她什么事情做不出来呀!他真怕她破罐子破摔,不顾及自己的脸面,以两年前二零三房间的事情为要挟,把一切都公布于众。那样,他和李琴的日子就过到头了。
正当他犹豫不决时,刘春给他打来了电话:“喂,你在哪?”
王刚说:“在家呢。”
刘春说:“你等着,我去接你。”
王刚说:“我还有事,出不去。”
刘春说:“胡小菲找你,事情很重要。你把家里的事情安排好,我马上就到。”
王刚说:“我真去不了。”
刘春说:“别推了,要不要胡小菲亲自去你家请你。”
王刚说:“唉,你这不是为难我吗?”
刘春说:“美女找你,是你的福气,你要交桃花运了。”
王刚说:“桃花运还是你交吧。”
刘春说:“我倒是想交,可她看上的却是你。你就幸运吧。”
王刚说:“你给她说,我真去不了。”
刘春说:“你怕她?”
王刚说:“我跟她又没什么关系,怕她干啥?”
刘春说:“真的吗?要不要让她见一下你老婆?”
王刚说:“春子,你究竟要干什么?你和我还做不做朋友了?”
刘春说:“正因为是朋友,我才和你好好说。你说你,有人请你吃饭,你赏个脸就行了,何必架子那么大?”
王刚说:“你觉得这饭就那么好吃吗?”
刘春说:“接不来你,我可交不了差。”
王刚说:“究竟有啥事,让她在电话里说。”
刘春说:“胡小菲见你一面就这么难吗?你推辞的事,她还不知道,如果知道你这样,她真跟你急。”
王刚说:“我先把家里的事情安排一下,去时给你打电话。”
刘春说:“这还差不多。”
王刚愁住了。看来,他已经无法推辞了。真要去吗?他倒不是怕吃饭喝酒,怕见胡小菲,而是怕胡小菲惦记他手中的一票。
怎么偏偏是她找我?看来,胡军今天请的三桌客,并没有为他争取到那一票。要不,他就不让胡小菲来找我了。
十七
胡军给了胡小菲多少好处?为什么让她来找我?看来,他和胡小菲两年前的那件事,胡军早就知道了,他会不会传给村里的其他人?
胡小菲的公开到来,并专门找他,一定让郑家梁的那些好事之人传得沸沸扬扬,这个消息难免不传入李琴的耳朵。那么,他和胡小菲的一夜情便会像桃色新闻被那些事非之人再度传开。他隐藏两年之久的秘密已经不能成为秘密。他和李琴的矛盾和分歧会因为这个秘密的揭开而正式产生。那么,最后的结局,谁也无法预测。说不定,他们的婚姻会从此破裂。李琴曾经和他开玩笑说过:他找一个情人可以,但绝不能玩小姐。其实,找情人和玩小姐都是妻子不能容忍的。何况,他和胡小菲的事情瞒了她长达两年。她如果知道了,一下能接受了吗?即使离不了婚,他们的婚姻也只能是表面维持了。此后,她绝不给他好脸色看,他的日子将过得枯燥无味,他的一切都将得到无情地毁灭。
他只有一种选择,把即将产生和发展的事扼制在萌芽状态,不让它再滋生蔓延。尽快去补救事态的漏洞,是他目前首要做的第一件事,而要做成这件事,首先得摆平胡小菲。这样,就得屈服于她,听从她的摆布。那样,也许自己就可以得到一份意外的收获,一份爱的补偿,使自己重温一次难以忘怀的旧梦。
不就是一张选票吗?何必把自己搞得这样难以抉择?胡军当上村长贪也好,捞也好,又不和我发生直接的利益冲突,为啥让我如此为难呢?再说,即使我投了他的票,又有谁知道呢?别人还以为胡军今天请客又拉到票了。那样的话,既给了胡小菲面子,又有可能得到胡小菲的温存,岂不是两全其美吗?可是,他的心里有两个王刚在打架。一个说:“绝对不能做昧良心的事情。”另一个说:“要是这样为难,想做就做吧,也是迫不得已,情有可原。”最后,两个打架的王刚合成了一个完整的独立体。坚决而明确地说:“绝对不能那样做。”说实在的,他就是看不惯胡军这个人,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简直不择手段。用酒肉和金钱为自己铺路,换取村长,怎么能让老百姓放心?他要是干出有损国家利益,集体利益的事情,自己便成了这个时代的罪人。
刘春说到就到,去还是不去呢?不去,该找个什么理由推脱呢?那个花蝴蝶,绝对不是好惹的。他不敢得罪她,也得罪不起她。她那样的人,是个啥鸟呀?跟她沾在一起,自己的名声就坏了。何况,她是那种不重视什么名声的人。不如给她卖个人情,神不知鬼不觉地把事给她办了,还可以把这一票当做筹码,和她再尽情的温馨,快活一次。和胡小菲在一起,那种感觉太美妙了,简直妙不可言。那种记忆,留存在他的大脑中,就像生了根一样,让他一生都受用不尽。他无法忘记胡小菲给予自己的那份温情,每当想起她俩在一起的那个夜晚,他总是控制不住自己心潮澎湃,激情奔涌。他细细的回味,不放过一个细节,每次的回味都仿佛给他增添了无穷的乐趣,会使他体验出一种新鲜的感觉,使他倍感身心愉悦。
他清楚地知道:花蝴蝶绝不是一个好女孩,她是一个和任何男人都上床的小姐,甚至可以说,是个不要脸的、毫无价值和尊严的婊子。但是,他不得不承认,她的美丽,她的技巧,她带给男人的那种感觉,愉快和欢心,那是自己的妻子李琴所不能的。如果和自己的老婆做个比较,老婆在那些方面差的太远了。
他对她为什么恨不起来呢?甚至还对她产生了一点同情。人,各有各的生活方式,花蝴蝶这样的女孩,自有她自身的魅力所在,喜欢她的男人很多。难道这些男人都没有头脑,没有品位,不知道她是一个放荡的,很随便的坏女孩吗?
其实,和她交往的男人都知道花蝴蝶是个什么样的货色。白天,他们一个个道貌岸然,到了晚上,他们便成了像闻到腥味的苍蝇,闻到了肥肉的味道,向着那块散发着奇异香味的肥肉飞扑而去…….当然,王刚也不例外。他想像着这个花蝴蝶等他等得焦急的样子,想像着今晚又能入住高级的圆梦宾馆,又能在二零三房间和花蝴蝶温馨一次,他不由偷偷地乐了。
突然,他的眼前闪现出狼娃子鄙视的眼光,闪现出老郑和李琴的眼光。他们的眼光充满了怨恨,眼光逐渐变得冷漠、凶狠,向他直逼过来.......他的心一阵颤抖,他猛然清醒过来。太可怕了,他不明白,自己怎么会产生那种邪恶、龌龊的念头呢?还不如懒汉狼娃子。他为自己刚才的想象和产生的邪念感到羞耻。他暗骂自己,再做那样的事,自己还算人吗?是不是被花蝴蝶迷昏头了?她两年没找你,在这非常关键的时刻突然出现,能安好心吗?绝对不可以相信这个女孩,更不能上她的贼船,让她利用。一旦到了二零三房间,被她设局骗了,就是有一百张嘴也说不清。那样,就会被她抓了把柄。这个花蝴蝶,她的手段和智商会比你高出几倍,跟她玩心机和手段,还真是太嫩了。
他真庆幸自己早早地清醒过来,没有酿成大错。如果不是想起了狼娃子和老郑,还有李琴,险些就栽在了花蝴蝶手里。对于如何应付花蝴蝶,他现在以做到心中有数了。
他要想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对付她。
十八
王刚忙完了家里的琐碎事,对做晚饭的李琴说:“你晚饭就不要做了,刚才刘春来电话,喊我去吃饭。你跟我一起去吧。”
李琴不停手地忙着,边忙边说:“刘春请你准没好事,你还是少跟他跑。”
王刚想:她是不是听到了什么风声?他有点心虚地说:“不就是吃顿饭吗?”
李琴用疑惑的眼光扫了他一眼,态度强硬地说:“你最好少沾他。听说他今天和花蝴蝶在一起,胡军请客就有他们。”
王刚说:“放心,是刘春请我,又不是胡军,不会有啥事的。”
李琴停住手,盯住他的眼睛看了一会儿,像要从他的眼中审视出什么秘密。她愤愤地说:“胡军在拉票。刘春是你的朋友,可他和胡军的关系也不一般。他找你,准是让你给胡军投票。”
王刚说:“他今天请了三桌人,票早被他拉够了。”
李琴自信地说:“拉够个头呀。只有那些不识大体,爱贪便宜的人才投他的票。那些有正义感的人谁也不投他的票。听人说,他们按人头数,一个一个又细算了票数,可咋算,还是差一票。这一票,就是你的一票了。你想投给他吗?”
王刚的脸有些发烧。他想起了刚才自己产生的那些动摇念头,很不自然地看了老婆一眼,底气不足地说:“投给他?可能吗?他前后请了我几次,我都没去。他对我早就不抱什么希望了。”
李琴盯住他,眼光怪怪的,她拖着长声说:“听说今天花蝴蝶找你,有啥好事吗?你啥时候跟那个大卖货勾上了?”
王刚的脸猛地红到了耳根,他语气生硬地强辩道:“尽是胡扯。我整天都在家,怎么勾她?你不要听人胡说。”
李琴说:“怎么,脸红什么,心虚了?”
王刚说:“我有啥心虚的。”
李琴说:“人的眼睛是雪亮的,要想不被人抓话把子,除非自己不做那些见不得人的事。”
王刚说:“你别听人胡说,你连自己的老公都信不过吗?”
李琴说:“我是早早给你打招呼,你要跟花蝴蝶沾上,我们的日子就过到头了。”
王刚被镇住了。他知道李琴的脾气,她是那种眼睛里容不得一点沙子的女人。她如果知道了两年前的那件事,后果是不堪设想的。他真后悔那次的出轨,它潜伏的危机和造成的影响是他根本无法预料的。说不定在某一个时间,就会被花蝴蝶公布于众。也说不定哪次醉酒后,被李琴拐弯抹角地透问出来,真是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有些事,糊里糊涂做了,但在他清醒后,还是要为自己的行为付出惨痛的代价的。对自己的过错,该担当的必须勇敢担当,想开了,他的底气就足了。他语气坚定地说:“放心,我不会和那种女人交往的。”
李琴说:“明天就要选举了,胡军急疯了,他啥事做不出来,他可以高价请花蝴蝶攻你一下。”
王刚说:“我的意志坚定着呢,不是什么人随便就能攻破的。”
李琴说:“话别说的那么大。你去吃饭可以,但你得写了委托书给我。我对你不放心。明天的一票我替你投。”
王刚说:“你就这么信不过我吗?”
李琴说:“不是我信不过你,是我信不过请你的人。你们男人酒喝多了,啥事干不出来?我可不愿意让你干出让人戳脊梁骨的事。”
王刚说:“好吧,明天你去开会,我在家喂牛。”
李琴说:“绝对不能让胡军这种人达到目的。”
王刚感到自己真正被动了,他两全其美的办法也没法实施了。这个李琴,还比一个男人有魄力。
十九
刘春将丰田小轿车停在了王刚的院门口。他按了几声喇叭,不见王刚出来,便下车向王刚家的住房走去。
一进门,见王刚在一张纸上写着什么,便惊叫道:“我说打喇叭不见你的人影,原来在写东西。是什么?保证书吗?保证不喝酒,不打麻将了?”
李琴说:“我就是让他保证,规规矩矩的做人。”说着,一把抓过纸片,揣进兜里,望望刘春,脸上带着一股神秘的微笑。
王刚问:“走吗?”
刘春说:“走吧。嫂子也去吧。”
李琴说:“我就不去了,家里还有事呢。”
两人坐在车上。王刚说:“你给我说实话,胡小菲找我究竟什么事?”
刘春说:“不是给你说了吗,喝酒。”
王刚说:“我和她又没有什么交往,她怎么突然想起要请我喝酒。”
刘春说:“具体为什么,我也不知道。你见了她不就啥都知道了?”
王刚说:“我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你和她今天一直在胡军家,找我是不是为了选票的事。”
刘春说:“聪明人一点就通,可能有那么一点。”
王刚说:“我先给你声明一下,明天的选票我老婆替我投,刚才你看到的,是我写的委托书。我已经没有选举权了。”
刘春说:“怎么会这样?你真写了委托书给你老婆?”
王刚说:“你不是都看见了吗?你看,这酒就没必要喝了吧?”
刘春说:“我打个电话问问请客的人。”说着他下了车,站在一个僻静处,给胡小菲打电话。他把情况详细地给她说了一下,最后征求她的意见:“这事咋办?王刚还去不去了?”
胡小菲略一迟疑,果断地说:“来吧,今天的事,错在我。我就不该给胡哥办这事。今天到你们村子才知道,胡哥人缘不行,私心太重,大摆酒席,花钱买官,这算什么事啊?他根本不配当这个村长,我们也不能给他帮这个忙。人心所向,你也看到了。如果我们给他把这事办了,无疑就把全村人给害了。你看村上修了那么多材钢房,一个个被拆得乱七八糟,就他的完整地保留了下来。他这样的人能给村民办事吗?你把电话给王刚。”
刘春回到车上,把电话递给王刚。
王刚:“喂,你好!”
胡小菲:“你好,想我吗?”
王刚:“想。”
胡小菲:“本来要请你喝两杯,刚接到电话,有几个朋友找我,只好失陪了。你不要多想,请你不过是想和你叙叙旧,看来今天没机会了。”
王刚:“我这就过去了,我们见面再谈。”
胡小菲:“改日吧,菜我已经点好了。你过来把单买了,就当是你请我了。”
王刚:“就算我请你,也得你在场啊!没有客人,这算请啥客啊?”
胡小菲:“这样已经很好了。我知道,村上选举的事,你的做法是对的。你应该坚持。我也不想淌这个浑水。你好自为之,再见。”
胡小菲挂了电话。
王刚问:“餐厅还有谁?”
刘春说:“我老婆。”
王刚说:“这样吧,把李琴也拉上。我们好好地喝两杯。”
刘春说:“行啊,你刚才怎么没想起你老婆?一让你买单,你倒想起老婆了。”
王刚说:“有胡小菲在,我敢领老婆吗?女人在一起话多,说漏嘴了咋办?”
刘春说:“你真是个非常狡猾的家伙,去喊老婆吧。这顿饭我买单。我们不欠任何人的。胡小菲让你买单是忽悠你哩。哈哈,你总爱上女人的当,让女人骗。”
王刚说:“没事,一顿饭算不了什么。只要不让我做违背良心的事,这单我买了。”
刘春说:“叫你老婆去吧,到餐厅我找个代驾。我们哥俩好好喝两杯。”
王刚说:“对,对,是应该好好喝两杯了。今天一天就没有痛快过,也该好好放松一下了。”
刘春突然产生了一种失落的感觉,无奈地“嘿嘿”干笑了两声。随即,便感觉到了自己内在的一种过失。这不正是王刚和整个郑家梁的人所希望得到的最圆满的结局吗?一时,他控制不住自己,望着王刚,大声笑着:“哈........”
王刚被他的情绪感染了,也开怀大笑着:“哈......”他笑得从来没有这么舒心过,畅快过,以至于到后来,他的眼中竟激动地流出了泪水.......
【编者按】
新疆知名作家吴金泉的小说《旋转的花裙子》,是一件质量上乘的好作品,已被纳入新疆东风工程互译作品项目出版。该作品围绕农村基层一场村委会主任选举,给我们揭示了农村改革开放后,处于社会转型期的农村和农民,在维护自身利益的同时,一场文明进步与落后势力的较量,维护法律正义与地方保守势力的较量。作品看似一场小小的选举,却道出了选什么样的人给农民当家、给农民当主心骨,才能让农民放心的大道理。该作品以小见大,情节跌宕起伏,看似琐碎的家长理短,但却围绕选举,暗流涌动,各种关系你拉我扯,错综复杂。这也再次说明,农业农村和农民问题,始终是中国社会很现实的大问题。只有农村稳,天下才会兴。围绕这场选举,作品深刻揭露了假恶丑,弘扬了真善美,以及在正确发扬民主,维护法律尊严面前,人性的回归,正理的理性选择。该作品情节生动,语言朴实,地域性特点突出,人物刻画很到位,说明作者基层根扎得很深,写出了当下农民的所思所想所盼,因而作品很接地气。该作品也从一个侧面,给我们提了个醒:在决胜脱贫攻坚、全面奔向小康的历史进程申,不可忽视基层领导班子力量的加强,不可忽视对农民进行法律的正确引导,尤其不可忽视农村除陋习、破陈规、讲文明、树新风、懂法律、讲民主的极端重要性。没有广大农村农民的思想素质的提升,就不可能有全社会的全面进步。在好的作品面前,用敬畏的心去思考,就懂得肩上所担负的社会责任。让我们都从好作品中受益,共同为社会进步尽一份力!【点评:杨立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