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幡已经有大叔剪好摆放在门前,几个管事的在支房里围在桌子前和孝子们商量着给亲戚们送信的事宜,尤其是那些出嫁的姑娘们,要送信的带好孝衣。
灵床已经摆放在堂屋中间,大奶奶的寿衣已经穿的整整齐齐,这个在世上活了近九十岁的人,折腾了几天,终于在孝子贤孙的期盼中闭上了眼。现在她静静地躺在那里,看着世人的表演。
三奶奶正亲手赶制鸡毛掸子,灵床头前的瓦罐中,一支胳膊粗的大长明蜡烛正冒着黑烟呼呼的燃烧,还有咸食罐子插了一块馍馍摆在了灵前。本家的乃至全村的婆姨们正在快快的缝制着孝衣孝帽等,以防来吊唁的亲戚来时慌张而弄错,这是项很棘手的工作,缝制给谁都是有讲究的,要根据亲戚的远近而定,谁得穿孝衣,谁是大帽子,谁是小帽子,谁是大麻子,弄错了,不但会得到耻笑甚至会被亲戚挑出礼数的。
送信的刚回来,近些的亲戚们便陆续来吊丧了,先是角门的一通鼓响,接着迎客的一声“来吊丧的了”,屋内孝子们便是一阵嚎啕大哭,加上吊客们的哭声,一起在整个村庄上空盘旋。从这哭声里,是颇能听出点门道和滋味儿来的。俗话说“儿子哭,惊天动地,女儿哭,真心实意,女婿哭,驴驹子放屁”。哭是一门学问,也是一个技巧,看哭也成了村中的一景。尤其是出嫁的的老姑娘,大部分是一进村子就放开了长声开始哭,连哭带说,诉说着亲人的不易,诉说着自己的孝道,涕泪横流,好似唱戏的老旦,忽高忽低,只把看哭的人们也动了容,而想起死者生前的好,都也眼泪直摸。
俗话说,喜事在笑,丧事在闹。在大奶奶这里得到了验证,老大和老二在城里混事,于是大街上请来了两套哈哈班,对着来,拼了命的唱,唢呐、长笛、弦子一同上场,两个大分贝的音响可了劲的轰鸣,这边唱戏出,那边就来通俗,看客们一会儿往这跑,一会儿往那跑,好不热闹,印象中多年没有的热闹了,比过年还热闹。尤其是主家的一来赏钱,那两台戏更是疯了似的带劲,流行的、民俗的、荤的、俗的,要的就是这个劲。
一般第二天扎纸扎,也就是纸活。记忆中看扎纸扎那是一种享受,几个村里的手艺人那真是一绝,就地取材,用的就是地里产的秫秸,白纸,红纸等物件,一个上午牛、马、车等就被扎了出来,栩栩如生活灵活现。可现在倒是很省事的,都是现成的,直接从村里白事铺里拿来即可,再也没有什么技术含量可言。
晚上烧门幡,可真是熬人,非等至十二点才可,主家先是煮上几锅饺子,全村人和近枝的亲戚们都围在一起吃饺子喝酒,等着十二点的到来,十二点一到一干人等簇拥着来到前道早已摆好的纸扎前点燃,有主事的絮絮叨叨,面向西南,去世的老人就过了奈何桥,去往冥界了。
第三天是个忙碌的一天,整个上午人来戚去,前来送饭记,送的什么都一一记账,中午十几桌酒席摆开,开始吃酒,主家等也没有悲伤,该陪灵的陪灵,该吃饭的吃饭,关键是把亲戚和村人照顾好,尤其是死去的娘家的人,不然会被挑出礼数,下午下葬的时候会很麻烦的。我现在还常常想,在中国出嫁的姑娘即使在夫家生活了多少年,好像还是娘家的人。下午该起灵了,长子抱着白幡和一大帮孝子们在灵前,灵后是姑娘们等女客,一声起灵,上坟的各种物件准备齐全,就是长长的队伍,绵延很长,到了坟地,各种繁琐程序走完才开始下葬,下葬前还是要请示一下娘家的人,看看行不行,然后才开始填土埋坟。
经过几天的丧事,再到各亲戚和朋友家谢完孝,主家的人大都筋疲力尽。再加上后来的头七、三七、五七、百日等。丧事,不是失去亲人的悲伤,因为来不及悲伤,是怎样把丧事办好,顺顺利利使逝者入土为安;丧事承载了太多的文化,也承载着太多的无奈,还承载着很多世态炎凉;逝者已逝,可活着的还要继续,为了生活,继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