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高薪(现就读于通河四中)

世界是物质的,物质是运动的,运动是绝对的,山村巨变,时刻发生。————————题记
所谓天地不过逆旅,所谓人生不过几甲子,人生在世悲欢离合总无情,阴晴圆缺不成史,碌碌一生,有为也好无为也罢,算来算去不过一生到老,二位知己,三顿饭,偶尔添顿夜宵,乡音无改,摘花喂鸟,有余额,经常染个头发,所求到底,乡音乡味。家乡有美景,美景配美食。


火锅是吃的是人声鼎沸,冒菜吃的是一个人的落寞,串串吃的是水穷处的慰藉,而大酱,吃的是他乡遇故知的喜上眉梢,从前的酱每家有每家的秘方,每家有每家的味道,每到冬去春来二月二,趁着龙抬头的好日子,各家精选黄豆若干斤,去除杂质,清水洗净,放入农家土锅,等待柴火燃尽,只余火炭几颗,随即紧紧合上锅盖,一夜过去,怀着无限期待和憧憬,掀开锅盖,一股香味争先恐后窜出来,这时候才有一年一度的烀酱豆的气氛,炊烟袅袅,纵观全村无一家孩童在村头巷尾玩耍,所为何?所为何?原是为了等着吃酱豆,无须加各种调料,只是一夜,便可以把黄豆的精华和营养浓缩到极致,开锅的一瞬间,百十黄豆的一生便呈现在你眼前了,只一个字,香。小孩子负责锅里捡漏,大人负责拿着擀面杖,一脸严肃,神似孩子不及格时轮擀面杖的样子,接着走到锅前,高高举起擀面杖,狠狠砸下,黄豆噗的嚎了一声,大人面不改色继续砸,直到把黄豆砸成大头书一样的大酱块才罢手,小孩子们则会跟自己的小伙伴比较谁吃的酱豆最多,谁家今年做酱的最多,谁家又是最热闹的,一天的喧嚣落幕了,夜幕下,家长们把酱块放在灶台后,碗架最上方,接受百天烟火供奉,一段时间的等待和繁忙又开始了,各家购置锄头镰刀,把冰凉的刀柄焐热,把生锈的刀刃打磨光亮。

我家乡的春天一向姗姗来迟,别的地方是阳春三月,东北要四月灰蒙蒙的田野才会冒出几点绿色,迎面而来的风才会温柔些许,放在碗架的酱块也会在四月初八那天结束闭关,不幸的是,那天正好是鄙人生日,于是每年的生日都弥漫着一种不可言说的臭味,这时候的大酱已然披上了白衣,层层叠叠的白毛毛,随风飘扬,明目张胆的昭告人间烟火气。
家长自然不能容忍毒气砖在屋里毒害我可怜的小鼻子,于是大酱块移驾屋外大酱缸,酱缸不知道已经残留了多少大酱前辈的绝学,又接受几代人的烟火熏陶,缸都入味了,此日之后,家里奶奶辈的老人就会每天打酱缸,跟打孩子不是一种打,掌中乾坤,胸中沟壑,打的是岁月的沉淀,生活的心情,六十年的风风雨雨尽在这一杵一杵中展现的淋漓尽致。嘭锵锵锵,一个月过去,大酱的颜色从黑色变成了黄色,暖乎乎的叫人一看就踏实,家乡的晚饭终于回归了他该有的样子,珍珠翡翠玉如意,大酱白菜一根葱,黄昏放下衣摆,撩落一穹繁星,亘古团圆安定。

时光荏苒, 身边是万家灯火,曙红和二青结合,晕染一片紫色,高楼林立,汇聚人间盛景,酱缸不知道滚到哪个角落,村落炊烟逐渐零落,我们从村落逃到了乡镇,从乡镇逃到了县城,从县城逃到了三二一线。一路把乡土文化带去城市,八方英雄会谈,聚集万千美食,融合成新的美食文化,原本的家乡的味道却跟不上汽车高铁的迅速,在引擎声中黯然神伤,我远隔千里迷茫而郁郁寡欢,我的家乡在哪,我的大酱在哪,尚在否?在何方?可归乎?
我奔走在街上,与车水马龙擦肩而过,街角站定,推开店门,似曾相识的大锅,玉米土豆翻翻滚滚沉沉浮浮。只是锅边锃亮干净,没了往日的油渍,热气满堂,这,是东北铁锅炖,

过条街有家店门口多了几只垂头丧气的鸡,进屋一看,竟是小鸡炖蘑菇,鲜香难以言喻。
我是穿梭繁华的旅者,势必把失去的古旧找全,拼成名为故乡的拼图,终于在一个下午,天高气爽,云淡风轻,我推开便利店的门,方通大酱撞入眼底。它说“你好,今天天气不错”我说“你好,我依然爱你,爱我的家乡”,重逢是巧合也是必然,是童话的结局也是现实的开始。

小农意识逐渐退去,商业精神占据主流,信息交流在加速,网络遍布了生活的每一个角落,交通愈发发达,快递行业叫着使命必达,把家乡的味道送往各地,经济在发展,逗引着人们的流动,加速了偏远小城的变化,推动中华巨龙腾天潜渊,改革开放三十载,翻天覆地咫尺已天涯。
世界是物质的也是精神的,山村巨变永恒不变的是那文明的传承。
——后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