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他乡》

   文辛

人在他乡，
一股与生俱来的漂泊感，
就紧紧依附着你，
悠悠荡荡，
似乎在故乡藏存了十年，
二十年，
几十年的刻骨柔情，
一下全被摆弄出来，
任凭阳光烤晒，
风雨漂洗，
依旧那般浓艳……

端午的粽子，
中秋的月饼，
除夕的饺子，
正月的秧歌……
一样样的仿佛鱼饵，
轻轻一沾，
千千万万的思乡情愫，
便如鱼儿般直游过来，
家园的风景，
也在一时间亮丽了起来……
让人对景缅怀，
情动于衷，
涌现其中，
渐渐泪流满面……
可是，
人已长大，
又处异乡，
自然少了许多流泪的理由。
何况，
既无——
“倩何人，红巾翠袖，
温英雄泪”的豪气，
又没有——
“座中泣下谁最多，
江州司马青衫湿”的陪衬，
岂不枉费了哀愁？

最怕除夕夜，
独立出租屋，
四壁空白，
一杯酒，
几蝶菜，
相挽往事，
一个人细细品尝。
正在兴致头上，
熟料电视机里——
春节联欢晚会上，
几出搞笑的小品，
猛地在你心灵最脆弱的地方
——点击几下……
又轻又重的，
叫你——
笑也不是，
哭也不是，
挟菜也不是，
咽酒也不是……
忍着，
憋着，
捱到最后，
一不小心，
酒也是泪，
泪也是酒，
一肚子的苦涩……

有时也想，
好在除夕没有月亮！
否则，
外面鞭炮时起，
春气盈街，
室内杯肴散乱，
满地孤影，
自己不会跳舞，
领会不了“起舞弄倩影，
何似在人间”的风雅意蕴，
只能对影发呆一如木偶，
岂不大煞风景？
即使偶尔起身，
满屋踱步，
也不过影随人动，
空剩一脑子混沌……
捱到半夜，
关了灯，
蒙头被中，
心却还如一面——
与水交融的明镜，
隐隐约约，
模模糊糊……

人在他乡，
每当动情的时候，
免不了怀念在家里——
有泪就流的少年岁月……

（文辛草笔于1996年除夕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