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让铁山太寂寞

铁山没有铁，原本是山。四十多年前，一位绝对的大人物带着“让高山低头，让河水让路”的雄心与豪迈，呼风唤雨，指点江山。于是，一幕“敢教日月换新天”的活剧拉开了帷幕，数万人的人生阅历由此便多了一页悲壮而凄美的大迁徙的记载。静寂的山谷迅速喧嚣起来。一道大坝鬼斧神工般镶嵌在两山之间，雄峙而耸立，锁住了上游无数涓涓和滔滔。一座“高峡平湖”横空出世，把这里曾经的村庄、田野、炊烟和那亘古生息繁衍的故事、传说深深的藏入怀中。从此，铁山---一个叫“山”的“湖”，兀自巧夺天工，碧波浩淼。

湖因山而成湖，山因湖而闻名。人工造就的铁山却丽质天生，美得让人怦然心动，让人心旌摇曳。

春雨初晴的早晨，湖面上薄雾蒙蒙，宛如抖动着的轻纱，若有若无，优雅而静谧。水轻轻地捧着山，朦朦胧胧，就像浓淡不一的水墨随意涂抹。乘一叶小舟从大坝溯流而上，泛着淡淡蓝色的湖水欢快地簇拥着船头，船尾涟漪缓缓荡漾，惊起远处的一行白鹭冲天飞起。舟行不久，层层山屏，道道峰障扑面而来，难不成号称“湘北明珠”的铁山竟然是方寸水域？正当怅然若失时，舟身一抖，飘过一条小巷一样的河汊，便觉峰回路转，豁然开朗，柳暗花明。如是场景一波接着一波，一路绵延，不断给人意想不到的惊喜。这时候，才知道铁山的水中山，山中水神秘而且奇异。湖中的空气是温润的，带着丝丝甜意，深深吸入一口沁入心脾，让人瞬间神清气爽。掬一捧水轻洒在脸上，氤氲的水气从张开的毛孔迅速渗入肌肤，顿觉通体清爽惬意。

雾慢慢散去，轻风牵着阳光丝丝缕缕洒下湖面，激起粼粼波光，犹如无数银色的小精灵欢呼雀跃。山静静地依着水，连绵不断，形态万千。停船泊岸，登上湖心小岛，放眼四顾，芳菲浸染，如同打翻了一个巨大的调色盘，七彩飞扬。“竹外桃花三两枝，春江水暖鸭先知”，桃花是绝对的主角，枝干扶疏，花朵丰腴艳丽，微风轻拂，摇落一地娇羞；映山红不晓得羞羞答答，一丛丛，一簇簇，开得朝气蓬勃，妖娆而奔放；月季分不清季节的变换，独自或红或粉，花香四溢，娇媚多姿；梨花银装素裹，一身雅致，堆砌在树干上，像玉、像雾、又像雪；李子花超凡脱俗，冰清玉洁，皎洁的花瓣包裹着黑色的花蕊，清馨婉约，不失绰约风姿；“清风吹拂金浪涌，飘溢醉人浓郁香”。油菜花自然是一道亮丽，轻展盈盈笑靥，风情万种，招蜂引蝶；还有叫不出名的五颜六色，红的如火、白的如雪、黄的如金、粉的如霞，争奇斗艳，尽显风光。白云、青山倒映在清澈如镜的湖中，如瑶池仙境，天上宫阙；几尾小鱼在水中自由自在的游弋，时而喃喃呢语，时而嬉戏追逐，仿若在山间，在花丛，在白云边；一时间天与地、山与湖、人与鱼浑然一体，如梦如幻，扑朔迷离，恍如时空互换。难怪古人云：分明看见青山顶，船在青山顶上游！此时置身其境岂非人间奢侈？

登上素有绵延七十二峰峦，巍巍二十八庙宇之称的大云山顶俯瞰，才能领略铁山的壮丽与宏阔。蓝天白云下，水天一色，千峰竞秀，群山叠翠，或蜿蜒、或盘旋、或峭拔；如万马竞相奋蹄，如苍龙纵情戏水，如大鹏振翅欲飞，如千帆迎风竞发。无数的岛屿泊在湖中，星罗棋布，错落有致，恰如一个巨大的青瓷盘里随手撒下一把翡翠。一个实至名归的“千岛之湖”独具匠心地绝美绝妙，让人心旷神怡，宠辱皆忘，意气风发。

太阳渐渐收敛了她的灿烂，变得温和起来。夕阳下的铁山换上了崭新的晚礼服，浑身金光璀璨，富丽堂皇，格外瑰丽。极目之处，青山绿水掩映着铁山库区人依山傍水而建的房舍，鳞次栉比的白墙青瓦仿佛涂上了一层金粉，变得童话般精巧别致，梦幻般的美丽优雅，陡然间平添了几分“山外青山楼外楼，西湖歌舞几时休”的诗情画意。

夜幕徐徐降临。夜的色彩把铁山不事渲染，不善张扬，甘居安宁与落寞的心性渲染得淋漓尽致。晚风轻拂，薄雾弥漫，熏染出一片安静祥和。远远的岸边灯火闪烁，有如天际星星点点；天际点点星星又如岸边灯火闪烁。灯火星星交相辉映，竟分不清哪是灯火，哪是星星。树叶儿“簌簌”作响，引来青蛙、蟋蟀和不知名的昆虫起身和唱，此起彼伏，悦耳动听，恰是在演奏一首夜的名曲。那音符仿如从湖中跃出来的，幽深而美妙，令人陶醉。

世界上很多的美景隐隐约约带着雕琢的痕迹，千人一面，一面千人，就像丰腴的少妇穿上时尚的衣衫，敷上厚厚的脂粉。铁山的美带着原生态的张力和情绪，是山与水的绝妙融合，是动与静的绝美搭配，是平淡与精彩的绝佳排列。苏轼说：欲把西湖比西子，浓妆淡抹总相宜。的确，无论是浓妆还是淡抹，抑或是素面朝天，铁山总是相宜的。她像一个天生丽质的小家碧玉，清纯脱俗，婉约含蓄；像一个欲拒还迎的新娘含情脉脉地一点点褪去新婚的羞涩；像一篇耐读的文章起伏跌宕，百转千回，荡气回肠，回味无穷；还像一副精美的水墨山水画卷构思精巧，意境奇妙，着墨精到，气韵传神。

位于新墙河上游的铁山，距岳阳市区46公里，有着41.6平方公里水面，5.46亿立方米的库容量。集灌溉、防洪、拦沙、发电、养鱼、旅游、休闲于一体是修建铁山的初心。丰富的天然饵料使其渔业资源极其丰富。曾盛产鳙鱼、青鱼、草鱼、鲫鱼、刁子鱼。鳙鱼、刁子鱼以其纯天然的鲜美肉质久负盛名，以致岳阳、长沙、武汉等大中城市许多酒店把铁山的鱼作为特色招牌菜，吸引都市食客趋之若鹜。

当然，几经沧海桑田，岁月沉淀，铁山的历史文化敦实深厚。古有诸如 “真武遗墨”、“怒斩龙潭”、“鸡凤争鸣”、“八仙登台”、“高祖思相”等众多的名胜古迹和神话传说；与仙风道骨的大云山景区，柔肠百结的相思山景区以及气势雄伟的明代古建筑群张谷英景区遥相呼应，相得益彰，构成一条集泛舟赏花、戏水垂钓、避暑养心、登高览胜、谒祖瞻贤、探古怀旧、追风逐月、品美尝鲜、娱乐休闲的经典旅游线路。

可令人惋惜的是，如今的铁山武功尽废，退隐江湖，落魄成现代城市后花园里的“大水缸”。一湖风骚被打上厚厚的“黄蜡”无情地封存，只能顾影自盼，孤芳自赏，暗自落寞惆怅。

我无意去评说自然资源保护与合理的综合开发利用是否应该相互兼容，彼此兼顾；也无意去质疑把铁山如此“养在深闺”是否是一种暴殄天物；我只想说莫让铁山太寂寞，让铁山回归江湖，把铁山还给铁山······

湖南省岳阳县卫生健康局  廖载平

2020年8月12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