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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陈举报
文/倪高扬
老陈的工作单位很实在，一年到头，不是人家请他们，就是他们请人家，再不，就自己单位几个人去饭店。他的单位只有七八个人，工作上多少还分个上下，餐桌上就成了老兄老弟。
老陈没有一官半职，可也不是省油的灯。老陈的老婆常在外面显摆：“我家的中晚饭从来不带老陈的份儿下锅，他难得有一天不是醉熏熏地回来。”
可是，好景不长。自从“八项规定”和“六项禁令”出台，陡然地，人家不请他们了，自己单位也不请人家了，同事一起上饭店也自掏腰包了。老陈有点不习惯，每到下班时间点，总是咂咂嘴，病鸡一般没精打彩地回家。
老陈猜想，这又是一阵风吧，一段时间过去，还不是“外甥子打灯笼——照舅（旧）”。可是，老陈一天天期盼着，守望着，结果一天天都是以失望而告终。
咦，有情况，局里来人了。来人身材魁梧，国子脸，浓眉大眼，身着长毛呢大衣，一派领导风范。到了中午还没走，老板（老陈习惯称一把手为“老板”）一片盛情，执意留他吃饭。
快下班了，老板也没有和老陈打一声招呼。老陈嗫嚅着，询问和他同办公室的小赵：“今天来人是谁呀？”
小赵没有肯定，“听说是位徐科。”
“老板约你中午陪餐同没有？”
“没有。”小赵回答了，还附加一句：“现在，谁还敢公款招待呀！”
老陈不屑地对小赵说：“你呀，就是天真。”
小赵琢磨着：“也许几个领导小范围陪客人热潮一下吧！”
“这倒有可能。”老陈没有说出自己的想法，但是心里不是滋味，“难道就多我们两三个人？多放几双筷子不就得了。”
回家的路上，两旁的树木纹丝不动，老陈闷闷不乐，看着前面不远的一行人大摇大摆地并没有去春来饭店。
“他们能去哪儿呢？”老陈心里犯嘀咕，“我倒要看个究竟。”于是像个探子似的尾随着，左拐右拐，“噢，原来是来这地处偏僻的农家乐呀！”老陈贴着墙边渐渐地往那儿靠近，上空的太阳直射下来，照着他整个身子，有丝丝暖意，却没有了身影。
老陈担心暴露目标，踌躇间，出来一位姑娘。咦，这不是小香吗？小香热情招呼道：“五叔，来吃饭吧，咋不进去的？”
“我，我——”老陈吱唔着，右食指往撮起的嘴唇一靠，然后神秘兮兮地招了招手：“小香，我不是来吃饭的，请你帮个忙好吗？”
“没事，只要侄女能做到的。”小香一口应承。
老陈张望了四周，鬼声鬼气地说，“你帮我把刚才进去的一帮人拍一张照片给我。”
小香稍有迟疑，问：“五叔，你要这个干嘛？”
“你只管小心着，别的就甭管了。”
“好的，你加一下我的微信，到时发给你。”
“OK！”
老陈还没到家，“嘟——”手机响了，打开一开，是小香发来的微信。老陈心急火燎地，点击，下载，预览。图像显示：徐科正襟危坐，老板正端着酒杯和大家一起向徐科敬酒。罗五如获至宝，一阵激动后，稍有平静，又似乎良心发现：老板平时待我不薄，早不见晚就见，能就为这点事闹翻吗？他眉头一皱，主意变了，告那个徐科！他一拍大腿，自己夸起自己来——高，实在是高！
下午，老陈精神抖擞，拨通了主管局纪检书记电话：“书记您好！我举报局里的徐科在基层大吃大喝。”
那边说，“好的，感谢您对我的信任支持！现在开始电话录音，请如实说明情况。”
老陈一五一十地作了反映，可电话那头却提出了疑问：“同志，你有没有看清楚呀？”
老陈听了这话有些激动了：“领导，我是亲眼所见，还有现场照片哩，请你加我微信，我发给你看看。”
片刻，电话那头回话：“同志您好，你反映的情况依据充分，我们一定严肃查处，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纪检书记放下电话，立即通知徐科过去。这回，纪检书记见到徐科，口气不同往常：“老徐啊，中央三申五令，风声这么紧，你怎么偏偏往枪口上撞呀！”
徐科感觉莫名其妙：“我怎么啦，什么往枪口上撞？”
“啊呀，事情已经发生了，你就乖乖地接受处理吧！”
“我，我——”没等徐科分辩，纪检书记又来了：“我，我什么？人家的举报证据确凿。”
徐科实在忍不住了，似乎失去了理智，“书记，你要有证据呀，可不能血口——”
书记急了，“怎么，你说我血口喷人是吗？你不见棺材不掉泪是吧！”说着打开手机，指着照片给徐科看：“你看看，这是什么？”。
徐科一看：“啊呀，这不是我呀！”
书记提高嗓音道：“还说不是，这照片是我PS的吗？”
徐科请求书记将照片放大：“你看，这确实不是我呀！”
书记火了，“什么，还不是你？是我眼睛瞎啦！”
徐科返怒为喜，笑着说，“书记，这照片中间的人确实不是我，是我二弟。”
“亏你想得出来！”书记用手直指着徐科。
“书记，我和二弟长得很像，就我鼻子下面多颗痣。”书记两相分辨，一时语塞。
徐科很有素养，体面地向书记招呼：“书记，给你添麻烦了，让我来问问二哥，到底咋回事？”徐科拨动二弟电话，按下免提，那头说，“那天我去水湖镇公干，顺便到我老同学那边看一下。老同学执意留我吃个便饭，当然喝了点小酒。不过，那是他个人请客，我亲眼所见他自己买了单。”
第二天，老陈收到了主管局纪检书记的“满意答复”，装着任何事情没有发生。在没过多久的一次民主生活会上，老板作了自我批评：“那天老同学造访，我本想请大家一起去捧个场，可老同学说现在纪律严，影响不好，勉强同意小范围聚一下。那天虽然是我个人请客，但毕竟在工作日期间，更不应该喝酒，以后还请大家对我的行为多加监督和帮助。”
再说老陈，内心有愧，举报阴影挥之不去，但是领导并没有给他上鞋穿。渐渐地，觉得每餐在家里陪老婆孩子倒也吃得有滋有味的，也打消了“停薪留职”去江南老同学那儿当副总的念头。
2015年01月31日
作者简介
倪高扬，泰州洋思教育研究所资深研究员，中国蒙台梭利协会认证讲师，江苏省民间文艺家协会会员，兴化市楚天实验学校创建办顾问，兴化东方巴黎幼儿园、泰州幼蒙教育有限公司法人代表，地方文史研究爱好者。近年，除了致力“点燃孩子心中的智慧之灯”、引导教师“成为孩子生命中的贵人”之外，有空便与书为友，爬爬格子，出版《敬畏教育》《有滋有味兴化话》等著作七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