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提要:我在前面奔跑,国涛在后面屁颠屁颠的追,既陪我疯又陪我胡闹。办厂子多少还有些盈利性质的,可免费开办幼儿园就是只出不进的营生,我没多想就决定做下去。阿华看着国涛,他摊开双手懊恼的说了一句:“谁叫我摊上这么个败家娘们呢”。

春天,万物复苏,所有的颓废化作土壤里的肥料,将我们尘封的疼痛柔化。也许,生命中每一次的疼痛本该在周而复始的四季里萌芽消亡。历经数年才会褪去丑陋的外壳,完美蜕变。春天的乡城还比较冷,较之寒冬稍微好一点。这些都是阿华说的,我可是一点也没有感觉出来它们的区别。太阳的紫外线越是猖狂的印黑了人们裸露在外的皮肤,我也不例外。让国涛给我带回的50倍防晒霜也无济于事,彤红的苹果肌也渐渐入乡随俗。阿华笑着劝我干脆别擦,这样才可以证明从苍白到健康的全过程,我拿手边的帽子扔他。这兔崽子很讨厌,女人能不再乎自己容颜的吗?何况我这个本就爱美的女人。暗暗记下,大多数男人不在乎自己的肤色,可是我还是希望国涛不要被这里的阳光明媚标上永远的印记。
出门从头到脚的武装,防晒霜厚厚的涂了一层又一层,绝不露一点皮肤在外面任阳光肆虐。爸爸笑我的形象是敌特分子,我回他更像地下党在接头。国涛回来没和我提起婷婷妈的事,知道他有自己的主意没再问。蒋爸爸没有一起来,他说爸爸这两天会朋友,下礼拜过来。哦。蒋爸爸有不少朋友,老人家了走走也好。
不知道婷婷妈从哪里得到我的手机号码,打来电话央求我把女儿还她,并让我说服国涛让她带婷婷去日本。我没有答应,喜欢婷婷如亲闺女,尊重本人的意愿,再则,国涛一定有他的理由。她又说已经再婚,那位婷婷口中油头粉面的男人是她现在的先生。她告诉我先生是日本著名导演,几部很火的日本烧脑大片是他杰作。尽管她说了一大串影片名字,我这个发烧友一部也没听说过,也许是我孤陋寡闻吧。她又说那个导演看到婷婷的身段适合演下一部电影的女一号角色,要捧她。一听就觉得毛骨耸然很不安,立即阻止她讲下去。告诉她婷婷不喜欢当演员也不喜欢混娱乐圈,她只想做一名普通的人民教师。我的态度鲜明,支持孩子的决定,也希望她尊重孩子的选择。她不但不听劝,还说我将她女儿教得没出息,说我毁了她的星光大道。语气越来越焦急和无理,不想和她再聊下去,多说一句我也觉得在浪费时间。她尖叫着:“你不但抢走我的男人,还抢走我的女儿。你不要那麽贪心,有一个儿子还不够,还我女儿。”哎,女人一旦失去理智,就变成了泼妇。紧皱着眉头,很冷静的提高了音调:“就这样吧!请你冷静后再和我谈。如果你还认为我抢走你的女儿,那就不必再打来。再见!”很成功在她歇斯底里前挂断电话,可以想象她面前的玻璃杯一定碎了,女人真可怕,尽管我也是女人。
温度很低,手机在手里发烫,拿在手里可以取暖。站久了腿累了,刚坐下,爸爸伸出头问是谁那么大气势,还让我嗓门提那么高。我回道:“还能是谁,婷婷妈呗!说我不但抢了她男人又霸占她女儿,叫我还她女儿。”
“还女儿?婷婷又不是物件,什么还不还的。哦,她好意思说这话?这么些年不要说来看,恐怕想也没有想过女儿吧。这会子孩子大了,出息了,就想带走了啦,可能吗?好比农村种庄稼,看到人家的劳动成果眼红,想分一杯羹。现在的人啊,真是有多无知就有多无耻。”婷婷是爸爸看着长大了的孩子,爷孙俩感情很深,对于婷婷妈这种无理的要求,爸爸当然愤慨。
“好了,爸爸,您老放心,孩子大了有她自己的主意。我们昨儿通过话,她想当人民教师,准备报考师范大学。”爸爸不想婷婷离开我们。
“她自己说的要当老师?嗯,好孩子。看来我们的苦心没白费,孩子知道知恩图报。”爸爸很慈祥,他为婷婷的志愿喜上眉梢,我点头赞同。
“女儿啊,你毫无私心的把婷婷当做自己的孩子来养,爸爸很开心,以你为傲。”
“是嘛?很荣幸,能得到父亲大人的赏识。”爸爸很少在我面前表扬我,他总是用行动来证明父爱。
“当然了,爸爸是怕你骄傲呗。处理感情方面你一直是个单纯的孩子,从开始喜欢婷婷到成为她的妈妈,我真担心你不能胜任,但你真的让为父刮目相看。时常想女儿长大了,呵呵。”有这样的爸爸是上天赐给我的幸福。他从没有和我谈过这类话题,今天表态让我笃定自己是正确的。接下来必须获得国涛的支持才能让孩子如愿以偿,爱她就要站在她的立场替她着想。
“爸爸,还不知道国涛是如何想的,担心他不愿意让婷婷吃苦,也许他不同意我们的意见呢?”多多少少有些了解他的想法。
“没有关系,既然是一家人任何事可以商量,他明白我们都是为了孩子,尊重她的选择。”爸爸站起来拍拍我的肩,说准备午餐,我跟去帮他摘菜。这时候,又感觉自己回到童年,小尾巴似的跟在爸爸后面。
厨房里,一边聊我小时候的事一边摘菜洗菜,爸爸笑着说了很多我幼年不记得的往事,被自己蠢萌的童言戏语弄到揉着肚子笑。尤其是爸爸还学着我当年的小傲娇,那眼神那姿态笑翻了,在爸爸眼里我就是他的小美好。回忆往事,时间也过得快,国涛打来电话说他到家了。我们赶紧加快进度,他一回来就可以吃上热乎的饭菜了。
稍晚,他拖着2个大的行李箱回来。问买了什么那么多,记得要的东西一个常用的皮箱就可以了,剩下的有什么必买的?他笑得神神秘秘,不许我偷看。什么嘛,我还不稀罕,他越想勾起我的好奇心越是不能得逞。反倒是爸爸上了他的当,像个孩子似的让我洗碗和他偷着先看。我呵呵笑着成全爸爸好奇心,交给国涛一个眼神。他点点头,和爸爸一起开箱子。桂花抱着天天进来说孩子有些发烫,碗还没来得及洗,抱过孩子。爸爸他们也听到桂花说的话,焦急的跑出来。
“别慌,我看看。”爸爸上前看孩子,让国涛量体温。平日里主意最多的我,现在站在一旁发傻,心被揉成了一团布。胡思乱想孩子有什么意外,我怎么活?国涛见我傻傻的站着,焦虑爬满面容,握着我的肩头安慰。
“没事,春天来了,小孩子有个适应过程,没事的,放心啊。”国涛怕我担心过头,自己又生出什么事端。
“老公,天天会不会是发烧,我们要不要送医院?可是,可是这里......。”这里没有单独的儿科,我的担心不是多余的。
“没关系,我们不是有常备的药吗?儿子身体很健康,小感冒什么的对他来说不是问题。”我这个人就是喜欢臆想结果,国涛懂我。
爸爸测出孩子有些低烧,可以控制,需要观察以后看情况。国涛询问桂花她带孩子去了哪些地方,确定是不是单纯的着凉。桂花说可能是他儿子抱在门口做了一会,孩子和在他腿上蹦哒,估计是累了。现在是春天,忽略天天还是孩子,对季节的变化还没有强大的抵抗力。吹面不寒杨柳风的春天,是孩子和老人容易生病的季节,我们没有怪她的意思。只是孩子第一次生病,让我猝不及防过于担心。
“没事,桂花。你先回去吧,天天有我们呐,明天又可以活蹦乱跳的喊爸爸妈妈了。”爸爸和善的对桂花说着。
“哦,那我回去了。不过,我这边有个偏方可以医治,你们要不要听?”桂花说偏方,我不太赞同。
“什么偏方,说来听听。”爸爸带孩子有经验,他知道哪些方法可行。
“哦,就是用白酒给孩子全身擦,然后搓揉皮肤到发红了,再多穿一些衣服或盖多一点,汗发出来,病就好了,不用去医院。我们这边的孩子都是这样医,很有效。”她回家了,说明天来看看。
爸爸看了看我们,让国涛帮忙去厨房取些酒。我不想爸爸在天天身上做验证,拉着国涛不让他去。
“没事,老婆,听爸爸的。咱儿子身体棒棒的,一会就好了。你先坐着,我去拿酒。”国涛飞奔下楼去厨房,看着爸爸和儿子,心煎熬像火烧。那种心有灵犀的疼痛让我和儿子感同身受。以前的我,不理解别人的孩子病了,大人们要么哭哭啼啼,要么像无头苍蝇。现在我懂了,这种担心是多么痛的领悟。每一次爸爸回忆小时候我的两次急病,差一点人就没了,不过还是挺过来了。对,要对儿子有信心,接下来就是漫长的等待。起初儿子哭哭闹闹,老嚷着要妈妈,我的心痛得快要碎了。红得异常的脸就像喝醉了酒,让我害怕,渐渐地他睡着了。国涛把孩子放回他的小床,我不放心让他抱过来挨着我睡。国涛说:“还是放我那边吧,我来照顾,你的身体才康复,不要又累病了,到时候要我怎么办?”
“可以的,我已经没事了。”我坚持要照顾孩子。
“小慈,你就别照顾孩子了,放我那边吧,你放心啊。”爸爸坚定的眼神让我对孩子有信心。
“嗯,那就放爸爸那里,我晚点再看看。”说定了,要不然今晚谁都没法入睡。
夜里,我两次起床查看孩子的情况,发现他的呼吸已经正常,小脸也没有早前那么红,谢天谢地!看来,民间偏方对初期的发烧有一定的效果。火急火燎的心总算平静下来,国涛也没睡陪我看孩子。见儿子症状缓和,长长的松了一口气,让我去睡,明天有事要忙。
一切都在小家伙恢复如常的情况下,风平浪静了。本想询问婷婷的事,国涛说晚上回来再聊,今天好几个商家过来洽谈长期供货合同。好吧,家事晚上回来再谈。桂花来了,问了天天情况,感谢她提供的偏方,让儿子那么快恢复,她难为情的说是自己不小心导致孩子发烧。我没怪她,这几个月全仗她的付出减轻了我的负担和局促,记着一会让爸爸多付给桂花工资,这些是她应得的。
天天正常的喝奶吃饭,我放心了。爸爸悄悄说等他午睡的时候再量一下体温。感到好疲倦,爸爸问我是不是昨夜没睡好,让我再睡会。又说老年人瞌睡少,天天交给他。也好,我补充一下体力。

这个初春让我记忆深刻,初为人母的快乐和煎熬。正如妈妈说的,年少不知愁,养儿才报父母恩。春天来了,确切的说是我的春天开始萌芽。我要借春风起舞,借春花艳丽,借春光温暖,借翅膀翱翔,要和家人乘风破浪完成我的梦想,相信我们可以做到!
国涛这几天都在忙着和商家谈合同的事,每天回家两趟为了看我和孩子,饭也来不及吃。我心疼他,总拿保温桶先给他装好送去,有时欧阳也在那里,饭菜不够,让爸爸再送一些过来。国涛故意在欧阳阿华面前和我亲热,他是在宣誓捍卫他的主权。我严肃的警告他,下次再这样我不送饭了。国涛扁扁嘴讨饶,阿华在一旁笑得眼泪直流。我和他都明白,这一切只有这样才算完美,三个人独独只有国涛表面糊涂,心里也糊涂。不忍再让他为了我们的感情将心剖成两半。
今天卓玛也来了,告诉弟弟爸妈礼拜四要送小宁回来。他回答自己哪有时间照顾孩子,连自己也照顾不好。我想了想,给他出了主意,送回来让我和桂花一起带。现在天气回暖,天天已经一岁,小宁回来恰好可以一起玩,她也是我的女儿。阿华又担心我身体不好,带孩子很累很费神。告诉他没事,毕竟他妈妈年龄大了,照顾孩子精力有限。我有桂花和爸爸一起,三个人带两个孩子足以应付。国涛提议我们干脆办个幼儿园让你打理,不提则已,我顿时觉得这个提议不错,卓玛也赞同。欧阳不同意,担心我太累,国涛又反悔说收回刚才的话。说干就干,我像被打了鸡血,揪着阿华的衣袖,要他马上帮我问开办私立幼儿园需要什么手续。阿华被我缠得没办法,只好点头答应明天问,国涛这下才醒悟自己赔了夫人又折兵。他了解我的性格,决定要做的事拦不住,就像举家迁来乡城创业。
我在前面奔跑,国涛在后面屁颠屁颠的追,既陪我疯又陪我胡闹。办厂子多少还有些盈利性质的,可免费开办幼儿园就是只出不进的营生,我没多想就决定做下去。阿华看着国涛,他摊开双手懊恼的说了一句:“谁叫我摊上这么个败家娘们呢”。

乡城开办私立幼儿园是没有先例的,而我的招生对象又是雪山深处那些到了适龄年岁没有钱上学的孩子,招收几个算几个。厂子那边已开始盈利,我还可以为乡亲们再做些什么。一边安排人找场地,一边着手访生源。阿华告诉目前这个季节还不可以进山里,让他给我找一个比较了解当地路况和村寨,有一定的声望的老年人做向导,才会有深山人家的孩子肯跟我出来上学。爸爸一听说我又要教学,起初以为在学校里,我告诉他自己开班。
“什么自己开班?你哪有那么好的精力和体力,这次又拐谁来和你搭档。”
“知女莫若父,老爸,你最聪明。”
“我就知道你不会放过她的。”爸爸指着我的鼻子。
“小祖宗,你就安生一点吧,国涛他们那边才起步,等他们缓缓吧。”爸爸说的实话,但我的急性子等不及。
“爸爸,您老人家放心。我不会扯他们的后腿,一切我自己亲自动手。”
“你一个人,怎么办得?不要一味的逞强,你呀就是不知道天高地厚。”
“爸爸,我先找那个姐姐。”
“看看,我就知道你在惦记她。”
“呵呵,我记得清楚着呢。”
“你这孩子,她是我给你捡到的姐姐?”
“对就是她,上次回去听大伯母说她是幼儿园的老师,好像在南坪那边吧。”
关于姐姐说来话长,那还是二十年前发生的一幕。她叫晨筱,11岁的时候被人贩子拐卖,学了些粗浅杂技把戏,用做赚钱的工具。一次人贩子在我家附近转悠,鼓动几个孩子去看杂技,其中就有我。从小做爸爸的尾巴,这两天却不愿跟爸爸出去玩,爸爸纳闷,认为我又有什么东西没得到不甘心。再三追问下,我说出要看杂技。后来,爸爸摸清那群人根本就是专门拐卖儿童的人贩子,悄悄地报了警,结果那一伙人全部落网,杂技团的孩子被解救。爸爸看到其中的一个女孩子样貌清秀,个子高挑,问家人在哪里?她陌生而恐惧的眼神充满了敌意。爸爸带上我送给她一些衣服和面包肉肠之类的食品,她才渐渐的和我说她家在山东,被杂技团的人贩子拐来。爸爸问她还记不记得家里的人或是住的地方,她摇着头说什么也不记得了。我想让爸爸接她回家做我姐姐,但警察叔叔说被拐卖的孩子不能被领养,必须送回原籍。我哭着闹着非要姐姐和我作伴,派出所的叔叔拿我没辙。答应我在联系她的原籍派出所这段时间可以住在我家,但条件是不能让她跑了。爸爸做了担保,我给警察叔叔鞠躬敬礼。
小姐姐只比我大一岁,我把我的洋娃娃和新书包送给她,还带她去学校听老师上课。学校的方老师很好,听我说了小姐姐的情况后,愿意给她帮助,也愿意她在教室旁听。同学们纷纷拿出自己的小本本还有学习用品给她,她感动得哭了。我不希望发生的终究还是来了,山东一个县城的派出所联系到她家里还有一个弟弟和奶奶。她回去了,我不舍得她走,抱着她哭了半天,最后眼巴巴的看着她被送走,我们说好长大了一定要再见面。
已经过去很多年,早已淡忘了这个在我生命中短暂存在过的晨筱。怎么就忽然想起她了,也许是那一串还绑在我家阳台上用糖纸折成的五角星吧,这一次我带到乡城来,让爸爸联系大伯母,看她能不能找到晨筱的电话。
也是有缘吧,爸爸那边竟联系到了晨筱姐姐,她愿意帮我,就像二十年前我们帮她一样。很开心,她还记得年少的承诺。让国涛给姐姐和蒋爸爸一起订了过来的机票,国涛实在拿我没办法。因为我霸气的回复,顺我者昌逆我者亡。他感叹地说:“你这女人真的疯了。”有时候,悄悄的赏他一个吻,他像得了宝贝似的,欢喜得不得了。欢天喜地的唱起歌,跳起舞赶着给我办事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