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玉霞聊斋故事之二十四　翩翩

淄川学者赵玉霞为您讲述聊斋故事

       赵玉霞 ，高级讲师、中华诗词学会会员、省散文家协会会员、淄博市蒲松龄研究会理事。著有《聊斋女儿谱》，《侯朝宗文选》（与徐植农合著），并曾参与《济南府志》《古汉语修辞新编》《二十六史精粹今译》及续编、《淄川县志汇编》《教育发展论》《齐文化丛书》等十几部书的编著整理工作。在各级报刊发表散文及论文百多篇。

翩 翩

原著 蒲松龄  编译 赵玉霞

       有个年轻人叫罗子浮，是陕西那州人，父母都死得早，八九岁时，就依靠叔父生活。叔父家里很有钱却没有儿子，所以对待子浮就像亲生儿子一样。

       罗子浮十几岁时，被坏人诱骗，在外嫖妓。当时有个南京来的妓女，暂住在那州，子浮对她十分迷恋，那妓女回南京时，子浮就偷偷地跟了前去。他在妓女家住了半年，身上带的银钱都挥霍光了，妓女们都嘲笑他。他还染上了花柳病，脓疮溃烂臭气熏人，就被妓院里赶了出来，在街上乞讨度日，可是人家见到他那副样子就远远避开了。子浮害怕自己要死在异地他乡，就向西沿路乞讨，每天走三四十里路，渐渐走到那州地面。他转念又想，自己穿着破衣烂衫，一身脓血腥臭，哪有脸面回转家门！于是就在邻近乡里徘徊。

       天黑了，罗子浮想到山上庙里去过夜，半道上遇见一个女子，长得如天仙一样美丽。那女子走上前问：“您要到哪儿去？”他就把想进庙里过夜的话实说了。那女子就说：“我是个出家人，住在山洞里，你到那儿住，不用怕野兽来伤害。”子浮很高兴，就跟着她走了。

   　 走到深山中，看到一座洞府，进了洞，见门前溪水横流，溪上架有石桥。再走几步，就有两间石室，里面一片雪亮，用不着灯烛照明。那女子叫子浮脱下破衣，到溪水里去洗个澡。说：“洗一洗，脓疮会治好的。”王子浮洗完澡后，那女子又揭开床帐，展平被褥，叫他早点睡觉，说：“你快躺下，我为你做衣裳。”只见她拿着大大的芭蕉叶，裁裁剪剪，做起衣裳来。子浮躺在床上看着，不多一会，她把缝制好的衣裳折平放在床头，说：“明天你就可以穿了。”就在子浮对面的床上睡了。

       子浮洗过澡后，觉得疮口的疼痛消除了，第二天醒来，摸摸疮口，已经结起了厚厚的痂。天亮之后，子浮要起身，心里嘀咕这蕉叶怎么可以穿呢？拿过来细细一看，竟是绿色织锦缎，穿在身上光滑又舒适。过了一会，那女子去准备早点。她拿出几片山树叶子，说是饼，子浮拿来一吃，果然是饼：她又用剪刀把叶子剪成鸡呀、鱼呀放在锅里煮，盛出来就是真的鸡和鱼。屋角放着一只瓦罐，里面装着美酒，她就拿过来一起畅饮；罐里酒少了，她就用溪水灌满，倒出来立刻就是美酒。

几天后，子浮身上的疮痴都脱落了，他就求与那女子同睡。那女子说：“你这贱骨头，刚刚能活命，就痴心妄想起来了。”于是他俩就非常恩爱地住在一起了。

       有一天，一个美貌少妇笑着走进来说：“翩翩这小鬼头真是开心死了！这新婚美梦是几时做着的呀？”那叫做翩翩的女子就应声迎上前去，笑着说：“花城姐姐，你好长时间不来这儿了，是不是这几天西南风紧，把你给吹来了，可是添了个胖小子？”花城回答说：“嗨！又生了个小丫头。”翩翩打趣说：“你可成了专门生女儿的作坊了。怎么不把她带来呢？”花城说：“刚才还哄着她，睡着了。”

       于是三人坐下饮酒。花城瞧着子浮笑了笑说：“你这少年郎前世不知烧了怎样的好香,竟遇着我们翩翩。”罗子浮瞧着她，大约二十三四年纪，很有丰韵，心中对她非常爱慕。子浮剥果子不小心落到桌下，他假装弯腰去拾果子，暗中将花城的弓鞋捏了一把。花城眼看着别处在笑，好像不知有此事似的。罗子浮正在迷迷糊糊，魂灵出窍的当儿，突然感到身上凉丝丝的，急忙看看自己穿的衣服，都成了枯叶，他吓得要死，赶忙一本正经坐好。过了一会，那叶子渐渐又变成了衣服，他暗自庆幸翩翩与花城没瞧见自己的狼狈相。过了会儿，罗子浮借着斟酒递酒的机会，又用手指搔搔花城的手心；花城依然嘻嘻哈哈，若无其事，仿佛毫不觉察。子浮心头激动得“扑扑”直跳，不料身上衣服已经又化为树叶，隔了好一阵才回复原状。打这以后，子浮红着脸收住意马心猿，不敢想入非非了。花城对翩翩笑着说：“你家郎君太不正经．要不是你这醋坛子，恐怕他要跳上天去了。”翩翩也嘲讽说：“这薄情的家伙，只配让他冻死。”两人说着拍手大笑。花城站起来说：“小丫头若醒了，怕要哭坏了。”翩翩也立起身来说：“你只贪图勾引别人家的男子，不想到小江城要哭死了！”

　　花城走后，子浮很害怕要遭到翩翩的责骂，可翩翩待他仍和平日一样。

    　住了不久，转眼已是深秋，西风飒飒，霜露降落，树叶凋落。，翩翩于是将落叶收藏起来，准备冬粮。看到子浮瑟瑟发抖的样子，就拿了包袱布拾洞口一朵一朵的白云，用来作棉絮缝制寒衣。子浮穿在身上，像棉袄一样温暖，而且十分松软，老是像新棉衣。

  　 过了一年，翩翩生下一个儿子，非常伶俐漂亮。夫妇俩天天在洞府内调弄儿子取乐。但是，子浮常常思念故乡，请求翩翩与他一同回去。翩翩说：“我是不能跟你走的，要不然，你就一个人回去吧。”子浮无奈，也只得留下。就这样待着，又过了几年，儿子渐渐长大了，就与花城家的女儿定了亲。

      子浮老是想着自己年迈的叔父，翩翩就说：“叔叔当然年事已高，但身体还强健，用不着牵挂。待我们的孩子保儿成婚以后，你要留要走都随便。”翩翩在洞府中常常拿叶子写字教儿子读书。保儿特别聪明，只要看一遍就能明白。翩翩说：“这孩子有福相，如让他到人间，不怕将来做不到大官。”

      又过了几年，保儿已长到十四岁了。花城亲自送女儿江城来完婚，江城穿着华丽的衣妆过门，脸上容光焕发。子浮夫妻俩很是高兴，合家欢宴。酒席上翩翩取下头上钗子，敲着唱道；“我有好儿子，不羡作高官；我有好媳妇，不羡穿绸缎。今夜团团坐，全家都喜欢。敬君一杯酒，劝君多加餐。”吃了一会，花城便回去了。保儿新房就设在子浮夫妇居室的对面。新娘子很孝顺，常与公婆形影不离，就像亲生女儿一般。

      罗子浮又提起要回乡的事，翩翩就说：“你是俗骨凡胎，终究成不了仙；保儿也是功名富贵场中人，可一同带去，我不耽误他的前途。”新媳妇想辞别自己母亲，花城已经到来。这时免不了儿女情深，大家都眼泪汪汪的。翩翩与花城安慰一对小夫妻说：“暂时分手，以后可以再来的。”翩翩用蕉叶剪成三匹驴子，叫他们三人骑驴回去。

       这时，子浮的叔叔以为侄儿早已死去了，忽见他带着人品出众的侄孙、美貌超群的侄孙媳妇归来，喜欢得如获珠宝。三人进了家门，各自看看自己所穿的衣服，都成了一片片蕉叶；把它破开，棉絮都变成朵朵白云腾空而去。于是都换了衣装。后来，子浮想念翩翩，同着儿子媳妇前往山中寻访，只见满地黄叶，白云弥漫，辨不出洞口，只得垂泪而回。

提示与感言：

    　蕉叶可为衣衫，云朵可为棉絮，树叶可做炊饼，多稀奇呀！洞中神仙也喜欢人的生活吗？没想到这个不争气的罗子浮还走了这样的好运，仙女翩翩竟然不嫌弃他，还给了他美满的生活。神仙真慈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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