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藤 校 逐 梦
黄宗之 朱雪梅 著
【 出国、留学、上常春藤名校,这样的教育之路能否为孩子铺就一条成功之路,三个华人留学家庭的悲喜故事,给即将留学的学生和家长以启示,长篇小说《藤校逐梦》,作者:黄宗之、朱雪梅 】
常春藤(Ivy League)是指美国东北部哈佛、哥伦比亚等八所大学于1937年组成的高校联盟。这八所大学全是美国一流大学,许多著名的科学家、政界要人、商贾巨子都毕业于此。2016年常春藤联盟包揽了美国最佳大学排行榜的前四名,其余四所大学也都位于前十六名内。因此“藤校”早已被作为美国顶尖名校的代名词,多年来,它一直牵动着很多中国家长和学子的心……
哈佛大学
哈佛大学图书馆
第 一 篇 在留学潮中“奔藤”
(节选)
刘韬驾着一款老式银灰色雷克萨斯,飞快地奔上半掩在旧金山海湾朦胧白雾中的金门大桥。 透过车窗外飘动的雾霭,副驾驶位上坐立不安的辛洁影影绰绰看到一个高高瘦瘦的年轻男子,他身穿着浅蓝色卫衣,拖着一只黑色的旅行箱,面向掩藏在薄雾后的大海,倚靠在深红色护栏上。车驶近了些,辛洁看清楚了那萎靡孤立的人影,原本吊起来的心猛然一下缩紧,眼珠几乎要从她的眼眶里蹦出来。“文森,是文森!”她对刘韬大声喊道。
只见文森松开手中的旅行箱,突然面朝大海东边的方向跪下来。
辛洁一把掐住刘韬的手臂,声音颤抖着惊慌地尖叫道:“你快点开,快点开,来不及了,文森马上就要跳海了!”
刘韬用劲踩踏油门,车子猛然一抖,像一匹挣脱缰绳的野马,不顾一切地朝文森站着的地方狂冲过去。
辛洁按下车窗,想要大声叫喊,可声音被堵在干涩的喉头,怎么也突围不出张大的双唇。胸闷气急中,她下意识死命掐着身边的刘韬。刘韬痛得嘴都咧歪了。
车在离文森几米远的地方急刹住。
文森听到刹车声,张着一双无神的眼睛扭过头来。当看见车门被推开,辛洁一步跨出车外,拼命朝自己奔过来,文森猛地站起了身,急忙往后退,朝护栏靠去,似乎想要把身子尽快藏匿进身后那一片灰茫茫的霭幔中。
刘韬赶紧高声制止辛洁:“别过去,不要靠近他!”
此时,一阵剧烈的紧急刹车声响成一片,双向奔驶的车辆接二连三停了下来,大桥上顿时陷入一片混乱不安中。人们纷纷走出车厢,在被杂乱的人流和车辆撕碾得支离破碎的阴沉雾絮中往文森这边蜂拥过来。
文森的双手紧抓住身后的护栏,眼睛急速地左右张望。接着,他的双手在空中一阵乱舞,像是在示意:不要过来,你们不要过来,如果你们再朝前走一步,我就马上跳海。
刘韬见状一边拼命朝身后挥动手臂,一边高喊着,“你们都站住,别过来”以阻止身后的人群继续向前。桥上的人们怔住了,停下了脚步。辛洁还试图朝前走,也被刘韬一把拉住。
辛洁使劲挣脱,却被刘韬拽得更紧。辛洁急疯了,哀恸地哭号起来:“文森,听阿姨的话好吗?千万不要跳海。你好好想想吧,你爸爸妈妈只有你一个儿子,他们把家里存下的钱全都给你来美国留学了,你怎么能以死相报呢?难道你忍心看到家破人亡,最爱你的家人被你弄得痛苦一辈子吗?”
文森一言不发,只是惊恐地继续在护栏边往雾霭的更深处隐藏身躯。
辛洁急得眼泪止不住哗哗往外流。她抓挠着自己憋闷的胸口,拼命地呼喊:“文森,你不能做傻事!你真要跳海的话,阿姨怎么对得住你爸妈呀!”
文森突然伸出一只手,指着辛洁声嘶力竭地叫道:“你不要管我,我爸妈没有我这个不孝之子,我也没脸再见到他们。”文森一说完,转身便要翻过大桥齐胸高、深红得如血般的护栏。
围观的人群骚动了。辛洁锐声惊慌呼喊:“文森,别跳呀,别跳呀!”
辛洁终于挣脱刘韬的手,朝文森猛扑过去。文森已经翻过了护栏,辛洁一把拽到了他的衣服。文森不顾一切纵身朝护栏外白雾遮掩的大海跳去。辛洁没有拽住,反而被他身体的重力狠狠一拉,整个身子被扭曲,脖子一歪,痛苦地尖声惨叫:“哎……哟……”
辛洁从睡梦中猛然惊醒过来。文森真跳海自杀了?她吓出了一身冷汗。
四周一片寂静。
辛洁在黑暗中惶惑地回想刚刚发生过的事,想知道那是在梦中还是真实存在。她看到窗外透进来少许阴冷的光亮在天花板上留下摇曳的影子,意识到自己是做了一场梦。回想起前些日子读过琳达写的电影短片剧本《纽约故事》,知道文森去旧金山险些跳海自杀的真相,辛洁不禁感到后怕,泪水止不住从眼角处滑落下来。
刘韬被辛洁的尖叫声惊醒,见枕头另一侧辛洁僵直着头,手托着脖子在抽泣。
“你又怎么啦?”刘韬伸过手去,轻轻地抚摸着辛洁的脖子关切地询问。
“我刚才做了一个噩梦,梦到文森真跳海了。文森真要是死了的话,我怎么向惠萍两口子交代?”辛洁哀伤地哭了起来。
“唉!”刘韬重重地叹了口气说,“事情已经过去了,你怎么还老是自责呢?看你,颈椎本来就受了伤,是不是把脖子又扭了?坐起来吧,我给你慢慢揉一下。”
刘韬抬起手臂在黑暗中摸索床头墙壁上的电灯开关。
两盏壁灯亮了。微弱的暖光从乳白色灯罩中洒下来,映照着金黄色绣花丝绒被外辛洁那张热泪潸潸的苍白面孔。
刘韬坐起身,从床头柜里拿出一瓶红花油。他回到美国已经半个多月了,就在最近几天里,夫人又说起文森跳海自杀的事儿。刘韬心里直嘀咕,这是怎么回事呢?早两天才说过这件事呀。辛洁如此念念叨叨的,他对她有了无法释怀的担忧,便打电话回国给大学校长,打算在美国多待一些日子陪陪妻子。
辛洁一只手扶着脖子,坐了起来。刘韬跨在她身后坐下,把红花油倒到手心里,在辛洁的脖子上涂均匀,然后双手在辛洁脖子的两侧,轻柔地慢慢按摩着。他关心地对辛洁说:“你给周丽雅打个电话吧,请几天病假在家里好好休息一下。”
辛洁说:“周丽雅这段时间不在公司上班,她请假替换她爸妈在医院照看苏珊。苏珊一直昏迷不醒,周丽雅不停地给苏珊念书,讲故事,还要替她擦洗身体,翻身按摩,我不好再打电话去打扰。琳达读电影学院,已经贷了那么大一笔款,我心里的压力很大,请假在家里闲着反而心里更闷得发慌。”
“要不,我们回国去转转,让你散散心?”辛洁没有回话,刘韬便安慰她说,“你就别为孩子太忧心了。琳达的事我们慢慢想办法。文森呢,他虽然被哥伦比亚大学开除,在社区学院读了一年后,现在不也是挺好的吗?他已经重回哥伦比亚大学了,以后会不会再出问题,你现在担忧那么多干吗?”刘韬竭力装出一副平静的样子,话说得很平和,可他的声音里却因为隐藏着某种不安而有些颤抖。
辛洁擦去脸上的泪迹,情绪慢慢平稳了下来。刘韬忧心忡忡地看着辛洁,暗暗在心里难过地叹着气:唉,要不是辛洁的名校情结太重,她自己和这个家也不会被折腾得这么苦。她现在的精神状态不好,差不多半年了,我该怎么办呢?
给辛洁按摩过后,刘韬抽身回到被窝里,伸手关掉壁灯,躺在床上看着漆黑的夜,心情格外沉重。回忆起自己一家人这么多年来追逐名校的梦想,这一路走来的艰辛历程真让他非常感慨。
刘韬与辛洁是从南部省份同一个县的偏僻穷山沟里走出来的。两家之间横着一座大山,相距几十里路,他们小学毕业考入同一所县城重点中学,两人成了同班同学。
辛洁家境贫寒,进了县中学读书后,她很少回家——回家需要花钱搭乘长途班车,还要在人烟稀少荒坟乱草的小道上走十几里山路;必须回家是一定有原因的——为取下一段日子的伙食。每次回校,辛洁都要背一袋大米,带上母亲替她准备的几大瓶腌菜。大米是送去食堂换取饭票。家里穷,拿不出钱来买菜票,母亲准备的腌菜就成了辛洁吃下一顿白米饭的“佳肴”。
初中头一年,母亲对从来没走出过大山的辛洁单独往返学校不放心,加上一个才十二三岁的女孩,扛着一袋大米走十几里路不容易,母亲就送辛洁出山去长途车站。每次离开家,母亲总要尽量多背一些米,好让辛洁一年尽可能少跑几趟,替家里节省些车费。
父母含辛茹苦在农田里耕作,日晒雨淋,仍旧清贫。家里节衣缩食、省吃俭用供她读书,靠卖鸡卖蛋才能从集市上买回日常需要的油盐酱醋。那时候,辛洁家只在逢年过节时才能吃上一餐猪肉。在学生食堂就餐,菜碗里能有一块油豆腐她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辛洁有几次去县城同学家玩,才发现县城里的人要比自己生活好得很多,幸福得多。从此,辛洁下了决心,一定要走出偏僻的乡下,摆脱贫穷,改变自己的命运。她不愿再像父母亲那样,一辈子面朝黄土背朝天,在山沟沟里过穷苦的日子。
辛洁明白唯一的出路就是读书,考上一个好大学。自此,她起早贪黑发愤学习,尽量让自己的学习成绩始终保持在全校的最前列。
辛洁几乎每一次年级统考都得第一,从而成了全校出了名的优秀学生。校长盼望这个远离省城的偏远县城重点中学能够飞出金凤凰,替学校增光,他不止一次在学校表彰会上大力赞扬辛洁学习刻苦。他给辛洁打气,鼓舞她,在大会上面对全校师生说:“辛洁这么优秀的学生,我相信她一定会有美好的未来。我期待她从我们这穷山沟飞向清华北大,飞进全国最好的高校。”
这是一个多么激动人心的鼓励和莫大的鞭策呀!就这么一句话,激发了年少的辛洁大半辈子的奋发图强。
为了让校长的话和自己的宿愿成为现实,辛洁没有少吃苦。酷暑放假在家,她白天帮父母下田干农活,晚上顶着蚊虫叮咬,点一盏煤油灯在房屋外透风的地方看书学习。冬天落雪的日子,她住在学校也一刻不放松功课,每天早早起来,怕开灯影响室友睡觉,她摸黑拿着书本,跑到宿舍楼外的路灯下站在雪地里读书。
刘韬记得那时自己热衷于文学,喜欢作作诗,写写小文章。他在学校担任年级宣传部部长,负责出墙报。校长说要好好报道辛洁,他去采访过她。
刘韬对辛洁很是敬佩,喜欢辛洁的朴实和一股子发自内心的学习倔劲。他曾买过两张电影票,约她去县城电影院看电影。可在少男少女都处于青春萌动的时期,辛洁几乎清心寡欲,全身心扑在学习上。
辛洁活得很清醒,很清楚,很明白。像她这样一个农村里的穷孩子要想出人头地,在万人争抢的独木桥上挤进全国屈指可数的几所顶尖大学,她必须付出比他人更多的努力。她是一个没有背景没有靠山的农家女孩,要想改变自己的命运,乃至改变后代的命运,她就必须比别人吃更多的苦,做出更大的牺牲才行。
不幸的是,辛洁背负的压力太大,逼自己太凶。临近高考,她终于累病了,一连几天发高烧。考试失利,她差点连普通大学的录取分数线都没达到。拿到省内一所二本医学院的录取通知书,辛洁哭了好些日子。刘韬进了省城重点大学读中文系,他俩不在同一所大学,四年时间没有联系过。
直到辛洁考入刘韬这所省城重点大学的硕士研究生,进了生物化学专业,两人在大学校园里碰上面之后才逐渐热络起来。
辛洁在大学时期有一位闺密李惠萍。她俩读完本科同时考入省城重点大学读硕士研究生。李惠萍从本科到研究生都是学化学专业,辛洁与她一直保持着亲密往来。惠萍的父亲从部队转业,调任这所重点大学当党委书记。不知惠萍的父亲是否在背后使了力,辛洁和刘韬硕士毕业都留了校,他们三人在同一所大学当老师。
刘韬早对辛洁有意,托惠萍撮合,辛洁这才与他好上。恋爱半年,他俩在大学分得住房,结婚生子,过起平常人的普通生活。
辛洁本该安居乐业,相夫育儿,安安分分地过日子。在大学里工作,逐渐有教师和学生出国。报纸、电视屏幕上更不断涌出有关海外教育的报道,不时传出国内有学生考入美国的世界顶级名校。辛洁听说有些早年随父母出国的孩子,无须经历国内残酷的升学竞争考试就能进到一流好大学,辛洁备受鼓舞。
自从生下史蒂文之后,儿子的未来和人生幸福就成了辛洁考虑的头等大事。那时候,国内已经改革开放,一些同学下海经商先富了起来。辛洁就想,这些富了的同学,无须为下一代忧虑,日后把财产遗传给儿女继承就行了。可自己能给儿子留下什么呢?知识是不可能继承和遗传的。她和丈夫能摆脱贫困,从穷山沟的田埂上走到大学讲台,是教育彻底改变了他俩的命运。要想儿子今后能过好日子,一辈子幸福,她也只有让儿子好好读书,接受好的教育。最初辛洁对在省城大学当老师也没有感到不满足,她的日子毕竟已经远好过了没能考进大学的那些住在县城的昔日同窗。可辛洁就是辛洁,她是从苦水里熬出来的人,骨子里有着强烈的生存危机感。每当同学从各地返回母校相聚,考上北京上海的研究生同学讲起他们在大都市的生活现状时,辛洁除了羡慕,心里也多少会生出一些对自己的遗憾来。回想起当年高考节骨眼儿上病倒,她还是有许多遗恨的。读高中那几年她吃了多少苦呀!可最终还是功亏一篑,太可惜了。不然,她的处境绝对会比现在好很多。
可自己为什么会在临考前病倒,无缘进入梦寐以求理想的大学?
在高校当老师,辛洁已经养成了喜欢分析、勤于思考的习惯。过去的艰辛求学道路,让她认识得非常清楚和透彻:当年的高考也罢,后来的考研也罢,那是一场场激烈的生存竞争。过去十几年里,自己是与国内一群同龄人在漫长的马拉松赛道上,进行着旷日持久的争夺战,大家都在为自己铸就幸福人生竞争有限的教育资源。她尽了全力,但始终没能如己所愿。究其原因,是自己不努力吗?不是,她已经够努力了,努力到差点把命给搭上。问题的根源是:中国的人口太多了,整个国家好大学的优质教育资源太有限,平均到每个人手中的太少,她不得不面对非常庞大的竞争对手。所以,在这种情形下,即便她把自己消耗殆尽,也难以胜出。想到自己付出那么多年辛劳,至今心存余恨,再让儿子豁出去,同样经历一场场只会越来越激烈的、胜负难料的竞争?她心有余悸。
就在那时,一个偶然的相遇拨亮了辛洁的心灯,她在迷茫中看到了希望和光明。大学校办产业吸引外资,一位来自美国洛杉矶姓傅的大学教授与几个投资合伙人带着一笔资金来到了辛洁所在的大学,考察生物化学研究室开发的保健饮料项目。傅教授早年从台湾到美国求学读博士,毕业后留在美国至今。在给生化研究室老师做自我介绍时,他的经历让辛洁茅塞顿开。辛洁无比欢欣地一到家就给刘韬的办公室打电话,把她在回家路上豁然开朗想清楚的道理,兴奋激昂地讲给刘韬听,最后她总结道:“我们干吗要让儿子在国内参与如此漫长激烈的进好大学的争夺战呢?欧美国家有更多、更好的大学。按人口比例,人均享有的教育资源要多得多,竞争的压力要小很多呀。”这是一个多么重要的真知灼见啊!这个从辛洁的亲身体验中悟出来的几乎颠扑不破的真理,导致辛洁启动了带儿子出国留学的念头。
就在那天晚餐后,辛洁把家里一桌子待清洗的碗碟摞给刘韬,马不停蹄跑去大学图书馆,查找世界上最好的大学分布在哪些国家。她惊喜地发现,美国是全世界优质教育资源最丰富的地方,有世界上最多的名校、最好的名校。于是辛洁痛下决心,朝美国直奔而去。她坚定信念,为了儿子的未来,为了自己没有实现的梦想,更为了不让自己的悲剧在下一代身上重演,她去美国为儿女的幸福而战。
辛洁给傅教授发邮件、递简历,申请去他在美国大学的研究室做访问学者。傅教授对辛洁做研究的实际能力并不了解,他给辛洁回信,同意提供辛洁去他研究室工作,但条件是头半年不付工资。他需要看到辛洁有不错的研究能力之后,才能正式雇用她。为了登上这艘将把一家人驶向幸福彼岸的航船,辛洁接受了傅教授提出的条件,就在20世纪90年代中期,在出国潮中来到了美国,居住在洛杉矶。第二年,刘韬带着奶牙初落的年幼儿子史蒂文在美国与辛洁团聚了。
史蒂文刚一牙牙学语,辛洁就有了要竭尽全力让儿子进入美国最好大学的愿望。
进好大学是辛洁年少时就有的夙愿,也是无数中国人追寻的梦想。
出国潮把中国人推向了世界,中国人心目中的好大学也与时俱进,从清华北大演变为哈佛、斯坦福,或者普林斯顿、麻省理工学院。
哈佛,成了辛洁和无数中国人的朝圣之地。当史蒂文还刚踏进小学,辛洁就带着全家去了一趟波士顿,让儿子先一步接受哈佛的熏陶。
这也是因为辛洁自己已经错过了在美国读大学的年龄,梦想没有实现,辛洁常常会生出一种壮志未酬的悲壮。所以,她把希望寄托在了下一代身上。辛洁期待自己的下一代在美国能上最好的大学,考入哈佛或斯坦福这样的顶尖名校,为他们一辈子的幸福,赢在起跑线上。
辛洁在傅教授的研究室里兢兢业业做实验,六个月到期后获得了正式雇用。傅教授付她薪资偏低,一家三口省吃俭用,生活过得还行。在美国的头几年里,辛洁是访问学者,持J签证,根据移民局的规定,配偶容许打工。可刘韬在国内读的是中文专业,加之他的英语水平有限,交流起来确有困难,在获得移民局签发的工作许可证后,他一时半会儿找不到合适的工作可做。刘韬在此后的日子,基本上是待在家里照顾儿子,抽空就近去市内成人学校,参加免费为新移民教授的课程,恶补英文。
不久,家中添了女儿琳达。
琳达出生刚满月,辛洁就因傅教授急需申报课题拿研究经费,不得不回实验室上班。工作一繁忙,辛洁断了奶水。刘韬既当爹又当妈,每天要接送儿子上学,替一家人做饭菜,还得照看女儿,替她换尿布,喂婴儿奶粉。直到琳达满两岁,能自己大小便了,可以被接受进幼儿园托管,刘韬才得以从家庭宅男的位置上解脱出来。把琳达送入哪家幼儿园呢?洛杉矶到处是华人开办的幼儿园,收费远比白人开办的便宜很多,可辛洁提出来送女儿进白人开办的幼儿园。她的考虑也不是没有道理:洛杉矶的华人太多,女儿长大了还是要在白人为主的社会立足,早一点与白人相处,熟知他们的生活习俗、人情世故、文化传统,今后能更好地融入美国主流社会。
刘韬没反对,他有自己的考量。琳达在白人圈子里生活,英文基础会打得很牢。女儿学回来一口纯正的美式英文,他跟在她后面操练肯定会有不俗的收获。于是,刘韬每天与女儿只讲英文,日子一长,他的英语进步确实很大,不仅发音标准,连白人的一些生活俗语也知道不少。刘韬的目的果真达到了。可此后一旦与辛洁发生争执,刘韬就会被辛洁戳脊梁骨。
刘韬对琳达不会讲中文有点后悔是后话。当他海归回国后,逐渐意识到女儿生活在美国,没有了母国的文化认同,今后有可能会对自己身份归属感到茫然和迷惑。她的肤色是无法改变的,黄皮肤将会是她踏入美国主流社会的一道鸿沟。刘韬提醒辛洁让琳达也像史蒂文一样,在学校选修中文作为第二外语,以及尽量让两个孩子学习和保持中国人的生活方式与传统。但为时已晚。琳达任性,她不仅选修西班牙文作为第二外语,在家里与父母和哥哥也始终只讲英语。
………
就当今的海外留学大潮,谈谈《藤校逐梦》小说里涉及的几个值得我们重视和思考的问题。
(一)海外留学是有限的优质教育资源的竞争。
《藤校逐梦》中串起整个故事的关键人物是琳达的母亲辛洁。她出生在偏僻的农村,父母终身面朝黄土背朝天地在农村生活,辛洁考入县城读重点中学后,看到住在县城里的同学有着与自己完全不同的人生,为此,她决心改变自己的命运。上大学让她实现了梦想。她读完大学又读了硕士研究生,毕业后在国内的大学当教师。可是,她最初想进名校的梦并没有实现。有了孩子以后,她开始思考如何才能让子女有更好的生活,给他们创造幸福的人生?国内改革开放,有些人富裕起来了,家庭和后代过上了优裕日子。办企业做生意的人可以把财富遗传给下一代,可作为知识分子的辛洁,她能够留给孩子什么呢?财产是可以遗传的,知识不可能遗传。辛洁自身的人生经历,让她深知教育的重要性。为了让下一代拿到或者继续握住迈进更好人生大门的钥匙,最好的办法和最主要的途径只有一条路:让儿女接受尽可能好的教育。可在世界范围内,优质的教育资源只有那么多,辛洁深刻地认识到,她需要竞争——引导孩子全力以赴去竞争有限的教育资源。所以,进好大学实际上是一场看得见的激烈的生存竞争。可是,国内的人口太多,而优质教育资源相对有限,平均到每个人的手里非常少。为此,出国留学也就自然成为了富裕起来的中国人让下一代进入或保持住中产阶级地位的重要途径。辛洁是一名知识分子,她义无反顾地选择出国,带着孩子到美国留学。我们把她作为知识分子的典型代表人物来写这个故事,这是因为我们看到参与这场激烈生存竞争的主要力量是以中产阶级知识分子和先富起来的家庭为主的一群人。可以说,如今的出国留学热是当今世界上耗资最大、参与人数最多、最为广泛、家庭消耗最甚的一场旷日持久的竞争。这不仅是一场家庭参与的竞争,同样也是国家与国家之间的人才争夺战。因为这场竞争不仅牵涉参与竞争的家庭的幸福和未来,也关系到整个国家的未来实力和前途命运。所以,可以说我们在书中所涉及的海外留学,在美国所看到的世界各国学子千军万马来美国奔名校,实际上是当今世界范围内的一场最为重要的优质教育资源的激烈竞争。
(二)什么时候出国留学比较好?
这是一些朋友经常会向我询问的问题。
我们在《藤校逐梦》小说里对这个问题穿插了不少的陈述。在此,我们系统地列出来说明,就这个问题谈谈我们的看法。
什么时候出国留学最合适?我们认为主要与家庭经济条件有关。
家庭经济条件好的可以分为两种情况。
(1)年龄越小越好,能越早地在国外学习语言,在生活习惯、社会交往等各方面都能尽早适应,日后比较容易融入主流社会。但年龄小的孩子一定需要父母亲的陪伴。孩子在缺乏安全感的环境中生活,很容易造成心理伤害。家长千万不要把自己年幼的孩子寄放在别人家里,父母亲至少要有一个人陪伴在孩子的身边。我们有一个很实在的例子:我们的一位朋友家曾经寄住过来美国留学的女孩儿,这女孩儿本来在国内是一个很优秀的学生,在国内读到初中时,我们的朋友回国探亲,女孩儿的爸妈找到我们的朋友,提出来想把女儿寄住在他家里。作为好朋友,我们的朋友满口答应。结果,女孩子来到美国后,我们的朋友常常听到女孩半夜给国内的父母打电话,在电话这头哭泣。后来,我们的朋友说服女孩儿的妈妈来美国陪孩子上学。可是已为时太晚。女孩儿高中毕业时,因为成绩跟不上,连一个普通的大学都没有被录取,最后仅在一所只需要有高中毕业文凭就能够入学的两年制社区学院读书。在《藤校逐梦》小说里,女主角辛洁的做法值得称赞:作一个有责任感、对下一代甘愿牺牲自我、真正爱自己孩子的典型中国式母亲,她宁愿夫妻分居中国与美国两地,也一定要在美国陪伴孩子读书,把自己的全部业余时间奉献给了下一代。
(2)家庭经济条件不错,可以考虑在美国读大学本科。英文基础很不错,直接从国内考过来是最好的选择。假如英文程度有限,还是不要贸然直接进入美国大学读书。这种情况,我建议最好也不要在高中的时候来美国,初中期间来比较合适。因为美国大学录取学生,主要看高中四年里的第二年和第三年的学习平均成绩,高中第四年是学生申请大学的时候,学业成绩没有办法写进入学申请表。如果高中才来美国留学的话,英文万一跟不上,即便其他学科在国内学得很扎实,也会因为听不懂老师讲课,其他学科的理解会受到很大影响。孩子的自信心会遭受巨大打击,并影响其他学科的正常表现。《藤校逐梦》小说里的文森是在初中阶段来美国的,所以,他才能够在差学区里的一群新移民学生当中很快出类拔萃,被美国一流大学录取。
家庭经济条件不好的学生留学也分为两种情况。
(1)如果非常优秀,被大学录取的话,家庭经济困难的学生有可能拿到美国大学本科的奖学金。对美国国内居民,奖学金基本上是根据家庭收入的多少来决定的,与学业成绩无关。但对于国际学生,除非非常优秀,否则家庭没有足够的经济能力资助,是不会被录取的。在美国,国际学生每年的学费加上生活等各方面的开销至少在五六万美元以上。这对很多普通家庭都是一个沉重的负担。我们小说里的两位进了美国名校的孩子——文森是国际学生,琳达是本地学生,因为私立名校对国际学生和美国居民的收费是一样的,为此,两个家庭都承担了巨大的经济压力。当然,美国的大学会提供给家庭经济收入有限的学生一定数量的奖助学金。这对贫穷家庭的孩子是有利的。对于中产阶级家庭来说,能够拿到经济资助非常困难,很多学生不得不背着沉重的学贷读书。
(三)家庭经济条件不太好的学生,拿不到美国大学奖学金,什么时候出国留学比较合适呢?
最好是在读完本科或硕士学位以后,到国外读研究型博士学位。或者博士毕业以后到美国的大学或研究机构做博士后研究。读研究型博士学位的学生,教授普遍会提供助教和助研机会。除了学费免除之外,还会提供每年两万至三万美元的生活费,学生完全可以在不用担忧生存的情况下修完博士课程。我们有几位一起打网球的朋友,他们都是从农村里走出来的,在国内读了本科或硕士,到美国留学后获得博士学位。他们都很优秀,现在全是美国大学的正教授或实验室的主管。在国内读完硕士或者博士学位的人,也可以申请到国外的大学或研究机构做访问学者,工作期间,大多数教授会给访问学者付工资。所以,结合自己的具体情况,选择合适的出国留学途径非常重要。不过,需要注意的是,如果读的不是研究型博士学位,像读医学院、牙科、法学院、商学院等热门专业,毕业后可以获得很好收入的专业,大学教授一般是不会给与助研和助教奖学金的。《藤校逐梦》小说里的苏珊来美国留学,她读哈佛大学经济管理学院就没有得到经济资助,但她在斯坦福大学做博士后研究,获得了一份还不错的工资。
(四)出国留学,家庭经济困难或者英语跟不上,怎么办?
一个补救的方式是多加利用美国的社区大学。
美国有两千多所两年制社区大学,颁发副学士学位。这些大学由联邦、州和地方政府出资,给没有被四年制大学录取的学生提供必要的大学教育机会。其特点是:学费低廉,每年的学费才两千美元左右;入学条件是只需要高中毕业文凭,年满十八岁,没有年龄上限;社区大学毕业后,学业成绩优秀的学生,可以转入四年制本科继续完成大学本科教育。
美国的私立和公立大学招收学生,基本上都有差不多30%的比例留给转校生。这种转学体制是美国教育体系中一个非常重要的特点。它让学生们无论处在何种情况下,都有希望实现继续求学的愿望。只要你愿意努力,大学的门就为你开着的;只要有追求,你就一定能找到一条路走下去,实现你的梦想。
社区大学主要的课程与美国四年制大学的前两年课程基本相同,因而,有很多社区大学的毕业生能够直接申请到Top20名校的三年级入学,学分照算。所以美国会有很多本土学生会放弃直接进入四年制大学而先进入社区大学就读两年时间。另一部分毕业生以他们学以致用的知识和技能直接进入工作岗位。
来美的留学生中下面的一些问题比较常见。
(1)家庭经济条件不错,在高中期间来美国读书,因为英语程度有限,影响升入好大学;
(2)国内高中毕业后直接来美国读大学本科,英语跟不上,其他学科严重受影响;
(3)家庭经济条件不好,学生本人很优秀,大学期间没有足够的经济资助;
(4)在美国读本科或硕士,学习成绩差被大学辞退。
有以上情况的学生,可以根据自己的情况,考虑先到两年制社区大学学习,不仅能缓解经济上的压力,也可以给自己两年时间提高英语,为日后继续完成本科教育奠定语言基础。如果是被大学辞退,转入社区学院继续学习也不失为一个比较好的补救措施。小说《藤校逐梦》中的文森被哥伦比亚大学开除后,采用了去当地社区学院读书,终因他浪子回头,努力改变自己,重而回到了哥伦比亚大学,完成了他的本科教育。
(5)例外的一种状况是:本科或硕士毕业后找不到接受实习接收单位,也可以考虑在社区大学注册,这不仅为自己保持了在美的合法居留身份,同时也可以学一些学以致用的知识和技能,为日后找到实习工作岗位作准备。
(五)在美国留学期间打工和毕业后留下来工作有哪些途径与值得注意的事项?
千万记住,在美国留学期间,国际留学生是不能在校外打工的,如果被发现或在手机聊天室里发现有相关内容,将有面临被拒绝入境或被遣返、驱逐出境的危险。
在美国的校外实习或工作需要申请许可证。在校期间打工需要申请CPT,毕业后工作有OPT和H1B签证。
(1)CPT(课程实习训练) ,是允许国际生在校外合法打工的许可证明。国际生读书期间打工是违法的。即便是实习也需要申请CPT,工作领域必须要和自己所学专业相关。实习分带薪和无薪的,CPT的时间不能超过12个月。
(2)OPT(毕业实习训练),有美国学位的国际留学生毕业以后都有12月的实习训练期。STEM项目下的专业现在可以延期到36个月。但工作内容必须跟所学专业有关。OPT是过渡到H1B工作签证的有效方式。
(3)H1B签证,H1B签证是工作许可签证,是由受雇用的雇主给员工办的工作许可,H1B签证的有效期是6年。希望留在美国申请绿卡的人,需在这6年的时间内提出H1B转换绿卡申请。已申请绿卡的H1B,满6年后可以延期一年或者三年,可以无限次延期,不存在6年必须离境的规定。
没有任何工作经验的国际学生,申请公司和研究机构或大学实验室的付薪工作会相当困难。为此,建议读书期间最好能在本校的相关专业实验室或研究机构寻找不付薪的实习机会,或利用CPT在暑假期间到校外实习,积累实践经验,这对毕业后找工作很有帮助。毕业后,没有找到工作的人,也最好考虑先在大学或研究机构寻找不付薪的工作,通过认认真真地表现自己,让雇主对你有全面的认识和了解,愿意继续雇用你,并提供工资和协助你申请工作签证甚至绿卡。
包括申请来美国做访问学者的国内硕士或博士毕业生,同样可以考虑采取申请不需付薪的位置,减轻雇用者的经济压力,增加自己被录用的机会。
正在美国就读的大学本科或硕士留学生也可以采取这种方式。当然,如果被雇用,能够得到更好薪酬,那说明受雇者有价值,对未来的求职会很有帮助。例如《藤校逐梦》小说里提到留学生文森被哥伦比亚大学开除后,他在当地的社区学院读书。就学期间他应聘加州理工学院的生物医学研究室当实验助手,他通过申请拿到CPT,在校外的大学研究室进行了为期一年的业余时间带薪工作。这不仅解决了他的生活费用,更为他后来重返哥伦比亚大学继续读完本科提供了非常有益的支持。
(六)在美国留学选择学什么专业合适?
在美国留学毕业后,不管是回国工作还是留下来发展,能够在美国有一段时间的工作经验对未来都很有价值,甚至与获得在美国的居留身份也都有很直接的关系。从我们身边的留学生的经历来看,能否获得实习机会或被公司雇用,很大程度取决于留学生所学的专业。在美国,STEM(Science,Technology, Engineering, Mathematics的缩写)类数理电子工程、生物科技类学科、数理计算机科学等方面的专业很受重视。美国本土学生相对不太热衷于选择读这些科目,所以,外国留学生在这些领域比较容易找到工作,相对也就比较容易留下来。我们的一个侄子复旦大学物理专业本科毕业,他收到了美国好几所大学的硕士研究生录取通知书后,犹豫不知选择哪个专业,打电话来向我们咨询。他听从了我们的建议,选择读计算机科学,暑假期间获得了一个研究所的实习位置,今年毕业前便找好了在亚马逊公司做电脑软件工程工作。我们的另一个老乡,在美国读生物技术本科,毕业时也被一个研究所雇用为助理研究员。值得提醒一下的是,美国工作H签证在大学和研究所里是不占用每年的签证指标的。像《藤校逐梦》小说里的辛洁、苏珊等,都是以这种方式在美国待下来,拿到绿卡定居下来,随后才离开大学或研究机构进入美国职场的。我们自己也属于这类情况。我们的那些博士毕业的朋友们也都是在大学或研究机构里做博士后保留了身份,拿到绿卡的。
但我们在这里也要特别提醒一下,你是否会因为想有一份好的收入或者为了找到一个工作位置,或者为了绿卡身份而选择一个自己一点儿也不喜欢的专业呢?
由于学什么专业涉及你的绿卡、你的工作位置、你的工资收入,你愿意为了这些而以一辈子的幸福为代价吗?你愿意为此毁掉自己的整个人生吗?
我们特别希望你慎重考虑什么对你才是重要的。
我们认为,选所学的专业一定要自己喜欢才行。试想一下,一个人在有意识的生命里,每天的时间是24小时,除了睡眠8小时,所剩的时间刚好被分成了两个部分:一半时间是在工作,另一本时间是工作以外的所有部分,包括婚姻、家庭、朋友、孩子,柴米油盐。如果占住了有意识生命里的一半时间的工作是你所不喜欢的,你的人生还谈得上是幸福的吗?何况,在工作中遇到不顺心的事会带回到家庭,影响你的家庭生活。如果你的工作是不幸福的,你这一辈子是没有幸福可言的。所以,你一定要遵循自己的内心,学一门自己真正喜欢的专业,找到自己热爱的工作。我们可以相对贫穷,但需要有幸福感。富裕而没有幸福感的生活是不幸的。我们的小说《藤校逐梦》里有正反两个典型的例子,琳达为了自己有一份可以让自己有幸福感的工作,不惜与父母决裂,决意要走自己的路,去学一个可能以后会穷困的专业,但她最终成全了自己,有了成就。而苏珊却屈从强势父母的意志,不得不学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专业,虽然她读完所有名校后,什么都不缺,却干着一份她不喜欢的工作,最后客死他乡,她的一生是很不幸的。
我们的小女儿现在正在申请大学,她学什么专业为好呢?大女儿的经历和她给我们讲的故事,让我们彻底想明白了。我们对小女儿说,想一想你最喜欢的是什么吧,遵从你的内心,未来是你自己的,你自己做决定。
正在求学的学生们,未来是你们自己的,遵从你的内心,为了你自己的未来和这个社会,承担起我们每个人对自己、对家庭、对社会的责任。这就是我们写这部长篇小说《藤校逐梦》想要达到的最终目的。
黄宗之 朱雪梅
2017年9月于美国洛杉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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