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碗小面,一碗乡愁
文/徐光惠
“老板,来二两小面”。“干馏。”“汤宽面少。”清晨的小城,雾霭氤氲,一碗简简单单的小面开启了一天的人间烟火。
我生活在南方小城,小城不大,面馆却很多,走两步就是一家,眼镜面庄,覃姐面馆,桥头面馆,数不胜数,要是从面馆门口经过,那悠长的面香准能一路追着你,飘过几条街。面馆门脸小,陈设也简单,两个简易的锅灶,外加几套桌椅。小城面馆多,但几乎每家生意都很好,总有络绎不绝的食客,人多时座无虚席,就一根塑料板凳端门口坐着,甚至端碗面站着、蹲着,不管是白领还是棒棒,无论是大老爷们、美女帅哥或是小孩子,都不会在意自己的形象,点上一碗面,男女老少吸溜着长长的面条,将一碗面吃尽,吃得随心随意,酣畅淋漓。
小时候,家里穷,缺吃少穿,多是红苕掺稀饭、咸菜,想要吃上一碗面也是很奢侈的,但有时母亲也会为我们做上一顿面条吃。母亲去面坊买回两斤新鲜的水面,在锅里烧水的同时,提前将小面的佐料准备好,放入油辣子、酱油、醋、蒜泥、味精、花椒面,再勾上一点儿猪油化开。水烧开后,母亲将面条抖一抖,放入沸水中,面条忽地散开,像层层波浪在水里不断翻腾。
熊熊炉火映红母亲的脸庞,她不慌不忙,用筷子划拨几下,挑起几根放眼前看看,再丢进几片青叶子菜,面条就差不多可以起锅了,厨房里雾气袅袅,香气弥漫。面条煮好后挑入汤碗中,再撒上翠绿的葱花,用筷子轻轻搅拌,霎时,麻辣鲜香扑鼻而来,面还没入口,早已垂涎三尺。
端起碗挑起面条,顾不得烫,“唏哩呼噜”吃起来,只觉麻辣爽滑,唇齿留香,只片刻功夫,一碗面就被一扫而光,最后端起碗,碗底朝天,把汤也喝得一滴不剩,那醇香浓厚的味道自舌尖一直弥漫到心头,连梦里都萦绕着那股挥之不去的面香。
那是一个冬天的早晨,天还没亮开,父亲就挑着柴火去街上赶场,我跟在身后一路小跑。天很冷,刮着风,我们在街边来回跺脚,等着人来买柴。老街对面是一家小面馆,里面坐着三五个吃面的人,门口的大锅里热气腾腾,一上了年纪的老师傅系着根麻灰麻灰的围腰,熟练地抓起一撮面条丢进锅里,用特制的长竹筷轻轻搅动,掌握好火候和时间,用漏瓢在水中一旋,面条便团成一团进了漏瓢里边,然后倒入早已备好的佐料碗中。
面馆里雾气氤氲,阵阵馋人的面香飘过来,诱惑着我,肚子咕咕直叫,我不觉吞了吞口水。柴火终于卖完了,天依然很冷,手脚都冻僵了。父亲数了数手里皱巴巴的钱,突然问我:“惠儿,今天我们下一次馆子,想不想吃面?”“爸爸,吃面?太好啦!”我惊喜,拍着手快要跳起来。
“老板,来两碗小面。”父亲牵着我的手走进面馆,我的心已乐开了花。“好勒,里面坐。”老师傅大声应着。
“你们的面来啰!慢慢吃。”真香啊!热乎乎的面冒着诱人的香气扑鼻而来。我早已按捺不住,埋头大口大口吃起来,吃完后舔舔嘴角,心满意足,顿觉浑身暖了许多,父亲看着我,笑了。那是记忆中最甜蜜、最幸福的味道。
有一年,去外地出差两个月,吃不惯当地偏甜少辣的饮食,常常对付了事。我特别想家,想家乡的美食,尤其想吃上一碗家乡的小面,麻辣喷香,有时想得心欠欠的睡不着觉。总算熬到回家的日子,下了火车,提着行李直奔面馆,还没到门口就喊:“来碗细面,多点青菜。”
放下行李刚落座,一碗冒着热气的面就上桌了,加上一勺油泼辣子,一口面下肚,麻辣爽口,原汁原味,熟悉而又亲切。心里含着泪,吃光了面,喝下了汤,也喝下了家乡的味道,浑身的汗毛都变得舒坦了,直呼过瘾,心底那浓浓的,难以化解的乡愁,在这一碗热乎的小面里,一点一点化开。
小城人喜欢吃面,可以说“不可一日无面”,虽不是主食,却是有滋有味,每天都得吃上一碗,不然就感觉缺了点什么。一年四季,小城人只要早上有时间,很多人都会到面馆吃一碗小面。中午,上班族也可来上一碗面,速度快节省时间。晚上夜宵,一碗小面下肚,甚是畅快。
每次出远门,都要在上路前去吃碗面。天还没亮透,门外是渐渐淡去的朦朦夜色,门里却是灯火氤氲,热气腾腾。美美地吃上一碗,心里吃踏实了,出门也便踏实了。
这些年曾去过一些地方,吃过宜宾燃面、武汉热干面、兰州拉面,却始终对家乡的小面情有独钟,无法割舍。一碗简单朴素的小面承载着人生百味,如同家乡人的生活,五味俱全,那味道像戒不掉的瘾,在每个人心里根深蒂固,让人魂牵梦萦,随着岁月的流逝愈加醇香、绵长。

作者简介:
徐光惠,生于1968年,重庆散文学会会员,重庆大足区作协会员,作品散见《人民日报》《人民周刊》《散文选刊》《散文世界》《工人日报》《杂文报》《新民晚报》《三联生活周刊》《雪莲》《中国电视报》《四川政协报》等报刊杂志。多篇作品入选中考阅读试题和作文阅读训练,公费出版散文集《梦回故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