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也说“牛屎饼”
文/倪高扬
昨天,一见到《泰州晚报》“坡子街”姚敬厚先生的《牛屎饼》,立即唤起我尘封多年的记忆,不由得如饥似渴地拜读。咦,不一会,“坡子街”作者群又冒出了苏宝大先生的《土墼墙上“牛屎饼”》,撩得我迫不及待地欣赏,并对两种风味的“牛屎饼”来了个“回头望”,觉得前者侧重文化,后者侧重文学,风格各有千秋。
正如两文友所云:牛屎饼,是无法从我们这一代人的记忆深处抹去的。“十里不同风,三里不同俗”,那个年代牛屎饼的制作与燃用同样存在着微妙的差异。我们那儿,不叫“牛屎饼”,叫“牛屎饼子”,我还真的不止一次参加过制作,更不是三次五次的燃用,其记忆真的如同刀刻。
牛屎饼只能用吃穰草的牛屎做,青草牛屎稀薄,难以做成饼,即便做成也难以燃烧。在六十年代前的大集体时期,每进入冬月,辛劳了大半年的耕牛便闲了下来,为了确保它们安全越冬,生产队建有专门的牛舍,备有高山似的草垛。
牛“上槽(进牛舍保养)”后,有一位“养牛的”专门负责侍候几头牛一冬的生活起居,直到“下槽(开始投入春耕)”为止。几头牛拉下的屎都会被养牛的连同少许的穰草一一聚集牛舍前,渐渐地堆成一座小山似的。牛“下槽”后,生产队把那偌大一堆牛屎按人口分给各户,每户一大摊,各自一趟一趟地挑回去制作成牛屎饼。
牛屎挑回家,堆在住宅的某处空地上,先泼上适量的水,让干枯的牛屎湿透,第二天得空就开始制作牛屎饼。先将牛屎摊开,一人赤脚,在牛屎上挨次反复踩踏,使之充分黏糊、熟透,如果嫌烂(水分多),可加适量草稳子再进行踩踏,直到黏糊得接近做烧饼的面团一般为止。
接着就是沰(兴化方言近dā )牛屎饼。先取黏糊的牛屎一大捧,团成一圆团,至墙边,瞄准某个方位用力一沰,另一人接着用预先准备好的“牛屎沰子”(用齐头稻草交叉包扎着一方砖块,余出的稻草部分当着抓柄,形如公章)进行整压,使之形成厚薄均匀、直径30公分左右的圆饼。每到这当儿,家家户户外墙上贴着一排排的牛屎饼,“形成了那个年代独特的乡村风景。”
牛屎饼不限定沰在土墼墙上,如有砖墙更好。方位上尽量选择便于日晒风吹不受雨淋的墙面。待牛屎饼在墙上基本干透后,趁某个风和日丽的天气,一一扒下来,或两块或三块一处,反向(背面朝外)架在地上晾晒,直至干透,才像贮藏木柴一样收藏起来。
牛屎饼一般用着烧晚饭或熰煮食物,煮早饭、中饭或少量汤水的饭菜则不会使用。因为牛屎饼不易起火,需要先用谷草烧一些底火,然后将牛屎饼在底火上架成“人”字形,再在“人”中间用谷草引火。牛屎饼点燃后,通体红彤彤的,并看不见什么火苗,烧火的会撮一些稳子或草屑撒到牛屎饼上,这时牛屎饼上会腾起火苗“冉冉地舔舐着锅底”。
如果用的是拔风灶或带风箱的灶其火热则会非同一般。当发现两块牛屎饼燃烧一段时间后火力不足时,就得在两边分别添加一块,有经验的人会将后添的牛屎饼预先放进灶膛里加热的。牛屎饼一旦烧着了就不容易熄火,有如“光棍堂儿烧木柴——当着不着”,所以用于煮粥是用不着“嘟粥锅”的。
用牛屎饼熬出来的粥稠和、浓香,味美无比。我多次听过嘲弄城里人的一个段子:一位城里人来到乡下,乡下人穷,就以米粥招待。城里人感觉这粥特别好吃,便询问主人,这粥太好吃了,是用什么煮的呀?主人实话实说,是用牛屎饼煮的。城里人先是疑惑,后又问,能否送他一点。朴实大方的农家人满口应承,可以。
城里人回去之后,即用乡下人送他的牛屎饼抉成少许小块和大米混在一起煮起粥来,可是,煮成的粥让他大失所望……牛屎饼并不臭,因为牛“上槽”期间吃的尽是穰草,牛屎实质就是没有完全消化的草丝和草汁,燃烧时倘若闻说到“淡淡的枯草的香味”纯粹是文人所产生的臆想。牛屎几乎没什么臭味,但毕竟是“屎”,那时之所以那般在牛屎极尽文章,实属无奈之举。
牛屎饼,自从“铁牛”(拖拉机)的出现便开始退出农家人的生活。如今,说起“牛屎饼子”,五十以下的人都不知道是咋回事,也许在农村存留着的五、六十年代的房屋墙壁上还能寻找到当年贴过“牛屎饼”的一排排深褐色的印迹。
2020.9.22

作者简介
倪高扬,泰州洋思教育研究所资深研究员,中国蒙台梭利协会认证讲师,江苏省民间文艺家协会会员,兴化市楚天实验学校创建办顾问,兴化东方巴黎幼儿园、泰州幼蒙教育有限公司法人代表,地方文史研究爱好者。近年,除了致力“点燃孩子心中的智慧之灯”、引导教师“成为孩子生命中的贵人”之外,有空便与书为友,爬爬格子,出版《敬畏教育》《有滋有味兴化话》等著作七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