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龙悔

1

整个商场从六楼到一楼，从百货超市到服装专柜，从楼梯到走廊，头顶上的灯逐一明灭，售货员此起彼伏的呼喊声也逐渐消失。晚上9点30分，龙商城正点关门。白日里、灯光下的商城繁华喧嚣，此时在黑暗中沉寂。

黑夜从这个时候开始。

文宇龙缩在一个衣橱角落，等待商场所有人离去，他将独自拥有商场的黑夜，以及货架上摆放的恐龙塑胶玩具。他不想回家，不愿意看到阿姨那张渴望疼爱他的脸，自从阿姨变成妈妈，爸爸变成哥哥，爷爷变成爸爸，他的世界全部颠覆，对那个家产生了极大的厌恶。他宁愿呆在漆黑的商场，在暗处打量他喜欢的那只逼真的大型食肉恐龙——脊背龙。

它是真实版的脊背恐龙，从尾尖到牙齿，长约10米，高高的脊背拱起，随着规律的摇头摆尾而不断颤动。硕大的头颅，溜圆的眼睛，中间有一道细缝，闪烁光芒；血盆大口里吐出红艳艳的舌头，两排尖利的牙齿似乎要将猎物撕碎；前肢短小，抬起来像是人的双手；后肢粗重，全身的力量都靠后肢支撑。

脊背龙在商场的出现，强烈吸引着大人孩子，孩子见到会摇头摆尾的巨型恐龙，紧紧拉着爸爸妈妈的衣角，颤声说：“我怕，我怕”。爸爸抱起孩子指着脊背龙：“不怕，假的，不信你摸摸。”爸爸拿着孩子的小手触摸脊背龙的牙齿，软软的有弹性；摸摸它的肌肤，柔韧的质感让人真假难辨，使劲一戳，便凹进去，孩子快乐起来：“假的，假的”，说着还起劲地拍打脊背龙。

文宇龙第一次看见脊背龙，他认为它是活的，它的眼睛会转，它身上的肌肉富有弹性，在电源的控制下它无奈摇头摆尾，当作人类的巨大玩具被消遣。文宇龙站在脊背龙面前，内心与它对话，“你来自哪里？把我带走，我不喜欢这里。”脊背龙眼睛看了他，又转移到别处，它没回答他。

黑暗中的商场，犹如一个巨大的怪物，时不时发出一点声响。文宇龙害怕了，他后悔不该躲起来，但是想到妈妈和弯腰驼背的老爸，无比的怨恨占据上风。他从黑暗中走出，凭借一点微弱的灯光，顺着商场弯弯曲曲的走廊，去找脊背龙。在经过玩具货架的时候，他抹黑顺手拿下一个纸盒，边走边拆掉包装，废弃的纸盒包装扔了一地，发出声响，壮大了他走路的胆子。黑暗中他不知道拿的是什么。

最后，文宇龙在走廊中间找到了脊背龙。它早已停止摆动，静静地站立在黑暗中。文宇龙依稀分辨出脊背龙的尾巴、脊背和头，他越过低矮的栅栏，摸到了脊背龙的牙齿、舌头，他知道在舌头的根部有一个小孔，那是脊背龙发声的地方，也是通向肚子里藏匿机关的地方。文宇龙翘起脚，把手中一枚亮晶晶的钢球，顺着脊背龙的舌根部投了进去。就像他平时玩的那些电玩游戏，听到“咣当”一声金属相碰的脆响。文宇龙向后一步一步退去，他渴望奇迹发生。

2

脊背龙不是电玩，投入金币就能“叽里咕噜”动起来，文宇龙科幻小说看多了，心也着了魔，然而他没放弃，他再次走上前，这次投进去两颗钢珠，两声“咣当”之后，文宇龙退后。

一分钟后，一道闪电从脊背龙腹部“喀嚓喀嚓”闪过，商场内部被闪电突然照亮继而消失，这个功夫，文宇龙才看清自己摸到的玩具竟然是一个金发碧眼，身穿粉色纱裙的芭比娃娃。他厌恶地朝地上扔去，只听娃娃“哼——”了一声，随着闪电的消失而看不到。

脊背龙通体却发光发亮发热，文宇龙惊喜看到脊背龙腹部里面正发生天翻地覆变化，一道道红色血管像大树的根，从腹部延伸到尾巴、脊背、四肢、头颅、肌肤，密密麻麻织成一张巨大的网。脊背龙全身的光亮渐渐消褪，眼珠却亮起来，骨碌碌在转动，它摇摇头，上下左右，还打了一个响喷嚏，晃晃高耸的脊背，帅帅尾巴，抬起后腿朝文宇龙走过来。它每走一步，地面就发出沉闷的轰响，商场中莫名其妙的东西“噼里啪啦”掉落在地面。

“脊背龙，你活了，带我走吧，去哪儿都行！”文宇龙激动地大喊，声音在商场里回荡。

脊背龙走到文宇龙面前，它足足比他高出一个人。这个庞然大物前腿竟然跪下，把头放在地面，长长的脖子横在文宇龙面前，粗重的呼吸喷在宇龙的脸上，有一股难闻的味道。文宇龙上前拍拍脊背龙，抱住脊背龙的脖子，一下子跨上去：“我们走！”

此刻，文宇龙觉得自己是新世界的主人。

“还有我！”一声尖利的女孩声从前方传过来，文宇龙循声望去，模糊的光线中认出是刚才的芭比娃娃。没等文宇龙搭话，芭比娃娃一个飞跃，直接飞上来，稳稳地坐在文宇龙前面，“可以走了！”。文宇龙有点懵，“你是谁？”“冒失鬼，我是丽萨公主。”

脊背龙起身，文宇龙忽地眼界开阔起来，他看到商场屋顶上的排风口和吊灯，脊背龙走一步，文宇龙和丽萨就被摇晃得差点掉下来，“抱紧了”，脊背龙开口说话，是那种闷闷的嘶哑声。文宇龙不敢造次，紧紧抱住丽萨和脊背龙的脖子。

“滴滴滴”商场警报声从各个方向传过来，警灯开始从屋顶、门口闪烁。脊背龙甩开大步，撞击门窗玻璃，“哗啦啦”碎了一地，在灯光的照映下，像水晶一样闪烁五彩光芒。

“水晶之夜”在龙商场上演，脊背龙从商场内部闯出，碰撞出一道出口，他冲着商场外面的广场而来。文宇龙和丽丽紧闭双眼，耳边各种碎裂声和“呼呼”风声，直到一阵阵清冷的风逼迫他们睁开眼。

他们被脊背龙带到了小广场，巨石、喷泉，还有一只脊背龙。原来，龙商场购进了两只橡胶脊背龙，放置商场里面的是一只母恐龙，而外面的是公的，个头要小的多。文宇龙坐在脊背龙的身上，看到对面的脊背龙头高昂，一动不动望着远方，它的眼珠是死的。

母恐龙围绕着公恐龙低鸣，“你要带他走吗？”文宇龙问，“可是它不能走！”

母恐龙张开血盆大口，从她的喉咙里吐出一颗钢珠，正是文宇龙投进的去那一颗。钢珠正好落在小恐龙的嘴里，顺着舌根掉入肚子，母恐龙相继又吐出一颗，钢珠骨碌碌在小恐龙的肚子里翻滚，刹那间，小恐龙通体发亮，血液随之走遍全身脉络，从而激活了小恐龙的生命。小恐龙尖声高鸣，摇头摆尾晃动脊背，小恐龙活了。

“我要”丽丽高声喊道，从文宇龙的怀中出溜下来，翻身爬上了小恐龙的后背，抱住小恐龙，“好了，我们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此时，由于商场的报警声，消防车、警车、汽车各路人马开始向龙商场汇集。在监控画面上，他们已经惊奇地发现，龙商场内外两只恐龙复活，大恐龙背上坐着一个狂笑的男孩，十一、二岁年纪，身穿紫红毛衣。这是一件极具恐怖的事件。智能时代，各类机器人能操控的太多，复活和操控真假难辨。毫无疑问，这不是可以操控的恐龙，是复活的恐龙。侏罗纪公园难道真在小镇上演？

3

令人疯狂的不仅仅发生在龙商场，文宇龙的妈妈和花白头发的老爹才真正疯了，宇龙在他们眼皮底下消失整整12个小时了。妈妈因宇龙作业没完成打了他一巴掌，宇龙含泪吼道：“我再也不回来，我恨你！”她以为文宇龙说气话，出去消消气就会回来，哪知道宇龙一去不回头。

妈妈给老文打电话，老文放下手中的二胡开车就来了，带着妈妈满世界找文宇龙。他们不敢通知其他人，老文的孙子文宇龙一下子变成儿子，已经在亲戚中传得沸沸扬扬，他们哪里还敢让他人知道宇龙失踪。

当老文和妈妈在街口的荧屏上，看到龙商场混乱的恐龙复活场景，他们的世界也坍塌了，他们的儿子——文宇龙正骑在恐龙的后背上狂笑，一张被扭曲的脸上，露出报复的快意。

“把我们的儿子找回来，快走……”妈妈急吼吼，老文的油门加到了 100。

4

文宇龙骑在脊背龙后背，后面隆起的脊背抵在他的后腰上，脊背龙飞奔起来，他也能稳妥地抱住脊背龙脖子而不被摔下来。视野开阔，楼房、树影刷刷后退。文宇龙从生下来也没有像现在意气风发，那个经常嘲笑他的小长脸，如果知道他驾驭一只活的恐龙，还不得羡慕死。一想到小长脸满脸羡慕的神情，文宇龙心情大好，情不自禁笑起来。

“我们去哪儿？”文宇龙问脊背龙，去哪儿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终于逃出了人类圈子。

“去恐龙世界！”脊背龙喘着粗气呼呼说道。

“好，就去恐龙世界！”

恐龙世界位于郊外的月亮小镇，是东方集团投资建设的娱乐、休闲、餐饮三位一体的公园。园内布置奇花异草、音乐喷泉、各项奇怪建筑，橡胶机器恐龙随处可见，霸王龙昂首阔步，发出骇人的吼叫；三角龙忽闪大蒲扇，翼龙矗立在一棵枯树上展翅欲飞，体形庞大的梁龙摇头摆尾，矫健的偷蛋龙双手抱蛋……

文宇龙不止一次去过恐龙世界，每一次走进恐龙世界，他仿佛就是其中的一只小恐龙，他抚摸它们粗重的腿，与它们对视，如果变成一只恐龙，坐着时光机回到恐龙时代，那将是多么有趣的事。他就再也用不着写作业，不听小妈的唠叨，不看自称是老爹的花白头发，更没有了同学的嘲笑。他幻想自己的恐龙，常常傻笑出声。

脊背龙带着他向恐龙世界飞奔而去，后面紧紧跟着小脊背龙和丽萨。警车、消防车也在后面呼啸而来。

5

夜幕下的恐龙世界，游人逐渐散去，璀璨灯光下的恐龙更是五彩缤纷。

文宇龙驾驭脊背龙在“呼呼”风中，跨过河流和高架桥，不多会儿来到恐龙世界。站在恐龙世界门口，脊背龙向后面看看还没跟上的小恐龙，仰脖嘶鸣，那是呼唤小恐龙。小恐龙随着发出稚嫩的声音呼应。

见又有一只恐龙出现在门口，背上还坐着一个男孩，“呼啦啦”围上来几个好奇的游客。他们摸着脊背龙的肚子，感觉热乎，“好像是真的，刚才还没见呢？”

“踢他”文宇龙对脊背龙下命令。脊背龙晃了晃身子，伸出前肢，使劲一扫，几个游客被横扫了出去，“啊啊啊”惨叫声一片，趴在地上惊恐大叫：“快跑，恐龙活了！”

后面的警车呼啸而至，恐龙世界沸腾了。

脊背龙带领小恐龙冲撞入园内，首先对着门口的霸王龙吐出一颗钢球，从霸王龙嘴里滚落到肚子，激活了霸王龙的生命。霸王龙仰天长啸，喊出了对自由的渴望，对获得生命的敬畏，和来自内心的快乐。

“重回乐园！”脊背龙对霸王龙说。

“当然”作为恐龙界的霸王，霸王龙霸气不减当年。“恐龙全部激活”霸王龙昂首张开血盆大口，鲜红的舌头上面有许多钢珠，他长舒一口气，喷出一串钢珠。钢珠映着灯光，飞向四面八方，在空中形成一道道美丽的弧线。

钢珠一个个落在园内恐龙的嘴中，刹时所有恐龙先后被激活，前后共有五十三只大小恐龙。它们复活之后，从园内四面八方聚集到公园门口。一时间，各种嘶鸣吼叫响彻恐龙世界，草坪被踩出坑，大树被撞倒，栏杆、石雕全部被撞飞，游人抱着孩子鬼哭狼嚎逃离是非之地。

文宇龙和丽萨高高地坐在脊背龙后背上，他们眼见面前聚拢来许多形态各异的恐龙，又害怕又兴奋。文宇龙忘乎所以地手舞足蹈，他一生的风光似乎都在今晚加在一起了。

差不多所有的恐龙都到了，脊背龙问文宇龙：“我们去哪儿，哪里是我们的乐园？”

文宇龙一怔，是呀，去哪儿？

“哪儿都不去，我喜欢这儿！”丽萨尖声细语叫道。

“去龙山”文宇龙记得百里之外的龙山，那里有山有水，有湿地有森林，有飞鸟有野兔，原生态环境适合恐龙生活。“对，就去龙山！”文宇龙挥舞小手，高声对所有恐龙喊道。

“我不认识路。”脊背龙低下头说。

“龙山能行吗？变化太大，我们找不到回去的路。”霸王龙忧心忡忡。

“没问题，我有导航，跟着我走就对了！”文宇龙打开手机导航，一个清脆的女声说道：“导航开始，请进入恐龙一路！”

文宇龙腿使劲夹住脊背龙的脖子，拍拍它，大声说“走”，脊背龙迈开了步伐。后面的小脊背龙和霸王龙紧跟上。

于文龙由于坐得高，还没出恐龙世界的门，他就看到外面警灯闪烁，一条街都是。警车车窗伸出各种抢，枪口对准恐龙世界的大门。高音叭喇叭重他嚷嚷：“孩子下来，里面危险！”

“别听他们，我们快走，我都等不及了！”丽萨此时的兴奋劲不亚于文宇龙。她小小的身子骑在小恐龙的脖子上，夸张的衣裙衬托出的美，她是一个骄傲的公主。她身下的小恐龙，跟在大脊背龙身后害怕地“哼哼”，眼神游离。脊背龙感觉到小恐龙的恐惧，她回过头蹭蹭小恐龙的鼻子，对它说：“孩子，别怕！我们就要回家了！”

丽萨不管这些，尖声历叫：“快走！”她还用手抽打小恐龙的脖子。小恐龙不情愿地扭了一下脖子，躲开了丽萨的小手。

脊背龙眼里闪过一丝不快。文宇龙并没有察觉到丽萨和小恐龙之间的纠葛，他看到街上无数的警车，听到喇叭里的喊话，他犹豫了，他拍拍脊背龙，“我们这样出去，你们会受伤。”

“如果你们怕了，我来，我把他们踩在脚下，撕成碎片！”霸王龙说着抬脚从脊背龙后面冲了出去。巨大的冲击力迫使小恐龙站不稳躲闪到一边，丽萨差点掉下来，她惊叫一声。脊背龙急忙用长长的脖子抵住了小恐龙的身子，小恐龙才站住脚跟，丽萨也没掉下来。文宇龙亲眼看到脊背龙对小恐龙的爱护，他想到了小妈。小妈在他生病的时候，整夜抱着他，摸着他的头，亲吻他的脸。

霸王龙把地面踏出了一个一个小坑，清晰地印出它的脚印。它冲撞进警车圈里，脚踏在警车车身之上，用自身体重轻易压垮了一辆警车，有警察从里面爬出，把枪口对准霸王龙的腹部。“砰”几声枪响，霸王龙的肚子底下有红色鲜血汩汩流出，滴落在踩扁的警车上面，警灯不再闪烁。霸王龙疼痛的惨叫，疯狂抽打脚下的警车以及身边的警车。

不一会儿，霸王龙以其庞大的身躯压倒众人，五辆警车在霸王龙的脚下被踩成废铁，而它的身上也布满了弹孔，鲜血从肚子、后背、脖子的伤口中冒出来。

鲜血的腥味激起了恐龙的兽性，更多的霸王龙、翼龙、三角龙不顾一切冲向外面的警车和警察，嘶鸣吼叫、枪声、警笛声、人和兽的惊喊声交织在一起，一场血腥战斗在文宇龙面前展开。

文宇龙手拍脊背龙，压制住它的狂躁，不让它前往参加战斗。这种人兽激战场面，他只在游戏中玩过，从来不想去真实体验，他有些懵了。小恐龙在一旁瑟瑟发抖。丽萨却兴奋异常，她想从小恐龙身上下来，跳到另外一只恐龙身上参加千年一遇的人与恐龙大战。是文宇龙抓住了她，不让她下去。

6、

“文宇龙，住手！把他们都召唤回去！”高音喇叭里再次响起规劝他的声音。文宇龙猛然惊醒，这是他一手造成的，是他将脊背龙和所有恐龙生命激活，他有责任将恐龙收回。可是，他不想这样做，他想看着恐龙战胜人类，带着恐龙奔赴龙山，就可以逃离他的小妈和老爹，逃离无休止的作业。

无数颗子弹在头上乱飞，更多的警车被恐龙捣毁，还有越来越多的人受伤甚至致死。恐龙世界门前的街上，血色越来越浓。

一颗子弹忽然打中了小恐龙的前胸，小恐龙“嗷”喊了一声痛，脊背龙连忙伸过脖子，张开嘴巴吮吸小恐龙受伤的地方，为它舔舐伤口，小恐龙不断呻吟。丽萨一脑子的疯狂，才被小恐龙的痛苦冷静下来。“你怎么了，小恐龙，很痛吗？”

“宇龙，宇龙，我的儿子，妈妈错了，你回来吧！”高音喇叭里突然响起了妈妈恸哭流涕的声音。

文宇龙焦躁地抓住脊背龙身上的肌肉。脊背龙痛苦的“哼”了一声。

“儿子，当初是爸爸糊涂，不该把你扔在阿姨家，可是我真的爱你，还有你的妈妈。宇龙，你回来吧，我走还不行吗？”喇叭里是老爹的声音，他的嗓音嘶哑无奈。

“不，我不回去，我恨你们！”文宇龙气愤地吼道，他的手把脊背龙抓得更疼了。脊背龙猛甩了一下头，文宇龙身子歪了一下，差点掉下来。“你怎么了，脊背龙？”

“不要恨你爸爸妈妈，他们是疼爱你的。”脊背龙说道。

“你有妈妈，还有爸爸，真好，我也想有妈妈！”丽萨这个时候说话竟然声音哽咽。

而此时的小恐龙由于子弹打在前胸，靠近心脏位置，它的气力逐渐微弱，身子软了下去。

脊背龙把长长的脖子和头颅高高扬起，冲天痛苦嚎叫。文宇龙听着那撕心裂肺的嚎叫，他听懂了脊背龙的话，那是对小恐龙的爱。

“儿子，妈妈爱你！你回来呀，我想一辈子都是你阿姨，如果你愿意！”妈妈的声音里是委屈求全，是满满的爱。

文宇龙看看受伤的小恐龙，对脊背龙犹豫地说：“我现在收回钢球，保住你和小恐龙，你愿意吗？”

脊背龙眼角有泪涌出：“这不是我们恐龙的世界了，我们活着是痛苦！我的孩子受伤，它就要死了。”脊背龙用头摩挲小恐龙的身体。

丽萨从小恐龙身上滑下，她抚摸小恐龙的背，“你们比我幸福，都有爸爸妈妈，可我从来不知道爸爸妈妈是谁？”丽萨抬起头对文宇龙说：“你能把你的妈妈借给我吗？”

文宇龙望望外面厮杀的惨烈血腥，又低头看看脊背龙、小恐龙和丽萨渴望的眼神。

“我要收回所有的钢球，结束这一切！”文宇龙沉重地说。“就这样吧！带着你的爸爸妈妈回家。”脊背龙温情地对他说说。

“丽萨，你就是我的妹妹，我要带你回家。”文宇龙对丽萨说道，丽萨含泪点点头。

文宇龙从脊背龙身上站起来，纷乱的场面尽收眼底，他看到妈妈瘦小的身影偎依在老态龙钟的爸爸怀里，还看到恐龙与警车和人大战。他从口袋里摸出两个钢球，一手一个，举在半空，双手一击，钢球相撞擦出闪电般耀眼的火花和雷声。“轰隆隆”三声响过，只见空中纷乱的钢球从不同方向迅疾飞来，落在文宇龙手掌上，最后合成一个鸡蛋大小的钢球，文宇龙用手滑过钢球表面，钢球立时暗淡无光。

钢球是从所有恐龙的嘴中飞出来的，随之恐龙的身体变得僵硬，动作迟缓以致于最后停滞，它们渐渐恢复到玩具状态，只是和以前不一样了。有的身上赫然出现许多弹孔，有的脚肢断裂，有的尾巴高高撅起，上面沾满鲜血，有的面目狰狞。

而文宇龙身下的脊背龙也停止了呼吸，它正低头用温柔的眼神看着小恐龙，小恐龙躺在地上，它的前胸露出一个弹孔，鲜血凝滞变成暗红。

丽萨站在那里昂着头，定定的站在风里，她的脸上洋溢幸福的微笑。文宇龙从脊背龙身上溜下来，把丽萨抱在怀里，用手抚摸小恐龙的伤口，它不再流血，也不再有生命。

这个时候，警察和爸爸妈妈跌跌撞撞跑过来，妈妈的长发散了，她一把抱住文宇龙大哭：“儿子，你终于回来了！”

文宇龙用手抹去妈妈的眼泪，“妈妈，我错了！”

“我要带你们回警局！”余怒未消的警察叔叔们一步步走过来，“恐龙毁了我们十几辆警车，杀死了5个人……”其中一个警察叔叔脸上流着血，他竭力压制自己愤怒的情绪。

“孩子，我们一起去！”文宇龙花白头发的老爸用力攥住文宇龙的手说：“男子汉，敢做就敢当。”

文宇龙走到脊背龙面前，手摸着它粗壮的腿，仰起头对它说：“我走了，你保重！”

回过头来的文宇龙对警察说道：“叔叔，我跟您们走！但请你们照顾好脊背龙和它的孩子，小恐龙受伤了，脊背龙很伤心。”然后把怀里的丽萨举到妈妈面前，第一次开口叫妈妈：“妈妈，我有妹妹了，她叫丽萨！”他的眼里含着泪花。

作者简介：张瑞超，系山东作协会员，中国散文家协会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