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学华

       有一位耄耋老人听着美丽的谎言，陶醉在美丽的谎言里，直至将来老去，离开这个世界。

  “仙妈妈，您老大出国三年多了，应该赚了好多钱了？”

   “仙妈妈，您大儿子在外国，可想你？”

     这三年多来，每当广信区煌固镇丁宅村的冯羽仙，柱着拐杖佝偻着身子，脚步蹒跚地走在村里，村民们都会特意满脸微笑地冲着她大声说，生怕老人家听不见。满头银发的老人，今年已经92岁了，每每听到后，总会露出满意又幸福的微笑，微笑镶嵌在老人那满脸梯田般的皱纹里。

      老人个子矮小，腰已经比较驼，每天都会柱着拐杖弓着腰在村道来回走个几遍，走累了便到路旁的村民家里坐坐。老人自16岁便嫁到这里，先后生了三女两男5个孩子。老人的大儿子今年已有58岁，虽然村里有房子，但在城里买了房子，住在城市里，老人的小儿子住在村里，老人的丈夫在老人68岁的时候便走了。

      儿女们都很孝顺，老人很幸福。“每个儿子每年给我两千元，每个女儿一年三个节，每个节500元，还有政府每月100多元的高龄补助。不愁穿，不愁穿，钱也用不完，现在的日子真是好呀！”当老人坐在村民家里，村民问老人的生活情况时，老人便高兴地唠叨。

     耄耋老人耳聪目明，爽朗健谈，风趣幽默。“在旧社会，是累死累活，也吃不饱，穿不暖。实在没东西吃的日子，到山上，到田野挖野菜吃，有时候也吃米糠。慢慢地生活好过一点，有了稀饭吃，但是那时候煮得稀饭，能照到人的影子，什么白菜饭、南瓜饭、地瓜饭，等等，总是想方设法填饱肚子。偶尔吃顿可以吃饱的米饭，就像过年一样！”回忆起往日的生活，老人如数家珍，感慨万千。“那时候做事累，肚子饿还算是小事，关键我那个老头子，因为生活艰难，因为本来脾气就不好，常常要打我。老头子个子高大，手腕粗，力气大，而我一个女人家，个子小，又没有什么力气，打不过他。惹不起，躲得起，被他打几次后，我便在他火头上，躲到邻居家去，或是干脆到田里山上干活，待他气消了再回家。”老人说起被欺负的往事，仍旧满脸微笑，见我们听得津津有味，便郑重地告诫：“夫妻在一起，短短的几十年，做客一样，过起来很快的，待对方要像待客人一样，不要吵架，更不要打架，和和睦睦过日子。否则，到老了，会后悔的，就说我那老头子，临走时说后悔骂我、打我，担心留下我一个人受苦。”老人见我们听得起劲，便继续唠叨，“骂呀，打呀，磕磕绊绊也做了几十年的夫妻！那时候生活太穷了，老头子一双手要养那么多人，生活压力大，所以脾气也大，老话还说‘夫妻没钱都不亲’！现在你们的生活都好了，家里有什么事也更好处理了，夫妻感情就应该更好，互相就应该更恩爱。”大伙静静地听老人说，老人的声音总是那么清晰。有时候听众多，老人说得兴奋，到了吃饭时间，村民便挽留老人吃饭。

      人有三悲：少年丧父，中年丧妻，老年丧子。本来该是安享晚年的老人不幸遇到了其中一悲。老人的大儿子人勤快，房屋装修的手艺好，在前十多年便在原上饶县的王家坝买了地，建了几层楼的房子。后面赶上政府拆迁，补了4套房子，以及一些现金。生活有计划的大儿子，便在2017年初回到老家，把老父亲留给他的旧房子拆掉建新房，并计划在2018年春节的时候，在新建的房子里为老人做90大寿。当年7月的一天，老人的大儿子在楼顶吊砖的时候，不小心坠下一楼，当场身亡。

      天降噩耗，如晴天霹雳！尽管亲人们都很悲伤，但是大家一致决定隐瞒老人，老人当时正在远嫁到江苏的女儿家玩，并编造谎言对老人说儿子出国了，生怕当时已是89岁的老人，经受不起很可能致命的打击。

      2018年的春天，老人回到村里，住在单独建了新房的小儿子家。老人看到大儿子已建成毛坯的新房子，脸上洋溢着满意的微笑。“造房子钱都用完了，大哥出国赚钱去了，然后回来装修房子。待房子装修好后，给你办90大寿。”老人的小儿子说。

     出国了！出国了！慢慢地，三个字在丁宅村传开，并流行起来，大家心照不宣地对老人说，为了安慰老人，为了不伤害老人，为了老人安享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