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康万涛
涛、岩、军三人是小学同学,军是患小儿麻痹症的残疾人,学习一直优秀。涛和岩不但同学,两家还是邻居,自幼天天在一起玩,三人的父亲还都是监狱干警老同事,老党员。
2019年,三人都55岁了,军和涛的父亲都已过世多年,岩的父亲也90岁了,但身体健康,思维敏捷。
岩坚持画画几十年,已经是省美协的画家了,岩说正在苦思冥想创作题材,美协要征集赞美党的美术作品,他不知道从哪下手。涛说,你爸的题材最好不过了,他一生兢兢业业,不计得失,为党工作,我都记得呢。
涛说你就安心画画,我和军都喜欢写作,我俩给你写材料。岩说我也会写啊。涛说,那干脆咱三各自写自己的父亲,哪个题材最好,你画哪个。三人都立马赞同,马上行动。
军的父亲生前写过自传,各媒体都采访过,素材丰厚,军很快就写出了草稿。涛没有素材,去监狱档案室调阅了父亲的档案,同时也帮岩调阅了他父亲的档案。
涛根据档案和自家人的回忆,也很快写出了草稿。
岩性格不温不火,不急不燥,看了档案也没记录多少,拍了几张照片,存在手机里,也看不清字。几个月过去了,一个字也没写。
涛催问了几次,岩勉强写了个开头,传到微信群里,并解释说,各种美术活动任务繁忙,怕无法完成承诺,想退出活动。
涛一听就火了,劈头盖脸给岩一顿臭骂,把他从小到大的尴尬伤疤都揭了一遍。
军自始至终一声不吭,事后说涛,别给他骂急眼了,不行你帮岩写吧,你俩半辈子过命的交情,他家的事你都熟悉,你比他还心细。你俩不用见面就怼,还得干点正事啊。咱这三个老爸,正好代表了监狱系统内三个不同岗位,写好了是多好的题材啊。
涛想起岩说过,他爸工作时有记日记的习惯,搬家后收拾破烂,还有一些日记本,都扔偏厦子里了(东北称杂物房为偏厦子)。
涛家和岩家在70年代同期搬入楼房,那时公家分房,楼房还烧煤做饭,每家还给分了个偏厦子,储存燃料和破烂。
涛找到岩一起去偏厦子开门找日记本,岩说从他爸搬走到大连,偏厦子铁门就没打开过,都锈死了,十几年了,根本打不开。
酷爱收藏的涛,想着能找到50年代的笔记本,兴奋不已。
去到偏厦子,果然打不开,用车里带的小锤子、扳手,砸、撬,都纹丝不动。涛说,下次我回来,提前买一瓶除锈剂,带点大工具。
回到大连。涛在网上买了除锈剂,借了大型撬棍,再驱车百里去郊县。
这时,岩正被涛骂得心烦意乱,接到涛打来的电话,就没好气地说我正忙,没时间,你自己忙活吧。
涛也不再理他,径直开车到偏厦子,废了不少周折,雇了年轻工人帮忙,才撬开铁门。
铁门的门轴合页早已锈烂掉了,撬开门扇的时候,铁门是整体外翻倒地了。门倒下的同时,房内堆积的破烂随之崩塌流淌出来,废旧衣服、臭鞋烂袜子、废纸、木料……一股霉烂腐朽味道直冲鼻孔。
涛带着手套,循着破烂堆仔细翻捡辨认,要找到笔记本。老邻居们都认识,问,你怎么收拾岩家的破烂?涛说,岩太懒也太邋遢,他爸让我帮忙收拾的。
一个黑黄油腻的铝蒸锅滑到门口还没掉出来,锅里一堆被鼠啃虫蛀的纸屑里隐约露出几个笔记本,涛捡出来翻看,就是以前的工作手册,小手掌大小,里面都写满了字。
涛倒掉纸屑,捡出十几本大概完整的,装车里,回头把流淌出来的破烂扔回偏厦子里,铁门已经无法恢复了,拍了照片,发给岩,告诉他这破烂有人等着收呢。岩回话,你等一会,我马上过去。
涛坐在车里等着,不一会,岩妻开着车来了,岩坐在副驾驶位上。车就直接停在涛车旁边,两人陆续下车,都没和涛打招呼,直接奔偏厦子去了。
涛看岩妻一脸铁青,又都不搭理自己,认定他们故意装看不见自己,否则不会近在咫尺,两人都看不见自己。如果和他们接头,一是老太婆子不好对付,二是他们硬要要回笔记本,自己就损失大了。干脆走为上,就开车走了。
笔记本拿回家,涛就开始整理翻阅,好多页潮湿粘在一起了,涛就用电吹风吹,太阳晒。同学微信群里,岩疯了,大肆渲染涛的无德、伤害、不敬重老父亲,想索要回笔记本并勒令涛修门。涛看了,马上意识到不是岩的本意,按岩的本性,找个工人修修门也就完事了,一定是家里老婆子承受不了,认为受了欺侮,逼迫岩找回面子。
涛给岩发了二百元红包,说你着急就先自己修,要我给你修就得耐心等待,我得折磨折磨你。笔记本不能给你,明天我送给你爸,看他老人家的意见。
第二天,涛就去了岩父家,岩的父亲和岩的姐姐一起在大连住,涛带了鸡蛋牛奶看望余叔(岩的父亲),如实讲了事情经过,岩父和岩姐的意见一致,这些笔记不能交给岩,他太邋遢,到他手里一定保不住,幸亏涛去开门找到,再过几天,恐怕这几本也留不下了。
半个月过去了,岩每天就像祥林嫂一样,在群里念叨:修门、修门……并退回红包,一定要涛回来修。
涛感到岩在家里也被夫人折磨得差不多了,就买了门轴、锁链,带着工人和电焊机回郊县给修好了门,并且把已经锈烂掉的铁皮焊上了新铁皮。

作者简介:康万涛,高级建筑工程师,国家一级建造师,爱好文学美术。热心公益事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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