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莲花

我的《风雨阳光路》一书出版整整十年了，每每身闲捧书品茗时，都情不自禁瞥一眼封面上的马莲花，总觉得有话要对马莲花说，总觉得有话对书的美编王婷没有说完，总觉得心底中蕴藏着一种没有言尽的意涵，尽管时间已远，还想再次笔墨点染间，流淌往昔年华，仍愿笔随心游，静悟其义。

   无须讳言，一本书的封面如同一个人的脸面。我这个人从不讲究修饰打扮，但毕竟当了26年兵，对着装仪表还是比较注意，这里我感觉一是官场需要，二是对人的尊重。公职人员出席会议和洽谈、会商等重要场合着“正装”已被国人接受。就连男人的胡须多年来也都打理干净，你在大街小巷除艺人、外国人，几乎看不到留胡须的男人。其实，从生物学的

角度来看，胡须留着确实没多大好处，从古到今，从国内到国外，胡须无论如何都是和雄性激素划等号的，它曾经是男人地位与身份的象征，也是历史长河里不同文化的产物，大家熟悉的《开国大典》那张照片和周恩来长征时都有过胡须照。时过境迁，如果你选择了非常规状态下的甩着大胡子招摇过市，尽管法律没规定这违法，但人们还是投以异样目光，多给其以思维跳跃者职称。若你戴着赵本山的帽子或阿宝的羊头巾去开会，显然也是不适宜的。说装饰对人的尊重更显而易见了，别说你胡子邋遢的，就你不洗脸见一个人，对方都得认为你瞧不起人家。我常强词夺理：洗脸不仅讲卫生，主要是给别人看的。

      巜风雨阳光路》全书35万多字，历经一年，草稿通过编审、审校，就到了封面设计和印刷了。正如本书主编宋杰说的：“我在出版社这么多年，没见哪个人像述良出书，每个环节都一跟到底，与责任编辑、责任校对、装帧设计也一谈到底。”编审、校对之后当然是封面了，这可是这本书的“脸面”，都说金玉其外，败絮其中，文字好赖就这水平了，我还愿这本书有个内容丰富、外表漂亮、赋有内涵的封面。美编王婷按着我对封面设想的框架，第一稿寥寥笔墨，在封面上方就显现出远方山峰林立，山峦重叠。虽寥若浮云，却勾勒出作者本身的人生之路和这本书的大部主题：沐浴风雨，折射阳光。我赞叹小王梦笔神功之外，同时对封面下方用两条线引出的路似乎感觉直白些，没有寓意，随即提出去掉“路”， 可否用花点缀。美编王婷按着我的意思出了第二稿，也就是去了“路”， 左下方多了一束兰花。当时，老宋陪我在美编室，看后即说：“兰花挺好，图案清晰高雅"。对花特别是对兰花我却没有高情远致，更达不到兰心蕙性，心性高雅。唯有马莲花存放我心间几十年，今日有这一方天地，且是“脸面”， 怎么想也得把它放上。当时，也没关注宋总的评价和美编的感受，对小王说：“我真不配兰花高雅，你把这兰花改换成马莲花吧，它多长在路旁，还寓意着路"。“我当了6年多美编，还真不知道有马莲花？还得把马莲花放封面上的！”一向端正典雅的美编说起话来仍不失儒家风度。我明知小王这句反问实则是心里一种发泄，用宋总事后给我译成的话是：“她当了6年多美编，还没有一个人进这屋改这改 那的，最多能见到美编说个意思就不错了，但马莲花她确实没见到过。”我心里想：是啊，城里的孩子没见过马莲花不足为怪。远的不说，有几个城里

的孩子知道上世纪县城还有一个早已销声灭迹的国营企业——“大车店” (马车）。又有几个城里的孩子知道上世纪最迅捷的通信手段——“电报局”， 早已荡然无存了。同样，我也不知道美编不知道马莲花呀，一听她说不认识马莲花，就把我孩儿时仅有的花文化一下子毫无顾忌的倾吐出来：“你不知道马莲花对了，它多长在乡村路旁，叶子比韭菜宽、比韭菜长，花瓣翠蓝色的，朝外开。它是不怕风吹、不怕雨打，不怕脚下踩，不怕车轱辘压，即使农村花轱辘车把马莲花压成两半，它也依然顽强地活着，摘下竟还能吹出响来。马莲花全身是宝，叶子晒干可以绑粽子，绑黄瓜秧、豆角架，根子挖出来用来扎刷子，我小时候就挖过马莲根子到供销社去卖，要是成了有钱人事后都称那是第一桶金，可我那也就几分钱、最多几毛钱，称不上散碎银两，但过去快半个世纪了，我还没有忘记收马莲根的吉林双辽县太平公社前太平供销社那五间砖瓦房。我一直想，如果有哪位专家能把马莲花这种野花卉引进到花棚里，进行杂交研究，那效益肯定好极了，可以让好多城里人欣赏到马莲花的美丽。我在区政府办公室工作时，就组织人把马莲花栽到政府北楼朝南窗下，我哪天在《沈阳日报》写一篇马莲花，让你看看。”有修养、有功底的小王耐心听完我这段“马莲花文化”的白话，我多少也感到人家有文化人不和咱理屈词穷的大兵掰扯，如我所愿拿出了第三稿，也就是这本书现在的封面。

   为什么如此倾心马莲花，并执意放在封面？这真的缘由我小时候对它的认识，工作了对它的理解，退休了对它的感悟。在我印象中，马莲花在吉林省郊外田间几乎随处可见，马莲花身居山野，朴实无华，可它的美丽容颜一点都不逊色，即使没有兰花高雅，牡丹富贵，荷花洁净，但是在我眼里它永远是美丽的花、高贵的花。我在上小学的时候，就走在一条车碾马踏人踩的乡间小路，初春的田野里格外寂静，一场小雨过后，几朵黄灿灿的野花旁，竟奇迹般地从硬得铁板似的车辙里冒出一棵马莲草，散发着逼人的活力。我蹲下身才发现，往来的车轮正好碾过马莲草的中心，

一片片翠绿的叶子几乎被碾烂了，一朵朵紫星星样的小花也似乎被揉碎，但它们在车轮的重压下，仍然没有失去活下去的信心，雨露中还透露着一股顽强的生命力。那些没有被车轮碾压的叶片，似乎长得格外的茂盛，叶片中开放着一朵朵紫莹莹的花儿，一经细雨的滋润、阳光的照耀，犹如玛瑙石一般娇艳。夏日，马莲花以勃勃生机向人们展示着它矫健的雄姿，散发着诱人的清香，蝴蝶翩翩起舞飞来飞去，似乎一点离不开马莲花。秋收的季节，人们就纷纷去收割马莲，捆成扎，在骄阳下晒干，有的去卖，有的打发着各种用途。马莲草生长一般是连根繁衍，一簇一簇的，一片一片的。

     马莲花，遥远的想象中，我没有随着时代的变迁而淡忘你，而丝丝缕缕飘荡的印象却更加明晰。马莲花，你在诉说着什么；我把你放在封面，似乎也在诉说着我自己什么。马莲花是坚强的，不屈的。它能为久旱的干土点缀一抹鲜绿，傲世那些枯萎的草芥。它甚至能在山村土路的车辙里生长，任凭马车的践踏和碾压。马莲花！你不甘于温室和水肥，冷落了人们的呵护，却把自已全身上下都奉献出来。为此，你情愿忍受饥渴！马莲花，你向我诉说着坚强、尊严、奉献！马莲花，我向你诉说着你那圣洁和鄙视世俗的高傲！诉说着你用生命和坚强不屈的品节捍卫你不容凌辱的尊严！诉说着你用博大的胸怀和无私奉献的精神，去诠释你不低头、不弯腰生命的光彩。马莲花我要向你诉说这世间动物什么最值钱？有人说肉值钱，牛肉、猪肉；有人说皮值钱，虎皮、豹皮；有人说毛值钱，貂绒、羊毛都能卖俩钱。而我要说骨头值钱，人的骨头最值钱。我的骨头不缺钙。

     这就是执意要贴在我“脸面”上的马莲花。这就是永远印在我心中的马莲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