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走 进 馨 庐
——马步芳旧居的故事
锦 清 /文·图
寻找馨庐
知道馨庐公馆这个名字是最近的事情,然而知道馨庐的另一个俗名马步芳旧居或⻢公馆却是五十多年前的事,是听母亲和父亲说的。
小时候常听母亲说起⻄宁,说起她曾经住过的马公馆,说起⻢公馆那些用玉石砌成的房屋,说起院内的砖雕石刻,花园水井。那时的 我,听着母亲说的这些,简直就如同听天书。母亲还说,马宅的房子高大阴森,父亲晚上不在时,她一个人住著觉得很瘮人。母亲还 说,二姐就出生在那里。
父亲则向我讲述的是另一个一代人的悲壮的故事。 1949年9月26日和10月1日,⻘海人⺠军政委员会和⻘海军区相继宣告成立。
现在可能已经很少有人知道,当时军政委员会是解放初期的临时最高行政机构,代行人⺠政府的职权。
初到⻄宁的部队首⻑及家属,就住在马步芳的公馆里。
在父亲母亲的讲述中,我知道了⻄宁,知道了⻄宁有个马步芳的宅邸,也因此对马步芳旧宅充满了好奇。幼小的我无论如何也想像不 出它是怎样的气派,因此也幻想着有一天能亲眼看看这座在遥远的⻄部、在母亲眼里豪华气派的房屋。
2016年6月22日,⻄行的路上我终于有机会接近这个被人们津津乐 道的玉石公馆“馨庐”。
走近馨庐
虽然我一直对这座公馆充满期待,但真到了门口却遇到了麻烦。
到达⻄宁的那天,天有点阴,下著毛毛细雨。时节已是仲夏,但⻄宁还是很凉的,你丝毫感觉不到时令已是夏天。
寻找馨庐并不难。公馆位於⻄市东区為⺠巷,距离我住的旅馆并不远,只隔几条街。麻烦的是到了门口,我们一行却被一纸“禁止参观”的告示阻挡在了门外。告示清楚地写著因不能解释的原因, 此公馆无期限地停止参观。
拒绝接待访客?我从大洋彼岸飞回来,千里迢迢奔到门口,却进不 去,心底不觉泛起阵阵失落。然而到了门口不进去,我实在不甘心。那一刻我的想法很简单,想的就是无论如何我必须要想办法进去。于是我那种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犟劲又上来了。我先找到看门人,试图说服他放我进去看看。看门人很在,说他是农村来 的,在城里找个工作不容易,不能因為放我进去而丢了工作。

想想也对。我只得放弃说服看门人,继续想别的办法。我拿著相机 围著馨庐转了半圈,一方面是拍点照片,一边也是看看有没有什麼 疏漏。转了半圈,除了看到两个单位是馨庐的一部份外,就是围在馨庐四周的高墙,没有任何可乘之机。没办法我只好回到馨庐供参 观者进出的门,伺机寻找新的机会。就在这时,我看到从公馆门里走出几个人,看样子其中一男一女两个中年人很可能是领导。我在 旁边静观了一会儿,於是走上前,客气地试探著问能否特例开放 让我进去看看。看似领导模样的女士坚定地说,谁也不能进去,这 是上边的指示,任何人不得违背。我进一步解释我从很远的地方来,到这里的目的就是為了能进这个院子看看。这位女士的口气依然很坚定,不管您是从哪儿来的,我们都不能开这个先例,这是上 边的指示,希望您能理解。不过她还是善意地追问了一句,你為何 要进这里?看样子您也不像是旅行的人,您是研究历史的还是研究 建筑的?我只得解释说,我既不是研究历史也不是研究建筑的,只因为六十年多年前父亲在一军工作,当年父亲和母亲都曾在这个院 子里住过,姐姐也出生在这个院子里。今天特地从大洋彼岸远道而来,就是想看看父母曾经生活过的地方,同时也是代姐姐看看她的出生地。
女士一听一军,立刻问旁边的一位男士:她说她的父亲是一军的,他们的父母曾经在这里住过,姐姐也是这里出生的,他们从很远的地方来,想进去看看,也算和这个院子有渊源,我们要不要通融一 下?
那位男士一听一军,像是商量地说:一军的,又在这个院子生活过,的确有缘分,我们是得网开一面。于是,男士把头转向我们说:你们进去看看吧,让副馆⻑带你们进去,给你们讲讲,你们自己看,也看不出啥名堂。
放行了。还有专人讲解,特为我们开了个专场。这简直是喜出望外。
走进馨庐
说起馨庐,不得不说说他的主人马步芳和他的儿子。
马步芳,字子香,甘肃河州人,回族。曾代官至⻘海省主席、⻄北 军政⻑官公署⻑官,是当年中国⻄北叱咤一时的风云人物。儿子马继援,字少香。马步芳因崇拜马援,為儿子取名继援。
“馨庐”二字是国⺠政府早期主席林森题写,馨本意是“散布很远的香 气”。“馨庐”不知是否取意為“惟吾德馨”、“诸葛武侯庐”中的“馨庐”二 字。
我们跟随女士走近了马步芳旧宅,女士详细地给我门介绍了里面的情况。
经这位女士的介绍,我才知道马宅是1943年建成的,总面积约10 万平方米。為建这个宅院,据说马步芳总共花了3000多万两银子。 公馆本很大,但现在只剩下原有面积的1/6。现在紧邻老宅旁边的两个单位,原来也是马宅的一部分。马公馆的部份建筑材料採用了 羊脑玉、黄玉和祁连墨玉,这也是公馆为什么也被称为“玉石公馆 ”的原因。 大门是坐南向北,大⻔前有“馨庐”石质的匾额。


女士带我们走近了这个具有浓郁⻄北⺠族特色的大宅。走进一看, 但见所有房屋皆为灰砖灰瓦大木梁架,墙面屋顶完全仿照中式传统作法,然⻔窗结构则采用⻄式风格,白玉组成的图案具有浓郁的伊斯兰风格。女士特挑出几幅图案让我看。对伊斯兰教并不熟悉的我,真不知这些图案有什麼具体意象。


女士进一步介绍,马公馆整个建筑内包括正院、中院、南院、⻄院 等6、7个院落,大、小伙房、警卫楼、营房、油坊、金库……就像一 个小王国。
她还特地指著一栋小楼说,这是马步芳的公子马继援和妻子的住 所。整个大宅盖好仅7年,⻄北失守,马步芳全家即离开大陆。
第一进院,也称北院。进院子一看,院子虽然有些杂乱,仍可见当年的气派。整个房子却是保存的极为完好,⻘砖灰瓦中透着古朴和 大气,玉砖砌墙显得肃静典雅。女士解释说,⻘海是个少数⺠族聚居地地方,这里主要是接待少数⺠族贵宾,所以这里的建筑具有浓 郁的⻄北⺠族特色。我看了看院子的说明方知这个院子的北房为 少数⺠族宾客招待室,内部装修为藏式矮低坐榻,地上铺的也是藏毯。因為禁止参观,所以很多房间的门都是锁着的,使我门不能进 去目睹室内陈设。北院的东⻄房为办公室及从属居室。跟随女士的指引,我们走进了中院。中院的正房為议事厅,也是著名的玉石厅。墙壁是用白色的羊脑玉石镶嵌,图案具有伊斯兰⺠族特色。虽经过七十多年的风吹日晒,玉石砖已经蒙上了风尘,但是当年的典雅富丽依然可见。后院也是是一个封闭式的四合院,也是起居室。 ⻄院前院为随从、警卫居住处,后院为厨房,再后为封闭式二层楼围绕的独立的小院,为亲友女眷住房。房屋左右及南部为花园,周围有河卵石筑墙基,大院东⻄为兵营驻地。


参观的时候,两位馆长一直陪伴左右。参观之后,馆长特别邀请我走进他的办公室一起聊一聊,他们为我介绍了父亲那一代人为解放兰州和⻄宁所付出的代价。
一个家族四代人的悲情故事
站在馨庐的庭院,很感慨。七十多年,风雨沧桑,物是人非。
房子的主人马步芳和其子马继援均已作古,走过七十多年历史风雨 的馨庐却依依旧矗立在风雨中。公馆屋顶的房脊旁、瓦楞间杂乱的荒草,院子里砖石甬道旁久无人修整的花草、在风雨中摇曳,似乎向每一个来访的人诉说著百年里发生在这个家族的悲情故事。
在马步芳的故居中有一块牌子,显示了这个家族几代人的关系。⻢ 步芳的爷爷马海晏,在八国联军入侵中国时,护驾慈禧和光绪帝离 京,劳累过度死于护驾途中。为表彰其效忠有功,慈禧追认为其为总兵,并由其子马麒接任。
马麒早年入甘军,1900年后驻京负责保卫慈禧的安全。辛亥革命后,被北京政府任命为⻄镇总兵,后升任⻘海蒙番宣慰使。以后逐步掌握了主政⻘海的大权。主政⻘海期间,全力禁种鸦片,开垦土地,修筑铁路,兴修水利。北伐以后,被蒋介石任命為⻘海省代主席。 去世后,由其弟继续主政⻘海。1937年马步芳主政⻘海,直到离开大陆。
在马步芳主政⻘海期间,邂逅年轻时的⻄部歌王王洛宾,两人惺惺相惜。后王洛宾以通共罪名关入兰州监狱,又是马步芳设法营救。 马步芳将王洛宾奉為上宾,找来会唱名歌的人为王洛宾演唱⻄北⺠ 歌,因此才有了流传至今的《在那遥远的地方》,《达坂城的姑 娘》,《阿拉尔汗》,《掀起了你的盖头来》.........今天在对外汉 语教学中,老师们经常教唱的就是《在那遥远的地方》,《达坂城 的姑娘》,以至於不少外籍人士都会唱这首歌。抗战胜利时,王洛宾与马步芳合作编写了《花儿与少年》:
山高高不过凤凰山,
凤凰山站在白云端。
花儿為王的红牡丹,
红牡丹它开在春天。
川美美不过大草原,
大草原铺上绿绒装。
人间英俊的是少年,
少年是人间的春天。
熟悉的歌词,优美的曲调,今天依然是人们喜爱的⺠歌。 站在馨庐的院子里,我在想若王洛宾没有遇到马步芳,没有人帮他组织人收集,这些脍炙人口的⻄部⺠歌会流传的这么久远吗?
马继援与王洛宾年龄相仿,是马家军耀眼的一颗新星。他曾就读于⻄点军校,无奈的是他的出身以及人生价值取向,馨庐中有不少关于他的介绍。1949年,彭德怀挥戈进军大⻄北,他在兰州与彭德怀 进行了一次生死对决。兵败后逃往台湾。
马继援也视王洛宾为知己。在他们垂垂老矣时,马继援仍然致信王洛宾:“闻君之歌声兮,悲亦壮; 观君之手指兮,感且伤; 远赴⻄域兮,如愿以偿; 抚琴谱曲兮,热情奔放”!感谢他为⻄北⺠歌的传播所作的贡献。(王洛宾的手指在劳改服刑期间受伤,左手、中 指、无名指,⻣节内45度畸形)
站在细雨中,我注视着馨庐墙上的斑驳,地上的杂草,陷入沉思。 想像著他们每一个人的命运,在历史的裹挟下,有几个人可以左右自己的命运?据说晚年的王洛宾,一直对外界说:没有马步芳,就没有我王洛宾。那些红遍大江南北的⻄北⺠歌,很多都是马步芳亲口唱给我的。我只不过是修改加工而已。 如果没有马步芳,王洛宾会有⻄部歌王的桂冠吗?如果没有马步芳,王洛宾会在狱中度过几十年吗?
细细想来令人扼腕叹息。
后记:王洛宾原名王荣庭,他是我的小学校⻑王愷庭的大哥。因为王洛宾的原因,王校⻑先是在四清中被定性为四不清干部,继而在文革中备受凌辱。印象中的王校⻑脸膛发红,中等个。或许是基因使然,他很爱唱歌,他的嗓音属那种雄厚的男中音,他的 脸上永远荡漾著慈祥的微笑。文革中,他与我的班主任李治贵、校工温仁贵一同被关押鞭打,经常被打得皮开肉绽,遭受了非人的待遇,备受凌辱。多年的折磨、郁郁不得志,摧残了他的健康,文革结束后不久就去世了。
【作者简介】

锦清,1996年毕业于北京大学中文系古代文学专业,获硕士学位。现居美国新英格兰地区,从事汉语教学工作。
~本刊欢迎投稿~
美华读书会是在美国麻州注册的非盈利组织。《美华读书》是其发行的会刊,旨在弘扬和传承中国优秀传统文化,为海内外华人建立中文阅读及文化艺术信息交流的平台、为旅美华人及后裔建立学习中文的平台。
我们将尽心竭力办好这份刊物,为弘扬中华文化尽一份绵薄之力。希望您关注、喜欢、支持我们,并欢迎投稿。
来稿须为原创,文责自负。诗歌,散文,短篇小说,绘画等均可,体裁不限。
来稿请按标准格式顺序:作品题目、作者(国家)、正文 ,并附简历及照片一张。
投稿时请使用简体中文。
作者在投稿前,请认真校对。编辑部对稿件有修改权,若不同意,请注明。
投稿可送:
邮箱:yifangy2002@yahoo.com
meihuareading@gmail.com
微信 :yifang123686
或直接投微信群,注明投稿。
美华读书会《美华读书》编辑部
更多精彩请关注美华读书会公众号

